11、何必出生帝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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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像散了架，到处都疼得要命。
睁开眼看见一片白色，仿佛还在白云之下。眼神慢慢对焦完毕，才知道那是白色帐篷的穹顶。
耳边还传来南尼的歌声，他用我听不懂的话轻轻唱着歌，一边在用一个小石臼捣着什么。
他还不知道我醒了，我微微侧过头，看着他漂亮的侧影，唉，怎么可能不是女孩呢，这么漂亮的孩子……
那双美丽的蓝灰色的眼睛，到底是遗传自哪里？
光看他的外表，跟浑邪王一点也不像，他一定很像他的母亲，那么他的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
我正在想象大美人的容貌，忽然帐篷里一亮，有人掀起门帘走进来。
“爹爹！”
是浑邪王，他看了看我，问南尼：“药都敷好了吗？”
药？我这才觉得身上那些破皮的地方，疼痛中透出一些清凉的感觉。身子微微移动，天哪，我的牛仔裤——还在……但是为什么这么透风？
南尼欢呼道：“姐姐醒来啦！”
小家伙扑到我身上来，亲了我的脸颊一口。他的脸蛋香香甜甜的，像一块大cheese，弄得我都很想咬他一口。
南尼抱怨说：“姐姐的裤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紧崩崩，硬邦邦，想给你敷药都很难，还好爹爹用刀子割开，很难割啊，爹爹差点割伤手……”
什么？偶D牛仔裤！很贵的呀……555
我很哀怨的瞪了浑邪王一眼，那岂不是说，被他看到我的腿了？还好我有底裤！如果我真是个汉朝女子，我估计是没有底裤的，那么……等等，我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呢？都是受眼罩门的影响……
“还剩这里没敷。”南尼一边说着，一边把小石臼里的东西吧唧一声敷在我脸上？怪事，难道我是用脸皮骑马？不过，还真有点刺刺的疼！
浑邪王啧啧叹息道：“不会骑马就不该逞强嘛，你看从马背上掉下来，那么漂亮一张脸都擦伤了！”
我心想，还不是你刺激我？还不是为了不丢我们汉人的脸？不过，看在那句“那么漂亮一张脸”的份上，我原谅你这回吧！
但但但……我的脸到底伤成什么样？我想起一句话“每个女人都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过有的是用脸着陆”，我虽然没从天上掉下来的重力加速度，但是从飞奔的马上掉下来……天哪，如果来到古代，什么都不懂的我连容貌都毁了（其实本来也没多少容……），那该如何是好？
“快拿镜子给我！”我惊呼。
“什么叫镜子？”浑邪王父子俩异口同声的问我。
对哦，我改口：“铜镜？铜鉴？光可照人？”古文底子不好，连成语都翻出来。
南尼抿嘴一笑，说：“没有镜子，不过姐姐可以这样看。”
他端来一个小铜盆，里面盛了些水。
我借着影子看了看，虽然不太清楚，但眼睛和鼻子都还在老位置。再拨开一点草药看皮肤上的伤痕，似乎也不太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南尼笑嘻嘻的说：“姐姐不用害怕，你还是那么漂亮的！”
“胡说八道……”我有点脸红，南尼深得他父亲真传，“放我回去行不行？”
“好啊！”南尼做个鬼脸，“可是如果脸上留下疤痕怎么办？”
“啊……”我想起来，还是要等伤好了再说，万一真的破相了，那就糟了。
“我再去给姐姐准备些草药！”南尼蹦蹦跳跳的跑出帐篷，帐篷里只剩下我和浑邪王。
身材高大的人本来就给人以无形的压力，何况浑邪王这么威严的相貌……我有点冒汗，偷偷看他一眼，还好他望着帐篷门口，脸上隐约有些惆怅的神色。
“啊——”半晌，他转过头来，面露难色，“我的儿子爱上你了，倾城姑娘。”
我狂倒，我原以为这是一场大人之间的对话，怎么会这样开头？
“你别想太多了，他这么小，怎么懂得……”我艰难的解释着。
“倾城姑娘，请别太介意，这孩子对你的爱……你……有点像他母亲。”浑邪王说。
“怎么可能……”我有自知之明，南尼的相貌如果遗传自母亲，那么他的母亲不但是个大美人，还是古代所说的色目人。
“我不是说外表。”浑邪王苦笑，“南尼从未见过他母亲。”
“啊……”我失语，半晌才尴尬的说：“幸好，他有父亲疼爱，亲人也都照顾他。”
“亲人？照顾？”浑邪王诧异的反问。
“我记得，他是跟亲人在一起的时候，被霍……被汉军俘虏的，可见他们很疼爱他，须臾不离。”
“呵呵，须臾不离？”浑邪王冷笑道，“他们掳了南尼去当人质，怎么会不看紧一点？”
“人质？”我惊呼。
“南尼是被他的那些‘亲人’从我身边掳走的，那些人只是拿他当人质来要挟我而已！”折兰王眼中露出寒光，随即又转为笑容，“我还该感谢汉军将他们杀了呢！”
怪不得浑邪王的队伍只是接应了南尼就回营，根本不管他们留在汉军俘虏营的同胞。
匈奴王族间的权力斗争，居然也这么激烈和残忍，真让我始料未及。我打了个寒战，怪不得南尼在汉军俘虏营中，根本没大人照顾他，他的那些亲戚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再说，把小孩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本来就很奇怪了。
浑邪王吐了口气：“南尼落到汉军手里，反而有机会逃出来了，当然，也多亏你对他的照顾，倾城姑娘。”
我冷笑了一下，是啊，如果没有我的配合，南尼再机灵，也逃不出一个军营。我只道他是在讽刺我，但浑邪王接下去又说道：“你放心，南尼将你对他的善举跟我说过了，我决不会以怨报德。听说卫将军和霍少尉都很关心你，但我也绝不会拿你来要挟他们。只是……南尼从小没有母亲，他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多陪他一段时间？”
“他母亲……？”
我很好奇，但浑邪王的眼神中闪过的苍凉和悲哀，让我不敢追问。
这个身形雄伟，相貌粗豪的男子，心中竟似蕴藏着无限悲伤。他站了一会儿，竟自去了。
我隐约猜到，南尼的母亲只怕已经不在了，是不在他们身边了，还是不在人世？
无论如何，南尼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我叹了口气，我不该怨恨他。他的遭遇实在是坎坷，生在帝王之家，也未必是好事呢。
忽然，帐篷外隐约传来音乐声，我忍着身上的酸痛，用毯子裹住我破烂的牛仔裤，走了出去。只见外面帐幕林立，看来像是匈奴人的聚居地。这些匈奴人有的穿着战甲，好像刚从战场回来，有的穿着日常的便装，在架锅烧水。还有梳着小辫子的女孩和穿得像小毛球般的儿童，赶着羊，赶着狗，跑来跑去，倒也其乐融融。
不远处有许多匈奴人聚在一起，音乐声是从那里传来的。我走过去一看，有个青年弹起一把只有三根弦的琴唱着什么，音调时而苍凉，时而高亢，时而雄壮。
听不懂他的歌词，但看他沉醉的样子，我猜测是匈奴人的史诗吧。不少观众听他唱到某段的尾音，就随声附和道“呀塞，呀塞”。
南尼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我身边，说：“这是一首关于我们和汉族人的历史的歌。”
我猜想得果然不错，我问：“歌里面是怎么唱的呢？”
南尼说：“歌里面说，匈奴人跟汉族人，原本是兄弟两个。汉族是哥哥，匈奴是弟弟……”
真的吗？难怪我看到匈奴人里面，有不少长得跟汉族人很像，只是鼻子高一些，眼眶深一些，脸型长一些。像南尼这样的“色目”人，还真是不多。
我问道：“既然是兄弟，怎么又要打仗呢？”
南尼看了我一眼，说：“弟弟勇敢又能干，打的猎物多，遭到哥哥嫉妒，被流放到苍茫草原……”
我苦笑，我们汉族哥哥是农耕社会，怎么会嫉妒你们猎物多呢？不知道这民谣到底根据什么编的，有没有丝毫根据，而匈奴百姓肯定就是这样来理解他们与汉族的关系的了。
南尼看出我的不赞同，说：“姐姐，你可知道汉人叫我们匈奴，本来就是对我们的一种辱骂？”
我吃了一惊，他说得对，这个“奴”字，确是蔑称。
南尼又说：“我在汉营里面的时候，很多人都骂我们，说要把我们族人都杀掉，你觉得他们说得也是有道理吗？”
我无言以对，匈奴与汉族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秦以来，匈奴就频繁犯我边境，秦始皇因此而修建长城。两个民族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我只言片语能解释的。
我叹了口气，牵着南尼的手，离开喧闹的人群，该怎么说呢，就像我刚想的，两个民族之间的恩怨，也不是我只言片语能化解的。
已经是黄昏了，太阳慢慢沉没到地平线以下，东方的这片天空已经黯淡，甚至出现了最亮的几颗星。而属于西边的天空则仍有霞光萦绕。
我心里一动，说：“南尼，你看这天空，是不是很广阔？”
南尼点点头。
我又问：“大地是不是也很广阔？”
南尼又点点头，但疑惑的看着我，不明就里。
我接着说道：“你看，东边已经是晚上了，而西方仍然有阳光。你可曾骑马追逐过太阳？”
南尼摇摇头，更加莫名其妙了。
我说：“如果你追着太阳的方向，策马奔去，你会发现，还有很大很大的一片疆域，是你从来没有见过，也想象不到的。”
南尼说：“整个草原，都是我们的地盘，即使我没见过，但将来我一定可以骑马去到那里。”
没想到这个小孩还挺臭屁的嘛，呵呵，我接着说道：“那可不一定，草原之外，还有森林，还有大海，还有其他的国家……”
南尼听得发愣，我敢说，我的话不次于给他来了个脑内大革命。
“其他的国家？比大汉更大吗？”南尼问。
我笑着说：“我的国家虽然很大，但你所没见过的那一大片土地，比我的国家大多了！”
南尼听得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搂住他，说：“南尼将来，也是要做匈奴王的吗？”
南尼点点头。
我说：“将来你当了匈奴王，要不要带着你的子民，去那边的地方瞧一瞧？也许那里有更大的草原等着你去征服哦！”
南尼眼珠一转，问：“姐姐，你不是骗我的吧？说得这么好，难道你去过那些地方吗？”
我一愣，怎么说呢，在现代，我也只去过新马泰……欧洲游可不便宜呀……
“姐姐没去过，但我的祖先去过。”我说，“他们把沿途的风物都记录下来。我现在还记得一些呢。”
于是，我指着西边，口沫横飞的给南尼讲两河流域啊、阿拉伯半岛啊、横跨三个大陆的土耳其和埃及啊、欧洲啊和美洲啊、黑人白人印第安啊……南尼听得瞠目结舌，我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不是会相信我的话，但是，说不定，我这天傍晚的话真的给他心里种下一颗关于迁徙的种籽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何必出生帝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