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梦幻时空》曲春宇

10、爱你一万年

　　我的目光移向那座300层的大厦，它直插云霄，云雾缠绕，它的顶端在微微随风摆动，几艘碟形飞船从它身边飞过。我忽然想起我的飞船，便喊了一声神龙号。
　　我在，主人。一个宏亮的男中音。
　　在我回来之前你听白云指挥，我命令道。
　　是，主人，在您回来之前，白云是我的主人。
　　墙内的扬声器在呼叫我，我推开努力奋斗，坐到办公桌前点了一下鼠标。前方墙壁上的大屏幕立刻播放出一系列故事情节：黑洞洞的宇宙，星云和星座，神龙号闪电般飞向天琴座……我们与E星人告别，飞向公元前500年的春秋战国时代……我的婚礼，新房，我的娇妻孟小燕痛哭与神龙号告别……
　　播放完这一切后，E星机器人出现在屏幕上说，对不起主人，我没有说谎的程序。您将永远是我的主人，以后的任何程序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我知道他最后一句是安慰我的。法官开始在屏幕上对我宣判：曲春宇，犯重婚罪证据确凿，根据刑法第88条处以15年监禁。又因曲春宇在公元前500年勇斗歹徒，阻止了历史长河的混乱，法庭决定免除春宇10年的监禁，只执行5年监禁……
　　我的桌面上有个小屏幕，与墙上的大屏幕是同步的，我拿起电子笔在小屏幕上签了字，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等待，等待他们带走我。五年很快就会过去，但我却不能再冒犯法律，回到公元前500年去找我的娇妻。
　　白云气得在室内走来走去，她愤愤地说，阻止了历史长河的混乱，那是多么伟大的功勋啊，难道说就不能免除剩余那五年监禁吗？
　　美丽天使说100年监禁也能免除，只是国家要维护法律的尊严，监禁五年只是形式而已，他们会善待你的，主人。
　　闭嘴，变成男的！我又对她发起脾气，因为她是机器人，没有感情，我不会伤害她。当她刚刚变成男人后，我又命她变成女的。这样反复数次后，她已经跟不上我的节奏，她定格为女人说，主人，我跟不上你的指令，太快了。
　　闭嘴，消失！我大声吼道。她无声了，化作分子和原子消失了。白云已泪流满面，她抱紧我开始呜咽。呜咽声很近，仿佛震荡着我的身体；呜咽声又像是很遥远，来自公元年前500年，那是另一个爱妻小燕。我渐渐平静下来，抚摸着白云金黄色的长发，没有更合适的语言来安慰她。她婷婷玉立，是个秀气的女孩子；她温柔善良，婚前受了不少委曲。我婚前对她一直没有感觉，她追求我付出了不少痛苦。我决定以后好好待她，以弥补过去对她的冷淡。
　　我叫了一声美丽天使。
　　玫瑰红的长发在我眼前飘逸，身材苗条，起伏流畅，花容月貌的美丽天使复原了身体说，我在，主人。
　　照顾好我的妻子白云，并且听她的指挥。
　　是，主人。在您回来之前由我照顾她，并且服从她的命令。
　　警察来了，我被戴上了手铐，押上了警用飞船。透过舷窗，我看见白云站在楼顶泪流满面，美丽天使和努力奋力立在她的身旁。飞船起飞了，他们离我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小，直至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五年以后，我回到了家里，是白云驾驶神龙号飞船把我接回来的。当我们来到门前时，防盗门认出了我们，自动打开了门。我走进大厅，是的，客厅已变成了大厅，白云将我们两人的房间打通了。大厅里摆着许多植物，像小森林一样，清爽宜人。办公室也变得更轩敞，里面放了四个办公桌，我和白云、美丽天使、努力奋斗我们每人一个。当然，四面墙上都有了大屏幕，分别连接着四个办公桌上的键盘和鼠标。E星机器人也来到我家，负责家务工作，成了我的服务员。他的飞船被我们公司拆解研究，成了试验品。白云为他换上可放大和远视的功能强大的眼睛，家里面被他打扫得干干净，连一片皮屑和一丝毛发也没有，更不用说灰尘了。所有无用的微小颗粒都被他吸入吸尘器，并很快输入到楼下的垃圾箱，清洁工也将楼下的垃圾箱清理得干干净净。
　　我们的洗澡间有100平方，分淋浴和池浴两个区。两个卧室都在100平方以上，一个是我和白云的，一个是美丽天使，E星机器人和努力奋斗的。餐厅就像个小吃店，宽敞豪华，与厨房只隔了一道门。
　　由于我立下了伟大功勋，在鲁国勇斗歹徒，阻止了历史长河的混乱，我出狱后立刻被恢复了董事长的职务。我们就这样一直工作了45年，直至公元3050年。这时候我已经81岁了，白云也已80岁。其实我们现在并不算很老，相当于公元2000年以前50岁的人，精力仍然充沛，可以忘我地工作。只是我们的体态有些发福了，我不再健美，白云也不再苗条。我们想永葆青春，决定乘神龙号飞船进行一次时光倒流飞行，将我恢复至31岁，将白云恢复至30岁。这一恢复青春的过程其实很简单，我们只要坐进飞船，让飞船绕地球飞行至公元3000年回到我们公寓楼的楼顶，那时我们刚好是31岁和30岁。然后飞船减速，我们进入永恒时间舱飞回3050年，这样3050年的我们就是31岁和30岁了。但这一计划要向公安部门申请，办好新的身份证才能实施。
　　我们的申请很快就批下来了，身份证在批件下来三天后就办完了。美丽天使和努力奋斗两个机器人留在家里工作，我和白云踏上了恢复青春的旅途。
　　我们来到楼顶，神龙号向下打开舱门，我们沿舷梯登上神龙号，舱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我发布命令，神龙号，目标公元3000年，我的年龄回到31岁，白云回到30岁，然后返回，准备起飞。
　　是，主人。目标公元3000年，您31岁，白云30岁，然后返回。倒计时开始，10、9、8、7、6、5、4、3、2、1、出发！随着宏亮男中音的结束，我们进入噼啪作响的电光中。我们被分解为分子和原子，迷蒙中我看见美丽天使、努力奋斗，还有E星机器人向我们挥手告别。对了，回来后我将给E星机器人取个名字。他很能干，饭菜做得也可口。虽然他不会品尝，但他的脑子里被我装入了高级厨师的程序。我叫他什么名字呢？就叫小燕的仆人吧，算是给亡妻一个安慰。我的小燕应该早就衰亡了，春秋战国时代的人最多也就活到80岁左右。
　　我们渐渐复原了身体，我看见了金黄色的长发，我已许多年没看见它了。白云又是婷婷袅袅，秀美温柔。我们互相拥抱，欢呼。
　　神龙号那宏亮的男中音打断了我们的惊喜，他说主人，白云的生物控制芯片出了点小问题，是在公元前500年的鲁国，与E星歹徒打斗时被拳击中，返回事故率在3%。您还有一个空白芯片，我可以为她复制一个。
　　你胡说什么？那张空白芯片我留在家里。我可以和白云调换一下，不然我们留在这里不回去了！
　　主人，你们的基因不同，不能调换。返回的程序和来的程序是完整的，不信你们可以看看窗外。请进入永恒时间舱，倒计时开始。10、9、8……
　　我们向窗外望去，上帝啊，这里是真空！我知道这是我家楼顶的位置，可我们没打算在这里停留，飞船来到的是真空世界！我们飞奔至永恒时间舱，我紧紧抱着我的妻白云，生怕她分解后再也不能复原。
　　飞船起飞了，噼啪的电光声不绝于耳。我进入了梦幻中，我们又一次被分解为分子和原子。我仿佛听见白云在向我呼救，她在向黑洞洞的深渊坠落。我想拉住她的手，可她的手离我越来越远。
　　我的身体复原了，可我的妻白云却不见了。我大声呼唤，白云！白云哪里去了！
　　主人，她已经消失了，直接进入了反物质世界。
　　带我去反物质世界找她，我命令你！
　　主人，我们的技术还进入不到反物质世界。
　　舱门打开了，美丽天使、努力奋斗和小燕的仆人还站在楼顶没有下去，看来我们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失去了妻子，我没有了妻子。我坐在舱内放声大哭，我的三位机器人走进飞船的舱内来劝我。我向他们大吼，走开，你们这些讨厌的机器人！我要活生生的妻子，我要爱情，你们有吗？
　　我在飞船舱内坐了三天三夜，直到欲哭无泪。我走进空荡荡的家，面对三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我的心都要碎了。公安机关在确信我妻子没有一丁点可以克隆的物质后，才给我下发了死亡证明。我开始恨小燕的仆人，那个桔红皮肤的机器人，是他将我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白云的一丁皮屑一根毛发也没留下，否则神龙号飞船可以利用白云的一根毛发使她起死回生。我也常常想起另一个妻子，她也许还活着，即使死了我们的孩子也能找到她的尸骨，我决定去找她。
　　我打开电脑，向公安机关申报出行计划。屏幕上一位穿警服的小姐提醒我说，龙先生，您如果带回您在春秋战国时代鲁国的孩子，以后您必须自然衰亡，再不许恢复青春。
　　我明白，如果我的孩子在我一定带回来，我不要长生不老，我要父子情，要爱情。
　　以前根据岳母和小燕复制的两个生物控制芯片还在，我让神龙号根据这两个芯片再复制一个我孩子的生物控制芯片。我带着妻子和孩子的芯片上了飞船，在噼啪的电光闪闪中沉入梦幻。我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多准备些芯片，岳母那张已经报废，我就只有这两张了。我看见了星云，看见了星座，还有许许多多的行星。宇宙是黑洞洞的，但星星却是明亮的。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我恢复知觉时，我那被分解成分子和原子的身体就复原了。神龙号计算得非常精确，我刚好站在了我家的院子里，而神龙号自己却隐身不见了。
　　我回到了公元前450年，我们这个家也历尽沧桑50年了。这三间青砖灰瓦的房子已下沉得有些低矮，房顶已长满了杂草。我推门走进一间房屋，一个50岁左右的男人正在干木工活。他光着上身，诧异地向我笑了笑问，有事吗？到隔壁坐吧。
　　他继续埋头干活，他是嫌这里太乱，让我去隔壁休息。我推开隔壁的门，一对青年夫妇正在喂孩子吃饭。他们用惊奇的目光望着我，男的向我问道，找谁？
　　找孟小燕，或她的孩子，我直截了当回答。他慌忙拉着我的手来到另一间房，一个50岁左右的女人正在纺线。还是那台纺车，吱吱的声音在我们进来时忽然停止。男青年对她说，妈，这个人找你。
　　男青年退了出去，纺线妇人望着我的穿戴疑惑地问，你认识我吗？
　　她虽然50岁左右，但无情的岁月掩盖不了她脸上美丽的痕迹，一个典型的古代美女，我认定她就是小燕的女儿。我说你是孟小燕的女儿吗，我认识你的妈妈。
　　你是谁？找我们有事吗？
　　我干脆还是直截了当吧，我说我叫春宇，是你的爸爸。
　　她忽然晕过去，我掐了她的人中穴，扶起她摇晃着她的肩轻轻呼唤。快醒醒，女儿，爸爸来接你回家！
　　女儿慢慢睁开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爸爸，你可回来了……
　　我们父女俩抱头痛哭，引得她的丈夫、儿子和儿媳过来探望。那个木匠就是我的女婿，那一对青年是我的外孙，他们怀里抱的当然就是我的重孙了。他们看见如此年轻的长辈都跪地磕头，嘴里不停地道，仙人，仙人……
　　女儿告诉我，母亲给她取名叫思父，意为思念父亲的女儿。她母亲临终前告诉她我叫曲春宇，并告诉她当我出现时也许看上去只有20岁或30岁，让她做好思想准备。感谢爱妻有先见之明，否则女儿是不会认我的。
　　我们一家来到小燕的坟墓，石碑上写着，春宇之妻孟小燕之墓。小燕啊小燕，临终还不忘是我的妻子。我哪里配做你的丈夫，我让你孤独了一生。我点了香，烧了纸，说了些思念的话。烧香磕头之后，我挖掘了她的坟墓。我取出一块头盖骨，让大家将坟墓平了，并将石碑也埋入地下，因为我的妻子将起死回生。
　　回到家里后，我让女儿给妈妈找出一套衣服，准备给起死回生的小燕穿上。我向家里人交待，不要对任何人讲所发生的事情，否则会惹事生非。我和女儿来到郊外，我对天呼叫，神龙号，让我们进入飞船。
　　神龙号飞船突然出现在我们上空，女儿睁大了惊愕的双眼。一道蓝光把我们吸入了飞船，我将妻子的那块头盖骨放入试验室的溶液中。神龙号说，主人，请您退出试验室坐等，24小时后她会自己走出来。要她多大年龄？
　　我想起小燕当时哭成泪人，与岳母抱在一起与神龙号飞船告别的情景，我随口答道，17岁。
　　24小时以后，试验室的门打开了，17岁的美少女孟小燕走了出来。她不顾自己还是裸体，迟疑片刻即向我飞奔过来。
　　夫君！她大叫一声，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我们抬起头互相为对方擦眼泪，我说爱妻，你还光着身子呢，我们的女儿在看你，快穿上衣服吧。
　　这是我的声音吗？温柔得即像哽咽又似耳语。妻的脸顿时浮起羞涩的红云，夺过女儿手中的衣服飞快地穿上。接下来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我怎么会在这？我的女儿怎么老了这么多？你真的是我的夫君春宇吗？她用力掐了我的手臂一下，掐得我直咧嘴。她又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她发出一声尖叫。她知道这不是梦，但对发生的一切仍大惑不解。我只好从白云去世的事讲起，直讲到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回到家里，一家人见回来一位美少女一样的长辈，又一次跪地叩头。等大家冷静下来后，全家人坐在院落里商量以后的事。
　　我说我只有两个芯片，只能带走妻子和女儿。思父，到了公元3050年你会长生不老，而我和你妈会慢慢衰亡的。
　　女儿思父低头想了很久，然后郑重地说，孔子曰仁者爱人，我要和我的夫君生死相随，我不要长生不老。
　　分手的时候到了，还是郊外那片地方。飞船早已等候在那里。巨大的灰色飞船，就像扣在一起的两个碟子，碟边缘的上下都有舷窗和舱门。神秘的舷窗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舱门缓缓打开了，舱门的背面是一排阶梯。我和小燕向舱门走去，走进金黄色的舱室后，我随手将芯片塞进小燕的口中。
　　女儿女婿在下面抱头痛哭，我们不得不离开舷窗向永恒时间舱走去，因为飞船已进入倒计时。
　　飞船起飞了，我们被分解为分子和原子。随着噼啪的电光声，我们进入了太空，向着公元3050年飞去。我的女儿选择了与夫君的爱，放弃了长生不老。我的妻也选择了与我的爱，我们也将长生不老，可我们失去了女儿……
　　梦醒了以后就是现实，早晨上班以后，我和我的女秘书林杉接着讲完了这个梦。她说我的董事长啊，别看您是个光棍，野心可不小哇，竟然还是娶了两个老婆！昨天您不是说，您在梦中一定娶一个妻子吗，怎么一下子又是两个了？没办法，男人都是这么花心。
　　我笑了笑说，那只是个梦而已。
　　她说您又梦见了叫白云的小姐，不会是一直想着那个和我们一起来应聘的白云吧？她那么漂亮，您当时为什么不把她留住？
　　我无言以对，那天她真的是后悔了，泪流满面地跑了出去。她跑得太急，又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为此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失落中度过的。她跑得非常快，她的反省肯定也是非常的快，再也不会用金钱和地位来衡量爱情了。我叉开话题说，孔子真是个好人。
　　女秘书说是啊，应该大力宣传孔子的思想精华，以此来教育我们这些年轻人。
　　我说是啊，我们这个时代太缺少仁爱思想了。
　　不过男尊女卑那一套可不能要，女秘书郑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