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劫》葬花的若晞

5、清影觅（五）

　　夜，喧嚣的源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繁华的街市，背后的黑暗却在叫嚣，不断地酝酿着肮脏。
　　我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人实在太多的时候，我就往半空飘一会儿，待人少了才下地行走。我不喜欢这来往的人群，不时散发出令我作恶的味道。都说夜黑风高杀人夜，晚上的人群鱼龙混杂，小偷、妓女、变态、毒枭、虐待狂总肆无忌惮地在黑夜的掩饰下坏事做尽。
　　坐在一家小店的招牌上，晃着双脚。我冷漠地看着底下伺机而动的小偷，一点也不为将要发生的事情担心。我生前就从不把自己当作什么好人来看，死后自然也没有成为一个好鬼的觉悟，在残忍不公的社会里，好人不见得有什么好报，严重点的甚至有可能不得好死。与其多管闲事，倒不如插好两只手静静看戏，帮人，向来只是看我的心情罢了。况且，就算我现在有意相助，但我一个鬼魂又能在这件事中起到什么作用呢，还不如尽早摆正心态看戏，也算乐得自在。
　　“啊！小偷！还我的包！”
　　小偷得手了，从一个十多岁的邋遢女孩背后的包里偷出了一个大布包，但女孩的警觉性也很强，马上就发现布包被偷了，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这之前我也留意了一下那个女孩，从她出现开始，就不时往后摸一下书包，一脸紧张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包里背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小偷“我有钱快来偷我”么。
　　“站住！小偷，把包还我！”女孩一面追一面喊，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只可惜这些人都只是让出了一条道站在一旁看着，一时竟无人打算出手相助。虽然有几个有点点帮忙的念头的青年，倒他们刚要行动，便被身旁的人拉住了，摇摇头，闲事莫管，免得引火烧身，普通小偷还好，这都跟抢劫差不多了，恐怕携带凶器呢。
　　见此，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时代在前进，人文却在衰弱，何时起，我们身边见义勇为的人越来越少了呢？
　　女孩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跑得太急这一下摔得太重，一时竟站不起来，看着小偷远去的身影，她开始嚎啕大哭。
　　“求你们了，帮帮我抓住那个小偷吧，里面是我妈妈的手术费啊！我好不容易攒下的，求你们帮帮我吧。”
　　手术费。。。。。。
　　我突然就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躺在一间简陋的病房，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微弱的脉搏昭示着她极其糟糕的病情。洗碗、端盘子、扫大街、捡垃圾，那个女孩半年的生活画面迅速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最后定格在她背着巨款从家里走出的画面。
　　我大概晓得了，这女孩的母亲得了重病，半年的时间里她什么都干了苦苦才攒下了母亲的手术费，看她邋遢虚弱的样子，恐怕也是有些日子没好好休息过了。
　　心念一动，我便往那小偷的方向飘去，人群中也有被小女孩言语所动的几个人，也站了出来去追那个小偷。所幸，好人虽少，倒也不至于说是绝迹了，也许人性中善良的一面是最难以被抹去的吧。毕竟，人之初，性本善。
　　借着飘的优势，我很快地便看到了那个小偷，似乎也是知道小女孩摔倒了，那小偷也是喜形于色。我见此，又想起了那个女孩的事情，不禁怒由心生，想都不想，一巴掌就往那小偷身上拍去。
　　“啊！”小偷踉跄了一下，便狠狠地朝地面撞去，摔倒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倒也让我有些懵，这才想起来我本该穿过小偷身体的手这次竟是实打实地拍在了他的后背！
　　我，竟然触碰得到凡人了？！
　　小偷摔倒了，后面追上来的人很快将他制服，我尝试着伸出手往旁边的人摸去，但，还是穿了过去。我不禁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只是刚才那一下可以而已么，难道是因为怒气？摇了摇头，算了吧，其实实质化对于我来说倒也算不上是件多好的事情，有时候还是不如目前这穿来穿去的状态自由的。
　　女孩也被旁人慢慢扶了过来，接过布包，自是千恩万谢痛哭流涕。我觉得无趣，也不再看下去，转身决定离开。
　　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身影，我竟下意识地一下子飘到墙角躲了起来。
　　不，这不是我想的，竟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我可以确定我不认识那个身影，却无从解释为什么自己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身体却选择了藏起来，似乎是怕被那人发现是的。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立即意识到，那个人恐怕与我有什么很深的关系，深到已经令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行动！虽然我还有生前的记忆，但却正是因为如此，才是最古怪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思及此处，我立马走了出来，但之前的那个人影已经不在了，我急急地冲进人潮，找了很久，却真的再也看不到那个人。
　　最终无奈地返回刘祖亮的家里，回到杨茹房间，到了我平时休息的时间，我却完全睡不着。
　　虽然只是刹那一瞥，那个人给我的感觉，确有熟悉、忐忑、悲伤、激动甚至更多，无比复杂。我印象里确实没有他，但也决我不相信他与我而言只是陌生人，意识可以骗人，但身体的反应却绝对不会是骗人的。
　　从死了开始，做鬼那么久，第一次，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生活，甚至不再确定我生前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我的记忆都是编造的，那么我到底算是什么？我还真的能说自己是切实地存在么？！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自己的假设都太过可怕，身体对那个人有深入骨髓的印记，记忆里对他却是一片空白，无论我怎么努力回忆，也记不起半点和他有关的事情。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