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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她 ...

  •   对比李小姐,刘先生的回忆可就精彩多了。

      第一次见以山是在她家。

      大学和以忠同宿舍,宿舍四人加上其他两个打篮球的朋友相约去以忠家打火锅,闹哄哄的一行六人拎着几大袋好又多超市买的火锅材料到了他家,是一个面积小小,但布置温馨的三室一厅。他们把火锅料放下之后,各忙各的:打电动,看球赛,溜以忠房间,就是没人想到要动手整理晚上要打火锅的材料下锅。

      最后,出来伺候他们的是以忠的姐姐,宽松T恤,头发随意扎着马尾,再加上一副黑框大眼睛,坐在旁边看他们胡吃海喝,听他们几个不着边际地胡吹海侃,笑眯眯的,邻家女孩的模样,倒像是以忠的妹妹,不像一个长他们4岁的姐姐。

      那几个哥们儿回宿舍后,都开玩笑说:以忠的姐姐长得跟葱苗似得,像个营养不良的高中生,不过这年头就是这样的才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求介绍。

      最后都被以忠以一句回绝:我姐那叫弱不禁风,已经名花有主了,你们别惦记。

      十八岁的自己,的确,第一印象也记住了李义山。一个身板瘦小,大眼睛,喜欢歪着头听人说话的女孩,但很喜欢以姐姐自居,张口闭口都是:以忠,不看看你们几个,连蛋都不会煎,你觉得能在这世间生存下去么?她做得一手好菜,包饺子的形状大小和模样整齐,不喜欢吃芹菜,也不能吃辣,有个男朋友,是同校高一届的师兄。

      绍辉是独子,别人眼里成功企业家和著名艺术家的独苗,其实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宝贝待遇。从初中开始,父母便是把他放在全封闭的寄宿学校读书,理由是爸爸很忙,妈妈也很忙。一年见面的时间有手指能数得出来,见了面还需要听父母的争吵,大多数都是不欢而散。别人评价里都觉得他话少,对人冷漠,难以接近,在他看来,谈不来的说再多还是谈不来,谈得来的就是坐着,不说话,也会让你觉得很舒服。

      以忠那一家让他感觉放松:不用多说话,只挑能应答的问题应了就可以,对你甚至你家人没用过多的期望。一家人都有些自来熟,父母唠叨,以忠活波阳光,篮球排球足球羽毛球只要跟他同场的,都可能跟他称兄道弟来他家吃饭,姐姐以山坐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应着,对别人学校里的八卦尤其感兴趣。

      这正是他向往的家庭生活,一家人坐在一起,呼朋唤友,吵吵闹闹,和乐融融。只是,他自懂事起,这样的场景在他家从未见过。爸爸出差,爸爸生意多,爸爸应酬多;妈妈演出,妈妈事情多,妈妈应酬也多…反正,挤出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绍辉怎么爱上以山的,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那女孩的随性,和让人想保护的弱不经风,或许是跑到厨房时看到她弯腰擀饺子皮时的温柔,也或许是他在附和众人低俗笑话时她亲昵地敲他的一记头。

      青春的记忆里,以山是一个邻家柔弱的女孩,又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姐姐,也是一个他想要靠近最现实的温暖。

      只要以忠发出邀请,他每次都跟着他回家,只为了看见那个以姐姐自居,会偶尔给他们传授毕业论文答辩和面试经验的女孩。

      他知道她有男友,甚至有时候能碰见她男友出现,一个口才不错,但心怀格局一般的男人,他看起来一点也配不上她,这个男人并不能保护她。

      在他学会抽烟后,微醺的烟圈中依稀能看见以山淡淡如菊的笑,也能看见她朝王集笑起来时的别有意味,心就会什么纠起来,会烦躁。后来,知道那叫嫉妒,那叫想得到而得不到的痛。

      在他大四忙毕业论文的最后一学期,以山和王集结婚了。以忠给那些兄弟都发出了邀请,包括他,他答应了却没有去。那晚他一个人去了学校旁的酒吧喝了一晚上,烂醉如泥,最后在一个陌生的酒店床上醒来,旁边睡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毕业后,他要求去父亲美国新成立的办事处,一去就是三年,水土不服,受人冷眼,面对新试点的压力他曾连续失眠。在安眠药的帮助下睡着了,偶尔能梦见那张温暖如灯的笑脸,还有那弯腰包饺子时的温柔似水……

      随着时光飞逝,他认为自己只是年少无知,或是男人的固执寂寞,开始寻觅自己的感情,一段又一段,颜色各异,味道不同的女人,却是再也没有找到一个让他怦然心动,心间温暖的女孩。

      或许因为这就是初恋?铭记一辈子?他觉得无比讽刺,这是一段无人知晓的暗恋,当时就不应那样放过她,可反悔没用,人家已结婚生子,空留得不到的念想罢了。

      四年后离开成长起来的美国分公司回国,国内发展日新月异,他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办公室设在市中心的CBD区,也就是那天,见到李以山,想起来,办公室那次应是回国来的第二次见她。

      第一次,是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滂沱大雨,他泊好车,摇下车窗点了根烟,思绪沉没在缓缓升起的蓝色烟圈里。刚成立的公司千头万绪,比当时父亲的公司在美国设立的办事处手续还要麻烦,工商、税局、劳动局还有招兵买马,一个人从设想到实践,回国的半年来真是没少折腾。

      安静无人的灰暗车库,只有手里的烟忽明忽暗,继续在想怎么样攻克业务这一关时,看见对面驶来一辆红色的马自达两箱,磨磨蹭蹭地倒进车位,“砰”一声闷响,车门拉开来是一个扎着马尾着白衬衫黑西装短裙的女司机。

      这女司机跑去车尾看了下,一手拎着高更鞋,一手提手袋,左手的手腕还抱着面积挺大的白色纱布,她锁好车正好要离开时,忽然回脚在前轮胎上猛一踹,轮胎没声音,只听见她“啊”一声尖叫弹脚,接着蹲在车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这样忽如其来的激烈反应让默默坐在车里的旁观者绍辉有些愣神:要不要过去安慰几句?

      绍辉拿了一包纸巾捏在手里,犹豫着。刚刚那一下车尾的碰撞应该不会很严重,谁会生气到赤脚踢硬轮胎自找痛受?女司机那只包着纱布的手举着,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从嚎啕大哭到抽泣,微弱的声音在深夜寂静的停车场显得特别突兀。

      应是找工作受打击了吧,或者是上班受上司的气之类的,看那身正装打扮,应是某白领,事业,家庭和其他杂事,每个人都不轻松。他选择在车里点根烟,有人选择雨夜嚎啕大哭,个人隐秘的私事,还是不去打搅好了。

      绍辉把手中的小包纸巾放下,看见那女司机起身,一手拎着高跟鞋和包包,一瘸一瘸地离开了车库。

      翌日,绍辉正低头在办公桌前看合同,敲门声响,他应了声进来后抬头,没想到看到一张熟悉依旧的脸:大眼睛,圆润的额头和秀气的下巴,正拎着快餐饭盒对着他微笑。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叫她的名字。

      她也颇惊讶,笑起来,“绍辉,想不到在这遇到你!”她的声调里也是充满了意外。

      还好,你没忘记我的名字,不知这几年过得如何?绍辉心中闷响,只是嘴上微微笑,答:“我回国也是半年,还没来得及找以忠,他怎么样?”

      “还好,浑浑噩噩地当着他的工商局科员,没什么可说的。”她把手里的快餐袋子放在他桌面,心情颇好地笑道:“我,是楼下快餐店送餐员,这顿我请了。”绍辉注意到她另外一只手缠着白纱布,眉皱了下,“受伤了?”

      “不小心划到了,没事。”她环顾他的办公室,“你小子不错呀,比以忠好太多了。”

      “个人有个人福,没什么谁比谁好的。他可以早下班,天天逗儿抱老婆,还可以约上兄弟喝茶看球赛。我呢,天天苦逼加班,孤家寡人可怜得很。”他耸耸肩苦笑说。她的白衬衫上套着快餐店的黄色马甲,马尾,牛仔裤和运动鞋,除了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懵懂,好似没什么变化。

      简短的寒暄,相互留了电话,末了她走出门口时,他忍不住问:“你现在住在哪?”

      “搬了,现在在华阳小区。”

      他找了以忠,才知道半年多前她和王集离了婚,现在独自一人带着4岁大的小孩住在华阳小区,现在正处于找工作或者是闲散状态。那天他在公司看到是她新找的工作:快餐店送餐员。

      再一次联系上她,理由是他也住在华阳小区,想去她家串串门。她当然欣然地应了,当天他装作周日休闲去熟人家串门,去商城逛了许久,不知买些什么,既不能太隆重又不能让她不喜欢,想来想去最后买了一套茶具,他记忆里应该她会喜欢,也不知凭什么这样笃定,看着那套翡翠色茶具,晶莹剔透,小巧玲珑,便买了。

      她家是一个小小的两室一厅,是华阳小区为了卖学位而设的小套间。结果她收到礼物,拆开来看,直呼太贵重,但能从眼神里看出她对它的惊艳。她眉间的笑意,让他心间有什么在悄悄融化。

      但她再三推让,他只好说,是别人送他的,这么女性化的茶具他拿来喝茶不合适,放在家里也没人用,浪费了,拿过来如果喜欢就拿着,不喜欢让她转送别人。她这才收下了。

      瑞瑞跟他第一次见面,眉眼有些跟她相似,又不全像,那双大眼睛里充满天真无邪,不怕生,见她跟他说话,也不胡搅蛮缠,安静地在旁看自己的连环画和动画片。看出来,平日她没少下功夫教养。

      也就是有了那次拜访,他总能找到理由找她,只是好像对方并未把他放眼里。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也就是李以山才会从头至尾忽略他,认为他频繁的出现是理所当然。

      他心中轻笑,这女人果真是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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