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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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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戴的。”
鸣狐接过面具,理出连结的绳子,然后重新将它覆到山田爱理的脸上。调节绳长时的摩擦轻响伴随着两人的心跳声,她望向鸣狐的脸,忽然开口说道:“雨水把你脸上的色彩冲掉了。”“没关系,那只是装饰,不会影响出击的。”他笑了笑,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触过自己的颧骨。耳朵上坠着一对流苏和勾玉的坠子映着火光,闪着十分柔和的光芒。
“晚上可能还要出去巡查,我想……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儿。”她用手摸着扣在自己脸上的面具,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敢投向鸣狐的身躯。
他点了点头,然后坐回了原位。狐狸蜷缩在篝火边烤着皮毛,偎依在他脱下的外衣旁。山田爱理将绳子抽松,然后将面具放到腿上。抱着双腿靠在岩壁前,她闭上了眼睛。
泥土的腥气和木料燃烧的气味在鼻翼边萦绕,身体渐渐从外而内地暖和了起来,衣服也连带着烘干了。忽然有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山田爱理睁开眼睛,穿戴整齐的鸣狐蹲在她身边,然后他拿起了面具扣回自己的脸上。狐狸跳上她的膝头:“主公——吾等已准备周全,是否趁此夜色,前去巡查一番?”
“可以啊。”她站了起来。往外探头一看,天已经黑了一半。雨停了,虽然是七月,外面的潮气也使温度比日间降低了不少。地上的火堆只剩下了一些拢在柴灰里的余烬,山田爱理默默推算,他们大概歇息了两三个小时。
两人一前一后向简陋的村居走去,狐狸照例盘踞在鸣狐肩头。她用灵力将他们存在的“痕迹”抹除到最低限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握着打刀的鸣狐小心地侦察着敌人的气息,山田爱理一边张望,一边梳理思绪:“书上说七月道中下起大雨,将他们全部困在这里。这个朝代的律法异常严苛,征派的士兵误了期限就要被处死,所以他们会谋反起义。第一件事是去找人占卜问吉凶,决定收买人心;第二件事是在鱼腹里埋上写了朱砂的绸布,使其他人相信他们……”
正说着,鸣狐伸手拦住了她,然后指向前方。山田爱理一惊,只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河水涨得很高。岸边有几只破旧的木船,里面或坐或卧着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渔民。她心里一动,可是鸣狐却又将她带离了那儿。
“我们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她边走边回头,“陈胜和吴广他们会过来先埋好布,然后戍卒来买,带回去好让别人知道。我觉得历史修正主义者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做点什么,比如掉包……”
“主公稍安勿躁,鸣狐只是带主公先摸清周围的环境。”狐狸说道。
“我没有,我只是……嗯……唉他们也没那么好心,”她低下了头,脑子里闪过一系列可怕的景象,“按照‘上面’的意思,除了这些掌握关键节点的人,他们也很可能对无辜的人痛下杀手以求干扰历史的轨迹。其实在这里驻扎的所有人都是颠覆王朝的第一有生力量,都站在这个紧要关头边上……也就是说,都有危险……”
直到撞到他的后背她才发现鸣狐停下了脚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低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
“谢谢你,”她望着自己白色布袜上的泥点,“来到这里以后总是让你鼓励我,啊我真是……就算是第一次接这样的任务,心里完全没个准,这种程度的表现也太差劲了。”
然而挫败感并没有将她的斗志彻底压倒,山田爱理拍打了几下脸颊,振作了起来。狐狸想说些什么,被鸣狐的轻抚制止了。
“我们走吧!”她望向离自己已经不远的村子,意气风发地说道,“在这里傻站着都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反正现在也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要是他们真的已经开始行动的话,那也确实没办法。”
两人走到村外,小心地避开了可能打照面的人。虽然用灵力做好了伪装,使自己变得“不可记忆,不可辨认”,她还是有些不安。
“需要打探情报吗?”站在不惹眼的角落里,审神者与付丧神窃窃私语,外面已经见不到什么行人了。
“我的‘术’可以抹掉语言不通的鸿沟,保证我们互相都理解对方的话,”她望着他,顿了顿,“但我觉得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首先盯好陈胜跟吴广。”
“主公所言甚是。”狐狸摇头摆尾,而山田爱理却显得有些犯愁。她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连他们住在哪里都说不清楚。天色已晚,好在有月亮照明,于是他们守在村外,登上旁边的一块高地干起了远程监视的工作。历史修正主义者到现在也未见踪影,她有些紧张,并且这种心情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顾不得山间野地坑洼不平,坐立不安的山田爱理来回走动。鸣狐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树边,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俯瞰村子。夜更深了,月亮升得更高,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野兽出没。她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一心只扑在看似平和、内里却可能引爆危机的村落中。倏然间,她感到自己踩上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刚抬起脚,地上那活物却向她脚背弹来。
她还没喊出声,只见刀光一闪,那蛇自七寸处被劈作两半。蛇血在地上飞出一道细痕,坐在地上的山田爱理惊魂未定,自己用手撑着地爬了起来。狐狸跳到地上,将那尸身拖到她看不见的草丛里。
“这里蛇虫很多,又是晚上,请多加小心。”鸣狐收刀入鞘,向她伸出了手。
她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不敢细想周围还有多少这些东西。这一回她小心地看着地上的路,走到一个地方后便站定了。鸣狐站在她身侧,注意到了她的小腿肚还在颤抖。狐狸从他肩上溜到她肩上:“主公不必害怕,此等草蛇一无长牙,二无毒液,何况鸣狐已报惊扰之仇,安心,安心矣。”
“我没怕,”她强笑道,“只是一下子见到了活物有些吃惊而已。还是不要再提这个了,捉拿历史修正主义者要紧……”
正说着,她瞧见一个人影溜出了一间屋子,摸着黑向一个方向有目的地移动。山田爱理遥遥伸出手臂,紧闭双眼,几秒钟后睁开了:“那个人应该是吴广,我们跟上他。”
晚上的山路更加崎岖难走,山田爱理心里虽然相当介意刚刚踩到的蛇,为了任务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吴广的警觉性一点都不比他们低,一直都在十分小心地查看有没有人跟踪,即便是有灵力的伪装加护,他们也不方便直接靠近。
她和鸣狐尾随他来到一间破庙边上,两人远远地藏在外面,凝神屏气地靠响动来推算里面的光景。只见吴广轻手轻脚地将庙外堆积的柴草抱了几捆带到里面,渐渐地,橙黄色的火光透了出来。这时,一片云朵恰恰挡住了月亮,让他们两人的视野变暗了许多。
在这瞬间,一阵诡异的灵力波动让山田爱理心中警铃大作。她奋不顾身地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朝小庙里冲去。鸣狐和狐狸紧随其后,在赶到门口时,一道异常耀眼的红光在她面前闪过。
“是敌人!”用手捂住酸痛的双眼,山田爱理靠迎面而来的气流判断出方位,连忙向右侧闪开。金属碰撞声响起,她听到了狐狸的尖细声线和凭空多出的呼吸声。放下手掌,映入眼帘的是一队三把暗堕刀,其中的一把已经被鸣狐斩落。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看不出性别或年龄的人,想必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无疑。她双手立刻结了个印,将灵力逼上双目,想要刺探到更多情报。而对方意料之中地也使用了多重障眼法,唯一能判断出的也只是面前人的“敌人”身份。
“鸣狐,拜托你了!”她看到了仰面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吴广,从衣服里抽出两张灵符扣到手中,以备不时之需。白发金眼的付丧神将打刀上的鲜血抖落,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对面的三人缓缓绕过破庙中央的火堆,以包围之势朝他们逼近。
山田爱理计算着两边相隔的距离,排布在鸣狐身前的投石兵和盾兵正蓄势待发。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战斗,她紧张得口中发干。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被灌输的各种知识自脑海里翻滚了过去。投石兵的远程攻击将她惊醒,鸣狐斜掠了过去,挥刀砍向迎击的一把短刀。符箓在手中燃作碧焰,山田爱理从空出来的那一侧冲向无刀守护的历史修正主义者,挥掌朝那人拍去。她并不指望靠这种招式打败对方,只是希望将那人从吴广身边逼退——然而,就好像料准了她的心思一般,他没有闪开。
“多事。”伴随着这句嘲讽,汹涌的灵力威压让她猝不及防。半跪在地上的山田爱理抬起了头,死死瞪向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她紧握双拳,咬着牙站了起来,一点点将他挡了回去,直到完全反压住了他的攻势。他啧了一声,与此同时鸣狐已经解决了战斗,他带来的所有暗堕刀都变为了无知觉的金属碎块。
见到己方占了上风,她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用尽所有的灵力将他绞在原地。看着被她反向封锁的、完全动弹不得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山田爱理终于露出了笑容:“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