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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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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将行的日子。
大殿之上辞别天子,乐正绫一行便踏上了路。
说来那日自望江小楼回去后,洛天依就没再找过乐正绫。除了方才在朝堂上,乐正绫连洛天依的影子都未见过。不过这也不奇怪,人家堂堂公主,凭什么要每日来瞧你一眼?可一想到那个跟着接到消息而匆匆赶来的阿钿离去的单薄身影,乐正绫心中还是会泛起隐隐的不安。她从未想过,洛天依的身边,会有这么危险。
那挽弓持箭的人是什么身份,乐正绫半个脑子想也明白,无非是墨许安排的。毕竟,押运粮草一事,在公主之前一直由他安排。只是不想,墨许老谋深算那么多年,此次考虑事情竟是如此欠妥。直接派人来刺杀,也不怕洛帝举国寻凶,简洁明了得简直不像那狡猾的老狐狸想出来的。或许是别的人,可乐正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有谁。
正在这时,阿钿突然从乐正绫身后的马车中探出头来,“绫将军,公主,呃,监军让阿钿问一下,走了这么久,是否让士兵们休息一下?”
休息么?乐正绫眯了眼环顾四周,入眼皆是荒野,没有一点人烟,黄土覆着的山丘连只野兔都没有。前面不远处隐隐约约见得有一处水塘,不过,旁边几从杂草密密地生了半人高,若有谁躲进去,根本就看不出来。
“此处太过偏僻,久留恐生事端,”乐正绫勒住马放慢速度,直到与马车并行,才开口道,“还是继续赶路,前面很快便到驿站了。”
“哦。”阿钿点点头,钻回马车。
然而,这样一来,乐正绫的思绪却被阿钿打断。她只记得自己方才,似乎是在担心洛天依。看一眼身后押运的粮草,又看一眼身旁的马车,人家公主都不担心,她担心有什么用。乐正索性直接摇摇头,将脑中思绪清理掉,何必想这些呢?
说到底,她和洛天依,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不过,只是……如此而已。
与此同时,在洛都,名香楼内。
“东方栀子那女人呢?”玄黑锦袍男子冷着脸,随意拉过一个模样颇为清秀的姑娘,银白的窄刃没有一丝犹豫便抵上雪白的脖颈。镶着银丝云纹的袖上因此沾了血滴,蹭在他不比血色浅淡的红发上。
“妈妈?我……我不知道。”姑娘结结巴巴答话,边说眼泪边往下掉。黑衣男子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意,只把手中的刀又向姑娘的脖子靠近几分。
“玄大人息怒,”一个中年女子堆笑走来,手中绢丝团扇轻轻撇过刀,顺道擦去上面一道极细的血迹,接着挥挥手遣了捂着脖子惊魂未定的姑娘去,“真想不到啊,大人可是难得屈尊来我这种地方。”
“收起你那一套,对我不管用。”黑衣男子扯了扯面前人爬了细纹的脸,蝉翼般的皮顺势落下,露出一双年轻而妖娆的丹凤眼。
“那是我好意放过你,”东方栀子勾唇,伸手取下黑衣男子束发的玉冠,目光却紧锁方才清秀姑娘离去的方向,流露出些许担心的神色,“玄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媚术,对女子,也是使得的。”
黑衣男子,不,现在应该是黑衣女子,懒得听她话,打断道,“不是说有人要见我么,带我去。”
“哎呀呀,玄大人真真可不得玩笑。”晓得黑衣女子一贯这样,东方栀子无所谓地笑笑,转身将她领到一处避开人群的房间内。
进门便是一扇屏风,隐约见得屏风后面有一人身影。
“你们聊,若是聊得‘高兴’了,莫把我这小楼砸碎了就行。”东方栀子说完,识趣地出了房门,她可不想被误伤。
“玄元歌,还记得我?”确认东方栀子离开后,屏风后面有人问话。唤的是黑衣女子的名字,不过断句于他人颇有些不同。
玄元,歌,她的真名。
那人声音听来颇有些熟悉,莫不是……
玄元歌心下一惊,平日里一向无甚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摸了腰间苗刀打算劈开碍事的屏风。然而,屏风却被匿在其后的人推向玄元歌。不容得丝毫犹豫,玄元歌赶忙挥刀将屏风劈作两半儿。
屏风后,如瀑银丝被玄元歌的苗刀带起的风吹得微扬,一柄弯刀却直指玄元歌的咽喉。一旁的小桌上,一杯满置的花茶却不曾泛起一星半丝的涟漪。
“没想到……”玄元歌简直无法描述,自己看到眼前的人有多惊讶。
“没想到是我?”战音端起茶水倾下,对方手中苗刀也随着茶水触地一齐被向下的弯刀刀背拍落在地,“怎么?在洛朝做了官,就急着想把我交给洛帝了。”
玄元歌低头,没了玉冠束缚赤色的刘海遮住眸子。
“栀子说,您今日找我来,是有要事商谈。”
“要事?呵。”战音不说话,冷笑一声,拿起方才放在茶杯旁的羽箭。离箭尾一指宽的地方刻了一圈红痕,似乎是为了什么特殊用处而刻意标记上的。
“他死了,”战音边说,边将箭杆沿着红痕弯折。箭杆咔啦一声断开,一些透明的液体顺着空心箭杆的内壁流出,滴在地上未干的茶水里,竟冒出一缕令人生畏的青烟,“你的人,那个打算杀洛殿下的人。”
弯刀泛着寒光朝玄元歌挥来。奈何手中没了武器,玄元歌只有侧身闪开。
“我似乎记得,在你当上洛帝那帮禁军的护军副尉那天,曾让栀子告诉过你,洛殿下不是你随意动得的。”
“我没忘。”素手拾起苗刀,却又一次被刀背打下。
“没忘?”完全不相信的语气。
“这……不是我下的令,”玄元歌略有踌躇,还是开口解释道,“是殿下吩咐……”
“是言和?”战音的刀本要再次朝玄元歌挥来,却在听到那句“殿下”时明显一顿,使得玄元歌得以避开。
“他来洛都了?”西燕正与洛朝交战,纵战争不是言和挑起的,但他身为七王子,怎会前来?
“殿下近年来一直都在洛都,到我们与洛朝交战之初才离开,”玄元歌好容易才将地上的苗刀拾起,“但是殿下说过,您不在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那洛朝公主一日活着,便一日不会叫她安生。”
自己不在后?战音又是一愣。
“他……以为我死了?”沉默了许久,战音才轻轻问一句。那傻子,以为她被洛殿下杀了?要杀了洛殿下为她报仇?
玄元歌探不清战音说话的语气,不敢回话,只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其实,不光是言和,若不是前些日子东方栀子莫名其妙给玄元歌寄来一封神秘兮兮的请函,她也以为战音在两年前便死了。
“这样么?”叹息般轻声,转而又是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回去,告诉言和,”异色的沉眸中俱映出玄元歌的影子,深浅不一的压抑的蓝,同长空深海一般,几乎要扼住人的呼吸,“说你今日在名香楼内见到了我,两年前为他父汗所骗时洛殿下救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