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太子》木言小榭

7、第 7 章

　　“你是要做朕一辈子的侍卫，还是——做朕的男宠？”
　　我怔愣住了。男宠？
　　“男宠...是同华阑一样的么...”我无意识的低昵。
　　他点了点头，忽地，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狸猫，我原本从未打算将你纳入后宫。”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狸猫毕竟是种四肢短小资质愚钝的动物，”他温柔的上前，从背后抚摸着我冰冷的颈子，我一阵轻颤，他满意地笑了，“但是狸猫也很可爱。从来不咬人，也不要求什么。傻傻的，很好玩。”
　　我迷茫地看着他。
　　“朕也没想到，有你这只狸猫陪着，心里竟舒坦很多，”他叹口气，轻轻地低下头，勾了我的下巴，然后在我的嘴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好香...”我傻傻地看着他说。
　　他宠溺地笑起来。这种微笑，我曾经看到过。他对华阑，对蓉贵妃，对后宫的宠妾都露出过。
　　“狸猫是陛下的狸猫，但陛下是不是狸猫的陛下呢...”声音细蚊，连我自己都没听清。
　　“你可以回去想想。”他扶起我，说，“明天再答复也不迟。现在我们最好快点下去——”他愉快地看了一眼檐下，“让朕的御林军陪着我们淋雨，实在不太好。”

　　这夜，我在床上辗转难眠。
　　我用被子包着自己的头，翻来覆去，覆来翻去。脑海中是他一遍又一遍的问话：
　　——你是要做朕一辈子的侍卫，还是——做朕的男宠？
　　“啊。”我痛苦地抱头，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的穿了鞋，走出房间。
　　雨后的空气清新芳香，大团大团的云漂浮在黑蓝的天空中，遮住了光亮。
　　我边走着边看向皇城的西南角。他现在应该在蓉贵妃那吧。蓉贵妃是当今太师的独生女，不久前才入宫，前几天画了一副“莲尽图”，陛下很是赏识。这几日便常常在她那抚琴谈诗。
　　我心里有些黯然。走着走着。顺着熟悉的路，竟一路走到了月华楼。
　　我站在月华楼的门口，怔愣了。
　　楼里灯光通明，却不知为何比以前黯淡了很多。有幽怨的琴声传了出来，凄凄切切，悲悲凉凉。
　　我神使鬼差地进了楼。
　　华阑坐在窗口，静静地看着远处无边的黑夜，憔悴的脸色黯淡的神情，全没有半月之前的骄纵之色。
　　“公子，睡了吧。陛下今天不会来了。”身后的小仆忍不住劝着。
　　“嗯。”华阑应着，却仍然不动。
　　“唉。”小仆叹了口气，转身退了下去。
　　风是这样的寒，抚乱他的发丝，他像樽雕塑般的坐在那，望穿秋水。
　　我的心里好难过。明明在十几天前我还那么讨厌他。为何现在却可怜起他了。
　　......
　　“你想也别想，那人踩着云端，你却在烂泥地里，想接近他。别说门，连扇窗户都没有。”
　　“君王的感情，原本就是如此。”
　　......
　　你是要做朕一辈子的侍卫，还是——做朕的男宠？
　　......
　　“狸猫是陛下的狸猫，但陛下是不是狸猫的陛下呢...”我看着坐在那边的华阑，不断地自言自语。
　　不忍再看，我飞身一纵，出了月华楼。
　　第二天清早，我恭恭敬敬地等在蓉莲阁的主卧门外，静待陛下宽衣上朝。这些事原本是刘公公做的，但是陛下说一睁开眼就想看见我。
　　“狸猫。”
　　我听到他慵懒的声调，握了一下拳头，便推门而入。
　　蓉妃正在帮陛下整理衣容，脸上带着春风洋溢般的笑容。
　　他噙着笑，温柔地看着她，捋起她的一缕青丝，把玩着。
　　“狸猫，”他的声音雍容性感，斜挑的凤目看了我一眼，“传奴婢们进来。你到外面等我。”
　　我默然地点头，出了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呆呆地看着院中凋落的花朵时，耳边突然有他的气息靠近：“想什么呢。”热热的气息在耳垂上痒痒的，我不禁一颤。
　　“呵呵。”他得逞似的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伸手想摸我的脸。
　　我慌的往后退。
　　他伸在空中的手一顿，脸色顿时冷凝起来。
　　我跪下来，说道：“陛下，我想清楚了。狸猫愿意一辈子做陛下的护卫。”
　　他慢慢收回手，看着我，声音平静：“你想清楚了？做我的属下？”
　　“狸猫其实很贪心。”我闷闷的说，“狸猫想天天看到陛下。”
　　他听了，似乎勾起嘴角笑道：“狸猫，你可知？朕的死士不少，却没有像你这样的；朕的宠妾也不少，也没有一个同你这般。”
　　我低头浅浅笑了。
　　“你就在这侯命吧，陪着蓉贵妃。”
　　我吃惊地抬头看他。
　　他的笑意加深，“朕中午在蓉莲阁用膳。”说着便大步朝朝殿走去。
　　屋里。
　　蓉妃拨弄着陛下今晨赏赐给她的鹅鬟叉，一张小嘴嘟着，说不出的可爱。
　　我静静地站在一角，低着头。遵着陛下的旨意陪着蓉贵妃。
　　她瞅了我一眼。
　　“大人很面生。”她缓缓说道，“是新来的侍卫吗？”
　　我转头看了看房间，只有我和一个公公。应该是对我说的吧？
　　我点点头。
　　她又问道：“听说昨日，圣上和一个侍卫——在雨中比武——那侍卫可是你？”
　　我一愣，比武？
　　她见我不言，又瞥了我一眼，说：“宫里传说那侍卫曾救过陛下，却对陛下有非份之想。陛下一时心软，答应与他比试轻功。若那侍卫赢了，便将那侍卫收为男宠。”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陛下轻功绝顶，又怎可能会输。”
　　我觉得她的笑声很刺耳。我忍不住想回嘴，“不是这样...”
　　她放下鹅鬟叉,根本不理睬我的反应，兀自说了下去,眼里竟露出一丝寂寞:“那样的男人,没有人会不渴望吧。人都说，君王处处留情，却根本无情。即使飞蛾扑火，也妄想抓住那丝炫亮。”她转过头来，话题一转，问我：“大人可会琴棋书画？”
　　我摇了摇头。
　　她露出奇怪的神情。
　　“那大人武功绝顶？”
　　我又摇了摇头。
　　她笑了一下，“大人恐怕谦虚了。大人如此一无是处，陛下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人留在他的身边？”
　　我张嘴，却说不出来话。
　　她冷笑一声，转过头不再说什么。
　　屋里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中午。
　　直到轩辕龙御驾到，蓉妃笑着起身相迎，屋内屋外才重新喧闹起来。
　　用过午膳，他们照旧在园子里弹琴，吟诗。
　　“陛下，”蓉妃娇嗔，“总我们两个人多没意思，不如让一直站在那里的那位大人同我们一起对对子，可好？”
　　轩辕龙御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道：“狸猫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同我们对。”
　　我抿紧嘴。
　　“这样啊。”蓉妃倒在他的怀里，嘴角挂起笑容。
　　傍晚，轩辕龙御在书房中看书。我为他端上玉膳房的糕点，泡了一杯淼泉茶。
　　“你今天话很少。”他看着书，慢慢悠悠地说，“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我低头看脚尖。
　　“有什么话就说，”他淡淡地说，“朕最不喜欢看别人扭扭捏捏的样子。”
　　“陛下，”我抬头直视着他，说，“狸猫是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翻过一页纸，没有回答。
　　我的心凉了起来。
　　我又问道：“陛下会不会留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在身边？”
　　“是不是蓉妃对你说了什么，”他的嘴角勾了起来，又道，“你既然这么没有自信留在我身边，又何必留在我身边。”
　　我一怔。
　　我知道自己一直是个懦弱的人。以前在七月楼被欺压惯了，轻视或蔑视甚至白眼看的都不少，心里头虽然自卑，却也是习惯了的。
　　眼前这个人，我虽然每次在他的身边都能生出以前从未有过的勇气。可是那种自卑的感觉却越来越鲜明，它在我心里生根发芽，让我惶恐不可终日。
　　怕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和和另眼相看。
　　他太高高在上，我离他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好象远隔千里。
　　“陛下。”我小声说道，“我其实识字的。”
　　“哦，”他转过头来看我，想了想，拿出桌上的一本书，递给我。
　　我接过书，有点紧张，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几行。我飞快扫了几眼，这些字都认得。
　　“为什么不读出来？”他奇怪道。
　　“不能读。一读就头痛。”每次当我深着去想一些事的时候，总会头痛欲裂。久而久之，我便不再去想费脑筋的事了。
　　他似有些不相信，只是笑了笑，然后淡淡说道：“蓉妃的话你也不必太在意。毕竟，你现在不正在朕的身边吗。”
　　轻轻缓缓的一句话，竟让我的眼眶里蒙上了雾气。
　　他温柔地叹了口气，将我拉到他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插进了我的发丝，按下了我的头。
　　他只是蜻蜓点水的吻着我的唇，一下又一下。我的眼泪流下来，流到我们相触的嘴唇。咸咸的。苦涩的。
　　我已经不再奢求，你是否是我一个人的——狸猫是陛下的狸猫，而陛下并不是狸猫的陛下——我只是由衷的希望，让我在你的身边，长长久久，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