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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物是人非事事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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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镜子,两只熊猫眼,用凉水敷了敷方觉得好了一点。偏偏福晋派人下了帖子,请我晚上去府中相聚,虽然不是很想去看胤禛的那些老婆,但想想既是要决定嫁给他了,就要学着接受他的一切,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
再次进这个贝勒府,不再是个小丫环,是客人,人的际遇当真是奇怪,初到大清的时候,心心念念的是回家,家未回,却遇到了一段情,不知我来到这里是否就是为了完结这段缘。有时候真盼着这是一场梦,快些醒来,就可以再次见到家人,却又舍不得胤禛,时常这样矛盾着。
这场会客在福晋的院子里,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胤禛的大小老婆平等聚会,看着他如此多千娇百媚的美人,第一直觉不是吃醋,而是我与这些人相比即便不是天壤之别,但绝对只能算是中等档次,怎么就能让他心动呢?
福晋与我说话,无非就是问在苏家的生活怎样,是否习惯,苏家人是否怠慢我……我统统微笑答曰:“一切很好!”
人人都面带微笑,只是不知道有几个是真心,我侧头取了茶盏,慢慢的吃茶,只觉得茶香四溢,我却喝不出是什么样的茶,放下茶盏,依旧是满口余香。屋内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说这话,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并不影响别人的交谈。
“妹妹觉得这茶怎么样?”坐在我身侧的李氏问,声音清脆动听。我微微侧头,面带笑容瞧着她,说:“清香!”我不识茶,唯有这两个字,相对茶我更喜欢咖啡,只是到了这里以后再也未曾尝到那苦涩甘甜的味道了。
“妹妹以前在爷的书房奉茶,对茶的见解自然是比我们这些粗俗的人深!”李氏不依不饶,这句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停下手中事务专心听我们的谈话。
我细细打量李氏,她眉眼细长,唇若丹朱,坠着两颗上好珍珠耳坠,算是一个绝色美人,只是细细看去,眼角的已经有了一两道细纹。想来李氏也快三十岁了吧,兼育有好几个孩子,何况古人本就不比现代人年轻,即便是保养得当,依旧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我现已是苏家的女儿,以前在府中当丫头自然是极不体面的事,现在她这时候提起,分明是想我难堪,只是她不知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这样对我来说并不是羞耻,我并不介意别人讨论我以前的工作。
看着她们或鄙夷,或嘲讽,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我老神在在,饮了口茶:“晓雨在茶这方面是相当的愚钝,当日在四爷书房奉茶时,爷也没有特意交待过要精茶道,只要晓雨泡了茶,四爷就喝,不曾挑剔过。”
明明昨日还是晴天,今日却又下起春雨来,从来不知道北京的春天也这般的爱飘雨,雨势不大,似柳絮一般随风轻舞,本来就爱这春雨,来时未坐车马,小红陪着我一路行来,虽然有些寒气,雨丝飘在脸庞,仿佛母亲的手般温柔。
“妹妹的衣服怎么有些潮气?”福晋说,我知道她是不能让这一种女人欺负我的,并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信守丈夫是天,她是这家的女主人,她是皇子福晋,要有容人的雅量,要做这一帮女人的榜样!更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虽然这个责任在我看来完全是男尊女卑,封建社会荼毒妇女的产物。
福晋一说话,众人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只能在心底暗叹这些女人变脸的速度竟是可以与那川剧的变脸相媲美。
我说:“外面飘雨,吹到衣服上了!”
福晋说:“这要是着凉了可不好,妹妹到里间换件衣服吧!”
眼角的余光看到李氏愤愤地眼神,原来这家的大老板不仅是胤禛还有他老子正式册封的福晋。
说了这么多话,我的心才开始慢慢的疼痛,看着满屋子争艳斗胜的女人,我似乎是局外人,为什么身在局外,我的心会痛。
胤禛,原来我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依旧无法面对,我依旧是原来的那个苏晓雨,我在这里强颜欢笑,你可曾想过我的心意,你果真是个自私的男人。
“妹妹!妹妹!”看着一屋子不友善的目光,我猛地醒了过来,打起精神,笑着说:“谢福晋的关心,不妨事,晓雨喜欢这湿湿的感觉。”
我有些了然,为什么福晋要安排这场宴会,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仿佛在说:“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知道它荆棘密布,就要接受这条路上所有的风景,即便是不能欣赏,也要心平气和的看待,你的未来就是如此,在众多女人中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
在众多女人中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打了个冷颤,福晋问:“很冷吗?我看还是把衣服换了,生病了可是不值得!”
我不想逆着她。也想快快的离开这里,点头说:“谢谢福晋!”
福晋的衣服大多是红色的,很纯正的红色,正是衬她的身份。挑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装换上,长发散开,飘散着春雨的清新,松松的编了一个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
磨蹭了好长时间才出来了,告诉自己不必太在意,但随着脚步踏出来的依旧是心酸,强忍住心头的酸涩,笑着对福晋说:“让福晋与各位久等了,不好意思呀!”心突突在跳,恨不得立刻长双翅膀飞离这里,眼不见为尽,还可以自欺欺人。
福晋仪态万方的说:“前面的饭已经摆好了,到前厅先用膳吧!坐了半日还真的饿了。”众人都附和着,簇拥着福晋往饭厅走去。
我作为客人坐在福晋的左侧,李氏作为府中唯一的侧福晋在福晋的右手侧,看着满桌的佳肴,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觉得实在熬时间,自鸣钟“滴答滴答”一声声敲击在心上,从未觉得时间这般难熬!
勉强挑最近的菜吃了几口,竟是不知道吃的什么,身心万分的不自在,搁下筷子,扫视了一下在桌的众人,人人都是做做样子,对着满桌饭菜的兴趣大概还不如对我的。忽然发现这桌上少了兰格格,开口想问,微微张口,半晌却也没有发出声音。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胤禛不过是换了喜欢的对象,她就遭到如此的待遇。又觉得不对,福晋岂是这样的人,在这大院里,她一向是一碗水端平,怎么也跟着欺软怕硬,落井下石了!
“这菜不合妹妹的胃口吗?”一个悄悄的声音想起,温婉清新,我恍然,掉头看向右侧,是耿氏,在我的印象中她一向恬淡适意,在府中很是省心的一个主。我笑道:“只是不怎么饿,许是刚刚多喝些茶水!”她微微笑了,道:“倒是鲜少见象妹妹那样喝茶的。”她笑得很俏皮,丝毫不带讽刺,纯粹的笑容,在这里很少见,心中的不快因她的笑意减少了几分,对她也平添了几分好感:“格格取笑了,晓雨是个粗人,自然是牛饮拉!”我也是开玩笑似的说。
“这正是妹妹的纯真之处!想也是爷喜欢之处!”语气充满不屑,咄咄逼人。我抬头看原来是宋氏,她在一众女人中算起来不起眼,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听她如此说,一鄂,我到未曾想过自己的不雅也成为一种狐媚的手段,不觉哑然失笑,不便与她争,或许有心争,也未必就争得过。我神态自若:“晓雨自小在乡野长大,不知道这也是一种优点!”
她见我并无半分不自在,神色不甘,看向福晋,想说什么也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李氏笑着打岔:“我看今天的菜式鲜少见,想是新来的厨子做的吧!”她话刚落,立刻觉得几道凌厉怨恨的目光似刀子般要把我射穿,这又是为何,这个厨子与我有关系吗?细细看桌上的菜式,才发现都是南方清淡的菜式,没有羊肉,多是水产品。这般为何?难道福晋还要讨好我不成,心里冷笑,必是有个由头的,难道是胤禛,只是他现在身在千里之外,如何操纵这一切。
福晋说:“妹妹尝尝这龙井虾仁吧!清淡爽口,既有龙井的清香,又有虾仁的鲜美,虽然平常,却是一道不可多得好菜式。”我抓起筷子夹了一颗放到嘴里,感觉所有人都看着我吃饭,有一种哗众取宠的感觉。
“我也尝尝!”耿氏笑着也夹了一颗放到嘴里,“这南方的菜式就是精制,只是味淡了点。”她说完大家也纷纷起箸,我感激地朝她一笑,她也朝我微微一笑。
一向认为吃饭是一件美事,从此以后知道有时候吃饭也使一件煎熬的事。
吃完饭又是喝茶,闲聊了一会,话题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是我一直都是淡漠对待,不论她们说什么,所以说着也觉得无味,便有人提议打牌。福晋笑着拉我一起玩,我连忙说:“不会玩!”我对她们这个年代的牌却是不懂的,在现代也只是会玩争上游,升级之类的简单游戏。福晋也不勉强,于是乎我就坐在她后面看她的牌,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福晋忽然侧头问我:“你说我走哪张牌好呢?”我看都没看,能知道走哪张牌,随便指了一张,说:“看运气吧!”
这无止境的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终于见识了一帮贵妇平时的生活,一想到自己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就觉得窒息,满室的空气顿时被抽空了一样。
看看外面,天色渐晚,雨早停了,满天的霞光也黯淡下来,黑夜踩着月色而至,雨后的院落像刚刚洗过的,湿润清新,弥漫着青草的甘香与泥土的芬芳。
觉得该是告辞的时候了,看着福晋又胡了一牌,我起身恭敬地说:“时候不早了,叨绕福晋与各位半日,晓雨告辞了。”福晋也不留,只是吩咐小红路上小心,得知我们是一路走来的,又吩咐马车送我们回去。
坐在马车上,绷紧的神经倏忽松弛了下来,倚在后座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累,累!现而今她们还不敢把我怎么样,仅仅是一起吃顿饭,我就已经受不了了,这往后的日子……
撩起帘子,帘外的月光是这样的澄清,清风拂面,思念在心中蔓延。原来这条路是这样难走,才迈开第一步,我就想退缩了,胤禛,我真的怕自己做不到,你能给我一剂药,让我见到她们时不那么心痛吗?
晚风凄凉,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仿若碾过心头,一道道的车辙印子。倚在小红的肩上,方觉得心头有了丝丝依靠,轻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小红说:“姐姐不必多虑,福晋人是极好的!”我看不清的她的神情,听口气很平常,心下叹息,她如何了解我的心思!
不欲打扰别人,我们从后门进去的,月色正浓,几株抽出青条的柳树,随风摇曳,朦朦胧胧,一扇斑驳的朱漆拱门掩映在侧,正是那晚别人匡进去的小院。心下把刚才的事都忘了,只觉得这院子与我有一种特殊的缘分,急欲上前看个清楚。
走进了,抬头几个娟秀的大字“杏花苑”,字迹陈旧,有些脱落的痕迹,想起院中几株杏树,这苑的主人,定是个爱极了杏花的人,想起绢画上宛若仙子的女子,应该是她吧!只不知她有怎样的故事,定是催人断肠的。
院门虚掩,轻轻推开,发出厚重的声音,院中依旧杂草丛生,满目疮痍。小红跟在后面,颇为踟蹰,我握住她的手:“不要害怕。”她微微点头,手心却微微渗出薄薄的汗。踏着杂草,依稀可见一条小路,常年没有人走,几乎被荒草淹没,若不是今日与上次不同,多加留意,还是看不清的。
除了风掠过杂草“呼呼”的声响,静谧的空气中透着苍凉,杂夹着丝丝清甜,像极了桃花的香味,放眼望去,却不见桃树。小红说:“姐姐,你闻到一股香味没?好甜!”我点头,道:“我也闻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推门进了室内,顿时月光从门口倾斜而入,照得满室澄澈,摆设依旧,再次看到心境却是不一样,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踩着月华,我和小红的影子长长的托在地上。掉头看向院中,那几株杏树,枝影婆娑,更显孤独凄凉。
桌上的杯盏依旧,握在手中,却没有清夜的寒气,温润如玉,似乎刚刚有人把盏饮茶,杯中却无半分水渍。兀自思索,小红已燃了一支红烛过来,烛光摇曳,衬得瓷片玉华流动,轻轻放下茶盏,拉着小红往里间走去。
借着灯光,看清那画中的女子的容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依旧是惊讶不已,除了那气质,相貌竟是九分的相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不得不信,姑且不论她是谁,至少她生一张与妈妈一样的面孔。犹自惊讶,只盯着那画像呆呆的看,熟悉的容颜冲击着视线,只觉得天地万物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妈妈温柔的眼睛。
一年的彷徨,孤独,无助,委屈,伪装的坚强都在顷刻间就要瓦解,心潮如波浪般汹涌澎湃,心间痛苦难当,亲人面容就在眼前,却不知何年才能再见,也许是今生今世都无缘再见了。
“姐姐!”小红一声轻唤,唤我回到当前,猛地掉过头,物是人非事事非。竟是有些站不住,扶墙立了半晌,方觉好一点,低低的唤了两声:“妈妈!妈妈!”两行清泪悄然滑下。小红见我反映异常,也默不作声,只是扶着我。
梳妆台上多了一支碧玉的簪子,打开窗户,月色下光华婉转,一朵俏生生的杏花在簪子当头,简单不失艳丽。我拆开发辫,拿起簪子,对小红说:“你帮我簪在发间。”小红不说话,默默结果簪子,慢慢梳理我的长发,后面披散开来,只在左侧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簪上簪子,对镜相照,竟是与画中人的发式一样,多了一分纯真与妩媚。
小红闷闷的说:“姐姐,小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我回身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们是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说吗?”她凝视着我,半晌才道:“姐姐的容貌竟是有六分像那画中女子。”看到我的人都说我长得像妈妈,却不及妈妈长得秀气好看。我长叹一声:“她长得与我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你说与我能不像吗?”
小红惊讶的张大嘴,我连忙捂住她的嘴,道:“不要声张!”小红疑惑的问:“那么姐姐是苏家的女儿吗?”我摇摇头,苦笑一声,却是不知如何作答。
又在画前站了半晌,抬手拔下簪子,一头长发散乱,放下簪子,随便梳了梳,满心凄凉,转身就往外走去,风吹乱我披散的长发,一路行去,不曾回头,只觉得今夜的月格外的分明。
小红却似怕出事,整整守了我一夜,我心下好笑,生命宝贵,我岂是那轻易寻了短见人。想着想着却又悲伤起来,时醒时寐,恍恍惚惚,一会是妈妈爱怜的眼神,一会是胤禛柔情似水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