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孤煞[西幻犹太神话]》狱蛇

35、第三十二章：觉悟

　　所罗门停止了顺毛，在椅子上静静坐着。

　　良久他伸手抬起荧惑的翅膀，双手抱肘伏在桌面上，让那巨大的羽翼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从落在桌面上的金色发丝缝隙中透出蔚蓝的眸色，这眸子中少了平日的睿智与冷静，却有不安困顿悲怆在里边。

　　半魂离体本身消耗就异常巨大，又加之回来人事魔事一惊一乍，阿斯蒙蒂托究竟会怎样也无从知晓，却因此而握着整个红海的命运，所罗门不可能不感到疲乏与压力。

　　现在红海近百年来受到恶魔的叨扰愈演愈烈的原因已完全明了，新一轮天魔大战迫在眉睫，物质化的红海能够极大的削弱高阶天使的力量，却不会对恶魔造成影响，进而对恶魔来说成为对战天界的最佳战场。魔界势必会在天魔战争彻底开始之前令红海沦陷。他需要做到的就是让堕天使主动放弃大举进军红海，让人类脱离天魔之战的夹缝，然而这种事，这可是关乎整个魔界的利益，真的可以凭借一个……荧惑做到吗？

　　就算真的可以，那这小恶魔今后的命运又会怎样？他隔着荧惑羽毛的缝隙望了望被他小心翼翼安顿此时睡着了的座天使，他原本的眼睛被残忍的挖掉，他的每一片羽翼都被铁链穿透了翅骨锁了起来，他眉心的印记为他打上了肉//脔的标志。

　　阿斯蒙蒂托在带走荧惑以后会做什么呢？

　　撕下他的天使羽翼还给沙利叶，戳瞎他的双眼为曾经的月天使出口恶气？

　　撕开他的面具，折断他的骨角，打断他的手脚，拧断他的翅膀为安娜的遭受报仇？

　　亦或是如这天使一般的可悲下场……

　　亦或更为狠毒的，在玩虐最后，取之性命……

　　所罗门突然觉得浑身发冷，这种事……这种事情……每一件都是阿斯蒙蒂托理所当然会做的事情，然而每一件都是如此的令他感到心脏揪的生疼。

　　命令他杀了沙利叶的是自己，诱导他碰上安娜带走普米莱特的是Sin，让他招致阿斯蒙蒂托仇视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

　　他因恶魔肆虐之地的渴求而出生，他因人类膨胀的欲望身负御前天使之翼，他因天使的大义而不知不觉成为代红海受难的祭品。

　　但他错了什么？

　　在示巴国眼中他害死了历代女王？不，那仅仅是因为他是阿斯蒙蒂托的子嗣。

　　在恶魔眼中他是以同类为食得而诛之的异类？不，那仅仅是因为他被以那样扭曲的方式强行制造出来而产生的血统变异。

　　荧惑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算计着安排好了一条通向万劫不复的绝路，因为天使、因为人类、因为恶魔。

　　荧惑太过于单纯，他不懂这般心机城府，只有这点他是真真切切的不懂，以至于他是这般毫无防备的走上别人为他铺设的局，从没有怨恨，从没有怀疑，从不为自己考虑后果的接受主人下达的任何命令。

　　大家都在利用他，就算所罗门本不愿将他当成工具，但他到底还是无法例外。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对于他这统领人类的王者来说，无论其他多少牺牲，都抵不过一个红海的太平。

　　他撑开荧惑的翅膀站起身来，却发现后者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似乎对他的举动有些不解。所罗门有些尴尬，却产生想要伸手抱一抱这个小恶魔的冲动。

　　就像在人类中，用一个拥抱以表安慰、同情或是不被记恨的愧疚。

　　但荧惑不需要任何安慰，亦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因为他本就不理解这两者的含义。

　　所以他不觉伸出的手还是僵在半空，最终放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荧惑却好奇的问他。

　　“抱你。”还在出神的所罗门不慎顺口答道。

　　“抱我？”荧惑偏头，用尾巴挠了挠头顶，但他之前睡觉的时候收起了角，于是挠了个空，他一拍翅膀从桌上飞起来，窜到所罗门面前，“你要自杀吗？”

　　“啊？”所罗门愣了一秒便反应过来，他淡淡一笑，再次伸手，一把将这小恶魔拽过来搂进怀里，“不，你看吧，无论是我抱着你还是被你抱着，我都不会自杀，因为我是人类最强的恶魔使啊。”

　　“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碰一下就死掉了。”荧惑把下巴搁在所罗门的肩膀上，尖尖的耳朵因触到了发丝而抖了一抖，“她们都死了。”

　　“人类的确很脆弱，说到底我只是在不断倚靠别人，依靠天父的庇护，接受天使的守护，利用恶魔的力量，但这就是人类啊。我们生来就没有恶魔的尖牙利爪，我们生来就没有天使的光辉羽翼，我们生来就手无纯铁，生来就是软弱的羔羊，所以唯有不断倚靠别人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日渐崩坏的世界里苟延残喘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只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所以，我也在依赖你。”

　　“不懂。”

　　“我也觉得。”所罗门松开他，用双手扶着荧惑的肩膀并凝视他紫水晶般毫无杂质的瞳孔，“你不是人类，所以你的确不需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