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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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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大草场,一个瘦小的少年正躲在草房子里,放着录音机听歌。
这首八十年代的老歌,安吉听了很多遍,至今仍有感觉。安吉是个念旧的人,他不会轻易喜欢上新的东西。
哥哥在外面喊了一声:“安吉,你的牛怎么样?”
安吉“哦”了一声,连忙关了录音机,去关照他养的小牛。
安吉是M国西部的一个小牛仔,每天的工作是照看好草场上的牛群。
美国西部是一片贫脊的乡村,那里被誉为工业的生锈地带。陈安吉他们家和其他远渡重洋来淘金的华人一样,淘金梦破碎,最后以各种姿势在美国留了下来。
安吉他们家和其他淘金梦破碎的同胞们,聚居在一个偏僻脏乱的唐人小镇里,一逗留就传承了几代人。
如今,陈安吉他们家现在已经拥有了一片丰茂的草场。也算小有家底,并不想轻易回国。
长辈们不准备回去了,安吉这些小辈对母国的生活却十分向往。
听说,母国的发展十分迅速,生活并不比这里差,安吉对国内的一切都充满想象。
安吉他们家现在的日子,其实并不如外人以为的富裕。安吉家里有十口人,那片草场要负担起这么多人的生活,并不容易。
安吉从很小就开始承担了生活的担子,他不像其他牛仔少年那样拥有热血的情怀和开朗的个性。
虽然也有一身健美的线条,和一双善于奔跑的长腿。但小小的安吉总是静默不语,悄悄关注着身边的一切,事先帮大人们把家里的事情做好。
安吉是个体贴得过分的孩子。这是因为安吉的妈妈结过三次婚,他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
安吉的妈妈是个很美丽的中国女人,第一次结婚,她跟着个白人漂洋过海来到美国定居,生了安吉的哥哥杰斯。
第二次结婚,她又生了安吉。两次离婚,妈妈都没有抛下自己的孩子,在安吉心里,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
安吉的妈妈第三次结婚,嫁了带着三个孩子的陈爸爸。后来家里又添了一个弟弟,从此,安吉生活里就有了六个同母或者同父的兄弟姐妹。
陈爸爸是一个微胖的华人,早年的时候生意失败,老婆跑了,才娶了安吉的妈妈。
陈爸爸对杰斯哥哥和安吉还算不错,安吉的妈妈是一个经历了岁月,仍然非常漂亮的女人。
也许是经历了两次婚姻,安吉的妈妈不想再次带着三个孩子漂泊,她在陈家十分勤劳。陈爸爸的母亲高太太却十分嫌弃她,安吉和哥哥从很小就开始分担妈妈繁重的家务。
时光仿如会飞的蒲公英种子,盘旋在安吉的头顶,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悄然成长。
安吉很快从一个怯懦的小少年,抽条成健美沉默的年轻人。
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奔跑在烈日下的草场上。
汗水挂在安吉充满弹性的肌肤上,安吉脸上满是年轻的笑容:“哥,我被录取了!我真的被录取了!”
陈安吉手上挥着一张天蓝色的录取通知书。
这封浅蓝色的信封,就跟蓝天一样美好,让人看到了希望和梦想。
“Let me see.”杰斯拿过那张满是汉字的录取通知书,读得艰辛。
没办法,杰斯哥哥从小就开始打架,很早就从唐人小学辍学了。掌握的汉字不超过200个,虽然杰斯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普通话。
安吉满脸笑容,讲给他听:“这是母国首都商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被交换过去那里读书了!”
“Fantastic,安吉,你真是太棒了!”杰斯给了安吉一个祝贺的拥抱。
安吉点点头,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了:“等我在那边毕业工作了,我就可以寄钱回家了。”
“傻瓜!这些年跟个奴才一样伺候这一家子还奉献不够?有钱了就自己存着娶老婆。”桀骜的杰斯最看不惯安吉这副懂事的样子。
“那我寄回来给你娶老婆?丽莎早就想嫁给你了。”安吉开他哥哥的玩笑。
杰斯去敲安吉的头:“你想得太远了!先跟家里说说吧。”
安吉点点头,甩着两条纤长的长腿,就奔回家里去报喜讯。
妈妈很舍不得安吉,但也知道家里的草场安吉是没份的。也许再过几年,安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杰斯斗牛还可以赚点钱,安吉除了读书一无所长,也只能离开唐人镇,去外面闯闯试试了。总不能让他做一辈子牛仔,何况家里也不缺劳力。
少了安吉这个拖油瓶,高老太太很高兴。
陈爸爸只说让安吉好好读书,将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巴拉巴拉一堆,没有说到重点。安吉就默默退了出去。
过后,妈妈偷偷告诉安吉,让他等一阵子,妈妈给他凑钱读书去!
哥哥知道陈爸爸并不打算出钱,也开始清算荷包,看看能拿出多少?不过杰斯的女朋友很能花钱,他也没什么存款。
安吉临走那天,妈妈给他凑了一学年的生活费和路费。因为不清楚国内现在的物价怎样?妈妈把项链和戒指摘下,一并让安吉带走。
“不行,阿婆发现了会很大件事的!”安吉不敢拿妈妈的结婚戒指。
“没事!这是你亲生爸爸留给我的,好好拿着,没钱了就拿去换饭吃!”妈妈很大气。
安吉只能点点头收好,眼角却已经湿了。
杰斯也凑了一笔钱过来,还体贴地兑成一沓国内通行的红票子:“给!拿去买衣服穿,别让人看扁了。好好吃饭,别不舍得。”
安吉刚伸手接过哥哥的钱,一边的丽莎就忍不住开口:“不是费用全免,还有奖学金可以拿吗?要不要那么多?他又不是你亲弟弟。”
安吉马上把钱还给哥哥,哥哥并没有义务养他。
杰斯瞪了女朋友一眼,“He\'s my brother.”
接着,杰斯又把钱塞回给安吉:“过不下去了,就自己坐船回来找我们。钱留着做路费!”
安吉眼角湿润的抽了几张毛爷爷,就把剩余的钱还给哥哥:“这些就够了。”
他没有赚到钱,衣锦还乡,绝对不会回来的!
“你游泳回来啊?再拿多点!”哥哥又抽多一小沓红票票给安吉。
安吉把钱收好,跟哥哥拥抱过后,就挥着手离开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
新的开始,似乎没有那么令人期待,反而是那么地伤感。
***
安吉的伤感,被连续一个多月的疲劳行船消磨得无影无踪。
他们这几个赞助交换生搭着货轮的顺风车,漂洋过海,经历了几代人,初次回到母国。
小伙伴们只是在长辈的口中听说过母国情形,现在是看什么都新鲜。
坐了一个多月的船,大学已经放完暑假,正是开学的时候。安吉被小伙伴们拉着到街上去买新衣服,迎接开学。
小伙伴们一个个换下牛仔裤和乡村衫,买据说是首都人穿的衣服。安吉却捂紧口袋,无论导购员如何赞美他的身材都不买。
安吉觉得自己的衣服没破没烂,只是开个学而已,根本没必要买新的。
罗育拍拍安吉的肩膀道:“嘿,兄弟,不能这么小气。付出会有回报的,你这样交不到朋友哦。”
安吉跟罗育是发小,从小就一起是唐人班里的学霸,也不瞒他:“我也没有办法,我身上的钱只有你们的一半。”
还是一群大男孩的交换生们,早就在船上交流了家底。
“啊?那开学了,你得赶紧找兼职。这边的物价并没有想象中的便宜,你妈妈估算的,恐怕是二十年前的生活水平了。”罗育同情道。
安吉点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随便花钱。他现在还不知道能做什么兼职?
开学第一天,没有买新衣服的安吉,没想到这所商业大学这么高端。
学校里到处都是光鲜亮丽的公子小姐和名媛闺秀,简直就是一所贵族学校……
安吉更加沉默了,他要好好学习,不能惹事。在这里随便得罪一个人,他都可能被撵出学校。
安吉的小伙伴们,却十分狂放。他们一路吹着口哨,到处瞟路过的美女,还大咧咧的在人家背后评首论足,时不时就粗野的爆了句美式粗口。
安吉怕惹事,不想继续跟他们走一块:“我是数学系的,你们是英语系的,路线不同,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你一个人行动,别一来就被人打了。”罗育很仗义。
安吉低声吐槽:“没有你们这些满嘴跑生.殖.器的队友,我怎么会莫名其妙被人揍?”
罗育跟小伙伴们分道扬镳后,也发觉了自己这伙人与别人不同:
“这确实是个问题,原来首都人的素质都这么高了?我还说,怎么就我们几个满口屁.眼.鸡.巴的,别人好像都不怎么说这些啊……”
两人领了书回来,一阵热烈的鼓掌声从校门口那边传来。
罗育看了看校门口一排西装革履的人,想去凑热闹:“安吉,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我们去看看?”
安吉抱着刚领回来的书,转眼去看校门口的方向。
十几辆车停在那里,几个少年在人群的中央,被什么大人物献着花?没有一个普通学生敢去围观的。
安吉保守道:“应该是某种欢迎仪式吧,我就不去了,我想先回宿舍放书。”
罗育把自己的一撂书往安吉怀里一叠:“那我去看热闹了!拜托你把我的书放回我宿舍,放你宿舍也行,我回头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