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之墟》隐青枫

7、青铜炉七

　　一夜未眠至天明。

　　看着手中长刀，曾经染过了无数鲜血，心中的不忍与理智的残杀相互撕扯，未来有可能阻挡秦兵脚步的隐患与四十万活生生的人，如何选择。

　　也罢，白起如何做，跟着做便是了，毕竟，那是赵国的士兵，不是秦国的。

　　第二日，王龁遵白起之命，将赵国降兵分为10营，又从秦将中选拔出10人统领，并配以武装到牙齿的秦军将士20万，把赵兵带到山谷中，赏赐酒肉，请他们尽情吃喝。

　　他与苗远皆在这十人之内，按照白起之前授意的对他们说：“明天武安君白将军将要汰选赵军，凡上等精锐能战者，发给兵器，带回秦国，随征听用；那些病残老弱的都准许返回赵国跟妻儿老小一家团聚。”

　　赵国降兵闻听此言，不禁欢呼跳跃，喜极而泣，墨麟青一众也很惊讶白起的仁慈。却没想到当时白起命令他们时的神情。

　　当晚，主营帐中，“赵兵留不得，必须杜绝后患，起更时分，秦兵一律用白布包头。凡头上无白布者，即系赵人，当尽杀之！”

　　当他们领命到达时，那些还憧憬着新生活的赵兵，有的在做着美梦，脸上还微露着笑意；有的在窃窃私语，畅谈着被带到秦国后可能的情形；有的闭目养神，正在想象着见到妻儿老小的喜悦场景。忽然间，山谷外锣鼓齐鸣，万箭齐发，接着那些秦兵手持利刃如排山倒海般冲向他们的“卧榻”。手无寸铁又毫无准备的几十万降兵，瞬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鬼哭狼嚎、凄厉尖啸的声音越过重重的夜幕，传出去很远很远……黑红色的鲜血流得漫山遍野都是，连那淙淙流淌的杨谷之水都变成了瘆人的丹红色，像是要流尽地狱的深处。

　　不，这已经是人间地狱了。

　　看着满目的血红，惨笑着“苗远，你说这如此的罪孽，就算是为了秦国的未来，也必定会不得好死吧。”

　　“......不要想这么多，自古战争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走吧，再待下去说不定那些看你不顺眼的人又要在背后阴你了。”苗远握住墨麟青的肩膀，对着遍地的残骸，默默的说道。

　　“哈哈，至此，赵国失去如此多的兵力，必定不会再是我秦国的敌手，在座的诸位，这荣耀是我们的，也是每个活着及死去的士兵们的，你们都是秦国的英雄，后世史书会记载你们，百姓会歌颂你们，来，干了这碗酒。”

　　端起碗挡住脸上的冷笑，记载？后世史书或许会记载这场空前强大持久的战争，当然也不会抹去战争胜利后残杀几十万俘虏的罪行，每个人，都是为了国家而身不由己的刽子手罢了，饮下这杯浊酒，虽然没有他那个世界的味道好，但是就如同一团烈火在心中燃烧。

　　他已接到命令，明日与另一个将领秦图将剩余的几百个小兵放回赵国去报信，到时必定又能
　　狠狠的打击赵国的士气。

　　“呵，比雨，咱们走吧，去把那些小崽子们送回老家去。”那个秦图跟他似乎不太对付，老
　　是找茬还阴阳怪气的，这次不是苗远，正是令人烦躁。

　　这些小崽子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赵军的覆灭，眼睛里交织着恐惧的仇恨，却被看管着无法动弹
　　，看管的士兵在他两人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比将，秦将，您来了，剩下的所有赵兵都在这
　　里了，您看？”

　　“行了，把这些人送出秦军的阵地就让他们随便跑吧，总有能回到赵国的。”押着这些小崽
　　子们出了城，挥了挥手示意秦兵退回去让那些小崽子滚蛋，那些小崽子们几个成群的扯开身上
　　的绳子拔腿就跑，还有几个被踹到在地没法起身，墨麟青走过去翻开那个浑身染血的小崽子，
　　却只看到银光一闪，胸腹间剧痛无比，原来是他藏了把匕首偷袭。也罢，如此多的罪孽，就这
　　样结束吧。

　　模模糊糊中，那个秦图带着恶意的笑容蹲在他面前：“比雨，感觉如何？是不是很难受？这
　　小崽子的匕首是我给的。”看着墨麟青瞪大了眼，更是得意的笑了，“七年前，你我同入军队
　　，明明是我做的更好，你却频频得到晋升，到如今，白起竟还是如此看重你！如今，没了你，
　　我秦图会有更好的前途，而你，就是个被赵国小崽子不幸刺杀身亡的可怜将领，别人只会可惜
　　你在阴沟里翻船，而我会被秦国的百姓牢记打败赵国的功劳。”

　　看着墨麟青没了呼吸，秦图才愤怒慌张的对后边喊道“快来人，叫张医，比雨被这个小刺客
　　刺杀了。”

　　墨麟青苦笑着睁开眼，胸腹中残留着利器刺入体内的冰冷和疼痛，还真是划水翻了船，被小人阴了一把。伸手抓过桌上的水壶猛喝了几口，冰凉感顺势而下，才渐觉缓和。

　　他这可算是无妄之灾，墨麟青自嘲的笑了笑，他之前之知道那秦图一开始跟他关系还不错，后来却不知为何渐渐疏远还经常找茬，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原因，嫉妒心当真可怕。不过那比雨升职比他快也不是没有原因，这家伙每次打仗跟不要命似的，受过几次很重的伤，也亏他挺过来了，之后在白起麾下时，便颇受白起的赏识，但是军功却是实打实的自己拼杀出来的，秦国军衔等级森严，根本不能钻什么空子，秦图这家伙还当真不可理喻。

　　闭上眼，又是那几十万俘虏被他们肆意杀死时的残酷场面，白起竟然还将赵军的头颅一一砍下堆积起来，当真是残暴无情。

　　无心再睡了，披上衣服走出营帐，正是黎明时分，灰暗寂静，只有巡逻的士兵盔甲摩擦的细微声和幽幽燃烧的火把，隐隐而来的夜风带来丝丝凉意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这次的战役之后，因为他的身份而不屑的士兵隐隐有了尊敬之意。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起
　　床的号角吹响，沉睡的军营开始活了过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又一天艰苦的训练。

　　“青将军，大将军正在找您呢，您赶快去主营帐吧。”回头一看，是封晟的副将李慕，动了动
　　站太久而僵住的双腿，扯出个淡笑，“有劳了，我这就随你过去。”

　　封晟低头看着桌上的沙盘，周围站着几个将领，风乘岭也在。“探子来报，千国又秘密加派
　　了军队，袭击了言叶与断石二城，谢戈与叶歌二人领兵抵抗，损失惨重，堪堪守住，敌方约各
　　有三万余人，我未曾料到千国竟会偷袭这两城，欺人太甚，现在必须及早带兵支援。诸位且看
　　他们的进攻路线，一路东行袭击我西方飞沙关，意图攻破直取中原，南方蛮夷部落小范围骚动
　　，不成气候，如今袭击的两城却逐渐向南转移，不得不警惕。”

　　封晟说完看了看站着的几人，“若是南方蛮夷暗中联合千国，故意示弱，使我们放松警惕，
　　在来个夹击，那我军必定自顾不暇，风乘岭，”“末将在，”“你率领三万精兵赶赴言叶城，
　　莫笙与青将军率领三万精兵赶赴断石城，即刻出发，不得有误。”“是，末将领命。”“你们
　　几人动作要小，尽量悄无声息的带着人马离开，避开千国的探查，以防千国察觉加快攻城速度
　　。李慕，给南方守将传信，务必万分警戒，小心南方蛮子反扑。千国主将秦烈如今在此，我不
　　得不待在这平度城守候。这段时间千国没弄出什么幺蛾子，也快忍够了，加强戒备，时刻提防
　　偷袭。”

　　墨麟青甩了甩头，与莫笙整顿好了队伍趁着夜色出了城，如今正值十月中，是收获粮食的好
　　时机，但是这边环境干燥，粮食也不是丰足，从平度到断石，最快也要三天的时间，还得是日
　　夜疾行，到言叶得六七天的时间，也不知这两城能不能守得住。之前丢失的三城被封晟拿回了
　　一城，另外两城还在僵持着，千国排除如此多的军队，必定不能持久，只能加快步伐，若是这
　　两城再失守，边境危矣。如今新皇登基，形势不稳，又遭逢千国来袭，实在是多事之秋啊。

　　一路上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战事加急，几乎无所食，饿死在路边的尸体被啃得几乎只
　　剩下白骨，令人不忍再看。

　　急急的走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清晨赶到了断石，昨夜刚经过一场恶战，谢戈拼死守住，却
　　被流箭射中，情势不妙。带领着士兵进入城中，处处是受伤的士兵和尸体。

　　“谢将军，大将军派遣我等支援你们，你伤势如何？”

　　“谢某无事，只是未曾想到千国会攻击断石，城中一万五的士兵，可战的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这几日敌方攻城，我军杀敌一万余人，敌方约莫还有近两万。若是你们不来，谢某只能与这
　　断石城同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