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九章： 双 向[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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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不同的个体，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们是共同的存在，这又是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不是我，那个人就是光，不是光，那个人就是我；
然而，于此同时，我们两个人又是浑然一体的。
「这样太矛盾了。」
有一次，一个在他们年幼时负责照顾他们的人曾向他们这么说过：
「既要说是不同的个体。」
「又希望别人了解你们两个人是共同的整体。」
「这根本是痴人说梦。」
「一般人是不可能懂的吧？」
那一般人可真是太无聊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全世界的人都是笨蛋。
这个世界也就只分为：我们，以及除了我们以外的一般人。
常陆院馨以手托腮，好整以暇的凝视着正值下课时分便与藤冈春绯开始进行交流的常陆院光，以及坐在他们另一端的鬼咒堂双子，准确的说，他的目光既不是针对光，也不是为了春绯，而是鬼咒堂双子内的其中一位，在今天清晨恰巧与他意外接吻的那一个。
“夜纱。”
茶色发的少年突如其然的开口，打断了其他四人的谈话，这是他首次称呼对方的名字，更何况是口吻异常认真，因此，正在一旁看着自家姐妹为了藤冈春绯的便当而与对方兄弟吵闹不休的黑发少女即刻就将注意力转向他，本来留有着笑意的碧色眸子里忽然透出一点疑惑。
“有件事想拜托你。”
少年平静的如此说着，甚至纹丝不动的直视着对方。
“中午的时候如果有空，和一起我约会吧？”
等等！这是什么展开？对方（夜纱）完全不可能会答应的！班级内有幸注意到这幕的人，包括藤冈春绯、常陆院光，以及鬼咒堂修萝在内，一时间全部都生出了同一种想法——
“假设你说的便当约会不是指你想要与我一起分享小春做给我的便当，那么……”
黑发少女微笑着冲他点头，饶有兴趣的回应道：“嗯，好啊。”
救逗嘛得！这和说好的剧情根本不一样！为什么对方（夜纱）竟然会答应！尔康手。
命运的残酷就在于你笃定自己装逼能赢，然而事实却以打脸的方式让你输得一败涂地。
常陆院光和鬼咒堂修萝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觎，完全还像是处在状况外，他们有志一同的偏过头，紧接着却如是忽然醒悟了刚才发生在他们面前的事情，难以置信的瞪视着说是要抛下他们各自的同胞转而自己去约会的另外两人，近乎是梦呓般的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呼——
“咦？！”
“咦？！”
呼喊声穿透教室，越过走廊，在楼梯间不停的回荡，最终冲出房顶直入云霄，惊飞了几只鸟雀。
“为什么会想和对方约会？”
常陆院馨莞尔的笑道，“当然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准备和她说，我们不是还没有把镜夜前辈委托我们的剧本交给她们吗？正好这次也能够试试她们的斤两，反正按照我们当初说好的来就可以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的。”
茶色发的少年镇定的向自己的同胞兄弟解释着他的用意。
“为什么会答应与对方约会？”
鬼咒堂夜纱失笑的说道：“我们以前不是说好了吗？这次要探清他们的虚实。而且就决斗内容，他们不是还没有给我们做出任何交代？镜夜前辈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们现在根本一头雾水，对方既然单独向我下了战帖，恰好我也有比较介意的事情想要找他确实，所以为什么不？”
碧色眼的少女冷静的为自己的同胞姐妹解除了她的疑窦。
——双生子与双生子的想法有时候非常相近。
别人没有办法懂得的事情他们天然就能够彼此理解。
「为什么没有想过让家里再领养一对孪生子呢？」
既要说是不同的个体，又要说是共同的整体。有关于这件事，既然一般人是没办法理解的话，那么为什么以前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结识其他的双胞胎呢？
竟然是直到遇见她们后才真正发现了这点。
因为如果同样都是双胞胎的话，那么即便是无法完全了解，最终也应该是多少会有点懂的吧？
——不，不对，并不对，怎么可能对。
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
为什么他们要与其他的双胞胎分享他们的家？就为了有人理解？如果是这样的话才更可笑吧？
乍响的预备铃让他匆促回神，常陆院馨偏过视线，将自己先前的想法彻底甩掉。
虽然说是要与对方进行私人约会，不过同班的两人却并没有在下课后一起前往约定的地点。
茶色发的少年在与自家的同胞兄弟先行打了声招呼后，径自走向了校园内的北侧中庭。
樱兰的整体建筑风格更偏向于古典欧式，高校部位处于整座学院的南方，左右两端各设有一座体育馆与一个运动场；正门的出入口距离校舍大致有半个高校部的长度，其外竖立着安全围墙，内部则移植了为数众多、规划齐全的绿化带；北侧中庭做为高校部的两座庭院之一，地处于中央栋以及北校舍、东校舍与西校舍之间，由于相隔正门更远的地理原因而被称作第二庭院，又或者是高校部的后花园，同时也是情侣们最常出没的地方。
在黑发少女拎着由春绯制作的便当，以及其他一些食物来到北侧中庭的时候，常陆院馨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会了。两人在看到彼此时都还有些诧异，因为对方的手里都拿着让他们出乎预料的东西。鬼咒堂夜纱略微举起手中的其他食物微笑着向他示意，而常陆院馨也在此同时噙着笑意抬起了自己手中的两瓶饮料向她做出表示。
“阿拉，没想到你也是蛮绅士的吗？不愧是男公关部的成员。”
鬼咒堂夜纱将春绯制的那份便当递给了对方，“喏，做为奖励，发你便当。”
“文字游戏就是让你乐此不疲？你是在咒我死吗？”
常陆院馨在接过了便当的同时也将自己手里的其的一瓶饮料朝她递了过去，“同样是做为男公关部的成员，既然你也是带了食物来，想必你的为人应该也是同样的十分绅士。”
“喔？如今在玩文字游戏的人到底是谁？”鬼咒堂夜纱发出小小的轻哼，“说我是绅士，莫非你在意指自己是位淑女？”
“耳聋了是吧？我记得我有说过‘同样也’？”
常陆院馨毫不客气的指出了她言词中的疏漏，而后忽然的凑近她，几乎是以呢喃的语气和音量在她身畔小声问道：“……光他们是不是有偷偷跟来？”
“为什么要问我？就这么确信我会知道？而且……”
鬼咒堂夜纱忍住了后退的冲动，微微偏过头，以一种看起来非常亲昵的姿态凑在他身旁说话，然而也只有真正接近的两人才知道这样的动作其实是源于不适和拒绝。
“你的态度，还真是相当的确定他们势必会悄悄尾随我们呢。”
其实她本来是不至于如此敏感的，毕竟忽然靠近自己的人不过是个战五渣，而她也没有足够的少女情怀以至于会在面对异性时感到情不自禁的尴尬或羞躁，只是今天早上刚刚还曾发生过的意外已经足以成为前车之鉴，如非形势必要，她可一点也不想重蹈覆辙，尤其是当修萝和常陆院光就躲在不远处的庭柱后面。
“就不怕他也会感到不安吗？啊，不如说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又或者说，其实你也是在不安？”
“你的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你。”
常陆院馨忽地眯起眼，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又将她往自己这边拽得更近了一点。
“现在你是想要与我互相揭短吗？也不怕她会为此感觉到异常？看来笨蛋的不止是他们，应该也还有你吧？倒是别说其他人才是蠢材啊？倘若你不是与我抱持着一致的目的，有着同样的看法，生了相同的心思，你也不会答应要与我来这里谈谈吧？”
同样都是产生了小小的坏心思，而后再付诸行动，原本也该达成了共识，可惜这两个人的恶劣行径如出一辙，而且他们都对掌握了自身破绽或要害的对方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对方的同胞又是极有可能会抢走属于自己那一半的罪魁祸首。
——他们天然就理解彼此。
然而，在这份天然的理解还没有孕育出足够的好感之前，自己本来的同伴就已经毫无知觉的向彼此率先迈出了一步，孰轻孰重根本是无须考虑的事情，本能在他们有所意识到自己兴许会失去同伴的瞬间就突然做好了决定。
——他们天然就敌视彼此。
至少现在的他们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理性的放任属于自己的那一半与自己渐行渐远。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从来就不是没有人能够理解你，而是本来就异常珍惜着的重要存在，同时也是与生俱来唯一最理解你的人，你命运的共同体，支撑着你世界的另一半，在你们想要获得除了彼此外其他能够理解你们的人之时，你猛然的意识到他有可能已经找到了那样的人，而他找到的那个人却绝对不会成为你们的共有物，你感觉不到一直存在于你们之间的羁绊，事实恰恰相反，你感受到的反而是他或许会为了那个人而与你背道而驰，你们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而他即将与你自然而然的被彻底分割开来，再也无法做为整体而存在。
双生子在最初往往总会喜欢上同一个人，因为通常只有这样，在喜欢之人的份量足以超越做为同胞的对方之前，他们还能够体会到彼此仍然紧密相连，没有谁更早一步，也没有谁真正原地踏步，哪怕是最后不得不分离也没有关系，因为在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的过程中，他们已经慢慢的做好了一起完成蜕变的准备，足够温柔也渐渐变得宽容，足够冷静也越来越成熟，即使是会觉得寂寞也不至于演变成惶恐。
——其实藤冈春绯说的并没有错。
倘若那边是在用做为个体的眼光看待彼此，常陆院光与鬼咒堂修萝是由于同为双生子之一的身份而对彼此存有着一份天然的理解，更进而因此忽然感受到了来自于双生子世界之外的世界，哪怕他们还全无自觉；那么这边就是由于那边的情势发展而在用做为双生子之一的态度对待彼此，常陆院馨与鬼咒堂夜纱哪怕是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存有着一份天然的理解，但是这份理解却只会令他们进而更难以接受的相互敌视，迫使他们做出本来他们不会对他们同胞做出的事。
——用自己来引发另一边的不安，让他们从相互理解转变向彼此敌视。
在他们能够察觉到那个除了双生子世界之外的世界以前，在他们真正认为对方是特别的以前，在他们没有因为理解而更多的、更多的向彼此情不自禁的靠近以前。
“真是任性得可以！”
“你还真是幼稚啊？”
常陆院馨与鬼咒堂夜纱不约而同的相继嘲讽对方，与此同时，更是极端默契的在常陆院光和鬼咒堂修萝的默默偷窥下表现得更加放松。
“你在说谁幼稚啊？”
“你说谁在任性呢！”
少年与少女轻声交流着的亲近姿态是恍惚能被错认为暧昧的亲密，他们不甘示弱的讽刺或讥讽对方，谁也不愿意身处下风，只是就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人看来，他们逼近于彼此的争锋相对便如同是寻找到另一半翅膀的比翼鸟交颈相缠。
“你不想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准备今天待在这里吃午餐？”
两人同时罢手，在任人无法观测的角度悄悄的瞪了彼此一息。他们微微的翻了翻眼皮，向对方投去一个隐晦的白眼，紧接着又同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叹息。鬼咒堂夜纱与常陆院馨忍住相互反驳的冲动，尽量维持着和谐共处的局势表象，甚至是同时缓和了自己的语气——
“我带你找个其他地方吃午餐吧。”
“他们躲在北校舍的廊柱后面呢。”
常陆院馨闻言不禁扬了扬眉，随即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鬼咒堂夜纱见状则相应的挑起了眉，即刻意识到了他的恶劣想法。
“等等，你不是想要……”
“在说什么呢？我本来计划中的约会地点就是在北校舍的地下一楼啊！”
常陆院馨环住了她的肩膀，颇为强势的挟着她朝北校舍的方位迈进，鬼咒堂夜纱试着挣了挣，不过也没有真的就为了这个在较劲，她再度叹了口气，反是领着他向常陆院光和修萝的隐藏地点靠拢。
两人在即将抵达庭廊前稍微收了收脚步，从对方藏匿的立柱前转身拐向了通往北校舍的入口。
男公关部的社团活动室是在南校舍的最顶楼，也即是北侧走廊尽头的第三音乐教室，而黑魔术社的具体位置则在北校舍的地下一层，位于整个走廊深处的更深之处——
整个装潢风格顿时从传统欧式更变为死亡哥特式。
“我说，既然你会害怕这种东西的话……”
察觉到对方不由自主冲着自己身畔紧巴过来的重量和体温，鬼咒堂夜纱不禁微微弯起嘴角，干脆指着房间里的一群逼真蜡像说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怎么就不懂呢？”
也难怪常陆院馨会为此受到惊吓，他完全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撞到了矗立在门口的蜡像。
虽然现在是白天，不过由于是地下的关系，这里完全受不到任何光照，而且因为黑魔术社经常在附近活动的缘故，整条走廊与及房间的布置和格局也更偏近于阴森和诡异，平时更是没什么人会来这里，更别说现在根本不是社团活动的时间，走廊里非但没有安装电灯等照明设备，反而全是烛台以及没有被人点燃的蜡烛，甚至其中数量最多的竟然还是黑色的蜡烛，空气里到处透着一股湿冷的寒意不说，没想到在随便打开了一间教室之后，还发现了美术课用的石膏和生物课用的人体骨架模型。
当然，如果这些还没有什么的话，那么房间里额外的真人蜡像与及其他一些经过不少艺术加工处理的等身蜡像就比较挑战人的神经极限了，它们姿态各异，好几个还缺头断肢，有的仿佛正在受到处刑，总之各种奇形怪状、鲜肉多汁，而与这些东西相比，魔法阵、水晶球、占卜工具、像是棺材一样的造型沙发，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作用的奇特陈列品、收藏物件，放着许许多多怪异书籍的成堆书架，挂在墙上的解剖图，还有各式各样不同型号和形象的人偶等等，它们简直是能称得上和蔼可亲。
「虽然多少也觉得那家伙害怕起来的样子还是有点可爱就是了。」
鬼咒堂夜纱从容不迫的想着，与此同时，更是拖着将绝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常陆院馨走到那两张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的沙发前，格外淡定的将手里的饮料和食物统统放在了雕刻着人脸的木质茶几上。
_(:з」∠)_
她也不知道常陆院馨有没有发现，但是房间里确实是有好些重口凶残的物品里隐藏着一、两个画风特别违和的东西。
比如茶几侧也有雕刻着这样的_(:з」∠)_人脸。
比如常陆院馨刚刚在门口不小心撞到的黑衣人蜡像上有个铭牌，其中用英文标写着：我特么的就只是个普通的披风架而已。
“顿时胃口全无。”对方的语气显得有点不悦。
看起来是没有发现。鬼咒堂夜纱心安理得的想着，完全不准备就此事做出善意的提醒。
“不觉得变态吗？”
常陆院馨忍不住吐槽道，“究竟有谁能在这样的桌子前吃得下饭？”
“不过是个变态而已。”
鬼咒堂夜纱不为所动的继续观察着茶几上不同的人脸表情，而后突然将属于自己的那瓶饮料插到了其中一张大张着嘴巴的绝望人脸上。
“其实设计还挺注重人性化的。”
她中肯的评价道，而后在茶几的四个边角上发现了呈现出Σ(゜ロ゜ノ）ノ这样的人脸。
「可怕，到底是哪个变态还能有这么的恶趣味？我都忍不住差点要笑场了。」
尽管她的内心里正如此腹诽着，不过鬼咒堂夜纱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否则那就在对方眼里显得太奇怪了，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变态似的，在这样猎奇的房间里还笑得出来。
“因为你其实也是个变……等等，那个是怎么回事？”
常陆院馨一边将便当和饮料放在茶几上，一边指着房间角落里的人体模型式落地钟匪夷所思的向她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落地钟……它心脏上涂着的荧光颜料写的是‘poi’？”
“没有poi。”鬼咒堂夜纱下意识的反驳道。
“你就没有意识到我是在说你心太脏了poi？”
常陆院馨往沙发上一坐，连带的将被他环住了整个肩膀的鬼咒堂夜纱也给扯到了座位上。
“还是你在装傻？我好歹也是有看见门口那座蜡像身上的铭牌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十九章： 双 向[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