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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九十八章:冥王 ...


  •   此时,在巴比伦皇宫废墟上,一点一滴迫近死亡的僵持还在持续。

      剑锋在细到几乎看不见的血弦上磨出轻微而刺耳的声响来。

      以诺背对亚巴顿,面对该隐。

      他死死盯着他父亲的眼睛,盯的仿佛恨不得钻进那双好似不入凡尘,总是带着谦和笑意的眼睛里去。

      他的上眼帘在时不时微微抖动,一双瞳孔缩了又放,放了又缩——疑惑,焦虑,警觉,惊恐,犹豫,不解,痛苦。

      这么多的情绪就这样纷纷杂杂地糅在他眼里汹涌地翻滚。

      “父亲,你……利用我?”

      他的声音很低,抖的厉害,说不出是因为害怕,愤怒,还是悲哀。

      “你不动,却让我帮所罗门,是为了让你自己能够在幕后静观其变,是不是这样……”

      该隐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看着以诺,字正腔圆的说:“你躲开。”

      “不,我绝不!该隐,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在利用我,你是不是……你说,你说啊!!”

      紫金火焰在该隐的眼瞳里,越来越呼之欲出,越来越纯绝夺艳。

      这双被狱火烈染的眸子让他原本就好像不食烟火,与世无争的神情愈发脱离生命,而露出一种近乎悲悯,却透着残酷的谦卑。

      “你曾经引出亚巴顿一次,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吧。”他最后这样回答以诺。

      以诺的剑缓缓从血弦上撤去了,他依然盯着该隐,良久,突然诡异地一笑。

      “你为了寻死,连我都利用,连你的亲儿子,都-利-用!”

      该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永生之血不让你死,而你无法反抗它,你只能被它支配,你知道你失控的后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在你眼里,其他的生命,就是这样的无足轻重?”

      该隐终于轻叹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和一个只求一死的人,讨论生命的宝贵呢?”

      “……好!”以诺持剑的手指骨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既然这样,还是让我来吧。”

      “你来干什么?”

      在以诺的单侧背上,血弦逐渐开始编织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来,紧接着细小的紫金烈火开始在血弦编织的东西上燃起。

      “我来杀你。”

      “你杀不了我的。”该隐眨了一下眼睛,看上去就好像垂下了一些眼帘似的,他的睫毛浓密纤长,睫毛末端缠着紫金火光,细细地上挑。

      他生的确实是那种温和青年的样貌,一冲眼看去可能并不会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但是如果往细了看,他的五官每一处都生的及为精致,像人又不像人。越是盯着他看,就越是能逐渐从中体出一种令人移不开视线的魔性来,就好像木雕师在刻画雕塑的时候,一笔笔越来越细致入微,成品出来,每多看一眼,就能不经意的都见着一分细节,多一点生动。

      而这种看不尽的精致背后,就有了一种无名的危险感——就是那木雕太栩栩如生了,以至于好像要活过来,那种耸人听闻的恐惧。

      他身上这种含而不露,隐晦至极却又确确实实的压迫,此刻尤为明显。

      “是啊,我杀不了你,我连和你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单侧的蝶翼终于在以诺背上完全展开,他一边这样说,一边却再一次向该隐挥剑。

      这半是实半是虚的火成蝶翼照亮了黑空,让人不禁讶异于这来自炼狱的永火竟能如此明亮璀璨,紫金的火光,竟如太阳一样夺目。

      “你也能勉强展开冥蝶血翼了,但幽冥相争,后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何况,身为半血的你,不可能斗的过纯血的我。”

      该隐说话依然平和轻稳,而且带有劝说的意味,就好像现在在无理取闹的反而是以诺一样。他身边的血弦有自我意识般不断挡住以诺的剑,虽然弦上并没有明火奔腾,但是每一次与令箭相碰,都会扬起激荡的火雾。

      “是的,所以不如就像曾经一样吧!像挪得之役你所为的那样!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拼尽全力阻止你自杀,你想要我停止,你想要我不再阻挠你,你就杀了我吧。”

      该隐的神色终于有了细微的松动,他轻轻的叹道:“以诺,你别这样。”

      “爸,是你逼我的……明明是你逼我这样!”以诺不像笑的诡异笑着,很难想象这个原本干净清爽的男子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让人心悸,也心揪。

      “有哪个儿子,会想要和自己的父亲你死我活!爸……你从来听不进我的话,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你眼里永远只有……死亡。”

      以诺的攻击渐趋于狂暴。

      “有时候我也很迷茫,我总是在想,我所做的究竟对不对,究竟有意义吗?我继承了永生半血,死不了,可也没什么厉害的,我就是个半吊子,注定打不过你,注定拦不住你,注定扭转不了你的任何决定。”

      飞溅的火雾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们中间,该隐并没有还手,他只是躲闪,并时不时后退。

      “我用了我的全部精力来阻扰你自杀,阻止你的自杀殃及无辜,这好像已经成了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父亲,我还是什么改变不了啊!你连你为什么一心求死都没有告诉过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根本猜不透你,我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规避你闹事,但到头来却发现我只是被利用了,而且还是被利用在你求死这件事上!”

      当令剑拨开了血弦直刺向该隐胸膛的时候,该隐终于第一次确实出手了,也是字面意义上的出手——他单手捏住了刺过来的剑锋。

      “伤了我,你会遭七倍报,那不是你能想象的报应。”

      “你告诉我吧,求求你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能放弃自绝人世,要怎么样你才能就此收手。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如果要我死,我现在就去死,可是你不同意。那我要怎么样呢?要我活着?我就是活着,承着永生半血,和你一样不人不鬼的长生不死!”

      以诺突然在此一顿,就好像被自己的话给提醒了一样。

      “永生之血……对了,永生之血。”他忽而回头去看站在身后暂时并没有准备动手而一动不动看着他们的亚巴顿,“永生之血易主,你们之前说了,永生之血易主,只要永生之血易主,你就不用再日夜寻死了吧,是这个意思吗?是这样的意思吗?”

      该隐的瞳孔几乎不可察觉的转了一下,视线像是飞快的从亚巴顿身上扫过。

      以诺回过头:“那么,转到我身上啊,血皇该隐,把永生之血渡转到我身上,我来做这个血皇啊!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我更适合承接这受诅之血了吧!”

      “不,有的。”该隐将他的剑锋缓缓压下,放回他的身边,“我不会让你背负不该让你来背的东西,物归原主才是最好的。”

      “……”以诺是真没想到自己情绪失控吼出来没逻辑的话能撞到个正点上,该隐竟然认真的在思考让渡永生之血的事,而且在心里有合适的人选,这个“人”还不是他,竟然还不是他!

      “冷静下来了吗?”该隐的神情里依然有那份波澜不惊的微笑,他在压下以诺的剑后,又上前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把他肩背上展开的火翼给拍灭了。

      最后他将手按在以诺肩膀上,安抚性的放了一会儿,才凑近他耳廓,压低了声音才说:“儿子,你很好,就是别多管大人的事情,你不了解我身上的诅咒,你不了解永生之血。你不需要总想着往自己身上揽,你担不起的。”

      以诺张了张嘴又闭上,也是被这不温不火的话给搞的不知说什么好了,该隐就是这个德性,和和气气的和他说话也这样,暴跳如雷的和他说话也这样,无论是雨点还是拳头,碰在他身上都像进了棉花,什么力都没了。

      该隐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去,这才迎面对上了不远处的亚巴顿。

      这位曾经的杀戮魔君确实算得上比较有风度,直到此刻一直都没有动手或说话的血翼鬼蝠才说出了自他眷属的头被该隐撕下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该隐,你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你还要一心求死吗?”

      “亚巴顿啊……”该隐的语气竟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波澜,“你说呢?曾经我们也算是很好的拍档。”

      “这又是一个新的世界了。”亚巴顿的的瞳孔逐渐散发出灼红的凶芒,“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都与这个全新的世界无关。”

      “您说无关,就无关了?”该隐微微侧了一下头,他与亚巴顿的身影突然都闪了一下,然后凭空消失了。

      “?!”以诺下意识往空中看去,空中疾驰的云气仿佛受了什么东西控制一样,飞一样向远方某处奔去。

      他们离开了这里,以诺不得不也往那地方追去。

      亚巴顿与该隐此时已处云层之上。

      “如果无关,您老人家能不能告诉我,您究竟是怎么样进入的这个世界?你那被分为两半而一半游离在轮回之外的灵魂,是怎么进入这个世界的?”

      “杀戮,这是我的诅咒,我的原罪,我斩杀自己,才得以得回归完整,随世界共轮回。我确实保有已逝世界的模糊记忆,但我也尊重这一个新的世界。”

      “呵呵,好一个尊重新世界啊……”血皇的表情在此刻没有任何征兆的撕开,难以想象,从那样温和的笑容变到这仿佛戴上炼狱源恶里那些脸做的面具竟然就是眨了一下眼睛的时间。

      “亚巴顿,要不是你把我带进了天启,我又怎么会变成这副人模鬼样,永生之血,幽冥之火,本是你的业罪!没有谁比你更明白这永生的含义,这永生的记忆,连轮回都无法杀灭,无法逃离。明明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做什么会让自己悔青肺腑丧尽天良的事情,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照着记忆一步步走下去,怀着相同的情感,行着相同的举动,品着相同的痛苦,一遍又一遍,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没有尽头,没有穷极——!”该隐的眼睛里此刻已经完全被幽冥之火占满,喷薄的狱火已经开始焚烧空气,“但是幸好,幸好除了与永生之血刻录的记忆矛盾的事情以外,我还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所以,你才用挪得之役这样的事情来挑衅路西菲尔,这确实只有你做的出来。”

      “可惜啊,即便如此,他还是无视了我。”

      “你是这个世界之中最有可能成为魔神的,所以路西菲尔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你的挑衅。”

      “你说我,最可能成为魔神?你在说笑吗?”

      该隐的背后张开寸缕镂空的冥蝶血翼,蝶翼冥火一圈圈地缠上他的臂,他的腿,他的手指,他的足尖。

      他身上的衣物几乎在瞬间就烧尽了,取而代之的是蝶火成衣。

      血弦在无声飞速的编织,巨大的火蝶之翼仿佛还在无穷无极地向天空蔓延。

      飞舞的裙袖烈火翻腾,蝶翼尾突裙摆一样上下翻飞,火灼缘斑忽而面目狰狞,忽而妖娆若舞。

      “原罪杀戮的君王啊,被您这冥断虚间的冥狱真正执掌者,神谕的炼狱幽冥正主,真神御前永亮凶红猩灯的十二星灵之一这样说,我可是要食不能咽,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了!对不对啊,元初的第一陨者,冥死天使,雷米尔,冥王殿下!”

      亚巴顿的腕刃与踝刃在此刻展开,并在下一刻消失。

      透明的利刃只在火光下隐隐显出那段被扭曲似的空间。

      “好,一心求死的亡命之徒,本王如你所愿。”

      (注:该隐口中的陨者,指陨落天使。陨落天使指在元初因将天使圣环祭给魔神而彻底失去天使之姿,从而完全蜕变成另一种存在形态的天使。陨天使与天使,堕天使理论上会存在绝对不可调和的生殖隔离,但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会出现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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