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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东风恶 ...

  •   别了胤禛,只觉得这春暖花美,寒烟碧翠,鸟啼莺飞,熏风和煦,眼前便是良辰美景,赏心悦事。一路行去,只剩满心的欢喜,欢喜中悠悠掺杂着丝丝的愁意,心头万绪,当真是欢喜悲伤原是一体的。

      此时快到午饭时候,宫女太监们都忙着为主子们备膳,匆匆而过,倒也没有人理睬我,今日下午便能回去了,还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哥哥了,还真是有些想念他。正兀自想着心思,不妨前面堵了一个人,抬头,十分的诧异,十四阿哥,他看着我的目光三分嘲讽,三分伤痛,三分不舍,眉峰紧蹙,我怔怔看着他不知该做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我看。

      此时竟是一丝风也没有,四处静悄悄的,偶闻一两声鸟啼。我张口欲说话,只觉得嘴唇干涩,半晌才说出一句:“十四阿哥吉祥。”身子却似僵住,动弹不得一分。
      他嘿嘿笑道:“吉祥,自然吉祥。我的好四嫂!”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窃齿,满目凄苦,满眼恨意,直看得我心头打颤,本就是我先对他不起,承诺他不对任何人动心,现而今不仅是动了心,而且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若换做我,这声嫂子叫得该当比他还要恨绝。

      他眼中闪着嗜人的目光,一步步逼近我,嘴唇紧抿,眉峰如蹙,瞪眼盯着我,似要把我吃下去才甘心,我仓惶往后退了两步。正撞上身后的栏杆,双手撑住栏杆,退无再退,横下心,任何事情都是要面对的,一直躲着他也不是办法,总也是要说清楚的,横下心,开口道:“十四阿哥……”刚刚启唇,却见他满目伤痛,要说之话哽在喉间。

      他粹然抓住我的双肩,用力压住,压得我肩胛骨隐隐作痛,若是这样便解了你心头之恨,我便不言痛,看着他捐黑狂乱的眸子,只是咬牙忍着,我终是觉得自己与个废人无异,在此处什么都不会,连感情的事情都处理不了,处处让人担心,处处伤人心肺。风卷花落,一片嫣红的花瓣落在十四的手上,灼灼的像燃烧的火,却是依旧不及他眼中喷薄欲出的火焰。

      “你与四哥卿卿我我,你与四哥花前月下,你与四哥浓情蜜意,你可曾想到我。”他眼光骇人,手中的力道犹自加重,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你让我情何以堪,我的好四嫂。”
      他口口声声“四嫂”,压抑不住的恨意与痛楚,也唤得我肝肠寸断,一时悲从中来,更不知如何应对,总觉得这个少年变得如此,我是罪魁祸首。
      “你告诉过我,你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我愿意等,一生一世我都愿意等……可是你呢……你不守承诺……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你宁愿嫁他做侧福晋,也不愿与我好。你说呀……说呀!”他声音不大,却是低吼,一声声震得我没有退路。

      我咬牙忍痛,一字一句的说:“十四阿哥,感情的事情勉强不了的,您……放手吧!”
      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握着我的肩依旧紧紧地:“这就是你的苦衷吗?这就是你的不得以吗?这样你就可以把我的情意用来任意践踏吗?”
      他的眼底是一片挫折,嘴角因为激动微微抽搐,我慌忙解释:“没有,没有,即便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也决不会践踏的。”

      “是吗?”他笑得苦涩,“我那么低声下气,给你写信,只要你点头,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皇子皇孙,荣华富贵,算什么……我向皇阿玛求了你做嫡福晋。”
      他突然放开我,我不妨他突然松手,一时往后仰过去,他伸手托住我,另一只手轻柔的抚上我的脸颊,声音柔美的让我痛心:“可是你呢?你没有给我只言片语,却让我见到了你与四哥心手相牵,并肩而行……你说,你残忍吗?”

      我只是愣住了,原来还有这么一节,那封未启封的书信,原来是一个男子痴心的承诺,我视而不见,我怔怔的看着满眼的春色,姹紫嫣红,花红柳绿,小桥流水,假山亭台,胜景无数,忽而憋见回廊出一小宫女的身影,只觉得心往下沉,一直沉到底,像数九寒冬,呼呼的北方不断的刮,刮得人麻木了,连疼痛也感觉不出来了。

      十四猛地吻上我的唇,狠决猛烈,我想躲,却被他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索性不挣扎,只觉得心中像结了冰,一层层的,一层比一层厚,厚得我喘不过气来,他越吻越热烈,试图撬开我的牙关,我紧紧地咬着牙齿,直直的看着回廊尽头,一双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引得我坠入无边的深渊,一直往下坠,春日暖暖的风,也仿佛坠崖时耳边急速呼啸的风。

      待十四放开我时,我已快要窒息,胸前压抑的疼痛,直直的往下坠,十四伸手就来扶我,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扶着栏杆,眼神空洞的看着已没有人的远方,花落心残,此生无望。一手紧紧揪住胸口,恨恨的瞪着十四,他似乎手足无措的看着我:“我……我是太激动了……”

      欲伸手扶我起来,我冷冷的看着他,伸出的手又讪讪的缩了回去,一只手揪住胸前的衣裳,一手扶着栏杆,缓缓站起来,不看他一眼,艰难的往前一步步走去,终究是人斗不过天,心一点点往下沉,浑身打颤,暖阳照在身上,竟是彻骨的寒冷。

      我们终究是错过了!错过了!

      一路往回走,无视路人诧异的眼光,只觉得好笑,红尘如梦,人生如戏,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坎坷波折,才能抛开一切,真诚相待,生死相许,依旧是春梦一场。
      天为谁春?相思相望不相亲。

      几乎是跌跌撞撞回到了住处,早有宫女来相迎,看在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声问:“姑娘,这是怎么啦?怎么啦?”
      眼前昏花,喉头腥甜,再也忍不住,猛地一口血喷了出去,喷在一双雪白的靴子上,像盛开的罂粟,异常妖艳。要倒之际,一双手撑住我,我抬头谢字未出口,怒从中来,推开他的手:“你也离我远一点,你就不怕被我连累吗?”

      九阿哥没有松开我,竟是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我惊呼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也不理睬我,把我轻轻的放到炕上,盖好被子,温柔的说:“什么事都不及身子重要,你先休息一会,我遣人请太医过来,先让人备膳,你想吃什么?”
      他柔和的看着我,想到十四,心头的怒气就不由得要迁到他的身上,明知是无理取闹,却又不愿意道歉,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屋内静悄悄的,半晌才听他叹息:“那你先睡一会吧!有什么不愉快回头再说,不要闷在心里。”
      听他关怀的语气,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只是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泪水一颗颗掉在枕上,悄然无声,一下子便被吸干了,杳无痕迹。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去,绿波依旧东流。”不知谁在此唱曲,歌声轻柔婉转,绿水依依,斜阳夕照,青山亘远,引得风月无数,愁肠百结。

      原本就没有睡,这会听到歌声更加睡不着了,只听到有人轻声说:“去看看,谁在唱歌,让她别扰了别人休息。”
      我一个翻身起来道:“九阿哥,我没有睡,你怎么还没有走。”
      他笑说:“招了太医,你睡着了,所以在这里侯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眼光看向他的靴子,那血迹还没清除:“九阿哥自己去休息吧!我这身子也没事。”想起午间的事,不觉心下凄凉,“看与不看,都一样,还是不要劳烦太医了,无非就是一堆药。”
      他见我执意如此,也不强求,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回身叮嘱:“让人准备些吃食吧!不然哪有力气回去。”
      我强扯出一抹笑:“谢谢!”

      屋外的歌声渐歇,却是余音绕梁,久久不去,只在炕上呆坐,脑中一片空空,只记得早上见胤禛时还是笑语频频,笑闹撒娇呢,只一瞬便如梦幻影。呆呆坐了好一会,碧落她们也该来了,遂起身梳妆,宜妃也拨了两个小宫女过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虽病着,却仍不习惯这个可怕的尊卑制度,所以能自己来绝对不假手于人,所以她们也多不在这里,平日都自己出去玩。平日最麻烦的便是梳头,今日便要出去了,就不想再梳那么麻烦的发式了,只是自己坐在镜前,扎了个马尾巴,镜子里的人面色虽苍白,但这个头发还是显得比平日精神点。

      自然是要去辞了宜妃,无非是一些客套的话,辞了宜妃刚回来,碧落她们就来了,她们自去向宜妃请安,我打点一下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打点的,就是几件衣服,还有德妃和宜妃赏的一些补药。

      我在窗前静静的坐着,春色尚好,满树的杏花,开得如火如荼,这样的杏花也不过几日的功夫便谢了,日头西斜,西天的云彩织锦一般,烧得半边的天空绚烂夺目。

      “姑娘,我们娘娘有请姑娘。”听这声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我起身,看着她,从来不曾好好打量过她,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也是个美人胚子,十五六岁的花季年华,看着我的眼神高高在上,一副得胜者的模样,难道我倒了,她便能取而代之,做了这贝勒府的侧福晋,不过是心事付东流罢了。

      在宫里多少也有些耳闻,本来德妃就有意要指个侧福晋给胤禛,芷馨又是她身边第一得意之人,本指着便能攀上高枝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恨,咬着牙的恨,却又奈我不得,一步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一点差错,还是前功尽弃,只是即便如此,你当真就有好结果吗?

      我暗笑,不卑不亢,站起身,声音响在清朗的午后:“谢谢姑娘的通知,晓雨现就过去。”
      这样的回答似乎出乎她的意料,微微诧异,看着我的眼眸,渐渐转成得意狂妄之色:“晓雨姑娘是个聪明人,这会怎么想不透呢?”
      我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个狠角色,我亦不惧她,她又岂能知道我们之间的情义,在她眼中不过是名分罢了,我说:“这是芷馨姑娘对在下的劝诫还是警告?偏偏我最是不识时务的人,想来姑娘要失望了。”
      她扬起眉角,嘴角弯出一个略微僵硬的弧度,冷冷地说:“娘娘最是看不惯狐媚的女人,最是痛恨女人勾引阿哥们。”
      “是吗?”我也高傲的抬起头,“芷馨姑娘听起来倒是十分在行啊!”

      忽而窗纱呼呼作响,朝窗外看去,好端端的晴天,陡然间狂风大作,阴沉骤然压下,胸口越来越疼痛,扶着梳妆台坐了下来,芷馨看着我,片刻才说:“娘娘说,你也不必过去了,她也不想见到你,十四阿哥如此做,让她很伤心,两个阿哥你都不要痴心妄想了,苏景文还在宫里当差呢!让你好自为之。”

      痴心妄想,果然是好词,竟拿苏景文要挟我,想哭末了却是笑了,笑声合着窗外凄厉的风声,心不自觉地紧收。
      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德妃岂容一个与阿哥纠纠缠缠的女子入了他皇家的门,只怕在她的心中我这会形象已经翻天覆地,前一刻还是娇娇弱弱的大家闺秀,现已是魅惑男人的狐狸精了,这样的女人是断断留不得的。

      强忍住喉头的腥甜:“晓雨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回去吧!”
      盘底鞋“踢踏踢踏”,渐渐远去,终是撑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蔚蓝织锦的地毯上,一抹暗红,灰暗血腥,我趴倒在梳妆台上,紧紧摁着胸口,疼痛一点一点加剧,初时如细流,渐次变大,如海潮一般,汹涌而来,阻挡无力。

      过了不知多久,才稍稍好一点,窗外的风雨声渐大,淅淅沥沥,风吹着窗户呼啦啦的作响,吹着我凄苦的心事。

      想见他,前所未有的想念,疯了一样的想见他,只觉得在此再呆一分钟便要死了。

      “妹妹,这是怎么啦?”碧落从宜妃处回来,见我如此,焦急的问。
      我连连摆手:“姐姐,娘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呆了,我想离开,走,立刻就走!”自从进了宫,怕宫里人起疑心,我便称苏夫人为娘。
      她们见我如此,以为不知出了什么事,却又不忍逼着问我,就带着东西,协着我,速速离了皇宫。

      到得宫门口,苏景文已在一马车旁等候,见得我们,连忙上前迎接,见他容颜,心头的委屈便再也藏不住,泪水直往下落,扑到他怀里,直哭道:“哥哥,哥哥……”他抱着安慰了半晌,才渐渐止了泪水。
      哥哥也不骑马,陪我们坐上马车,我倚在碧落的怀里,苏夫人略有嗔怪的看着我,我知她是怪罪我刚刚无礼的行径。我也不去理睬她,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

      苏景文看着我,碧落倒是沉不住气,先问了:“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你们也不必问了,若是再有人问起我,你们只说回扬州养病去了。自此苏家便没有这个女儿了。”
      “那你与四贝勒的婚事呢?”碧落问。
      “婚事?黄粱一梦,梦醒了,何处来,何处去。”我说。

      “你若当真能何处来何处去,又怎会伤心呢?”苏景文说,“是四贝勒吗?他要反悔吗?你不做苏家的女儿,却依旧是我苏景文的妹妹,若是他对不起你,我替你找他讨回公道。”
      听他如此说,心里十分感激道:“晓雨有如此的哥哥,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碧落慌忙捂住我的嘴:“混说什么,怎能随便说死呢。”
      古人忌讳“死”,我也不与她争辩:“与他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说,你们送我去贝勒府吧,我想见见他。”

      自始自终苏夫人都未说一句话,我依旧感念她多日的照顾之情:“夫人,晓雨着实调皮,在府上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承蒙您多日照顾,也只能言语上说声谢谢了。”
      苏夫人点头微笑:“你这丫头着实招人喜欢,只是言语上有些怪癖,还是要改改才好。”知道她是为我好,也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东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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