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来已久的等待》依文

16、没有什么大不了

　　漩涡席卷的东西越来越多，身处其中，害怕地想要呼喊，却喊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暗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卷进去，幸福只在一瞬间就不在了。
　　如果知道会这样，如果能够提前知道，一定会更加珍惜，一定会把想说出来的话勇敢地说出来，如果提前知道，就不会犹豫，因为，没有时间啊。

　　阳光下是明亮的世界，可是阳光背后，却是汹涌而至的黑暗。我们总想要黑夜很快过去，可是黑夜，常常比白昼更加漫长。
　　真的无所谓吗，如果悠宇知道，打破半年来平静生活的不是宋祺，而是希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习惯了摄影机之下的生活的希琰，是很敏感的，不光是被拍，还有被注视。
　　悠宇吃了一口披萨之后，抬头就看到不安的希琰，“希琰？怎么了？”
　　希琰皱着眉看了一眼悠宇。
　　悠宇立刻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希琰站起来，把悠宇也拉起来，“走。”

　　无声的镜头下，纪录了一个画面，又一个画面。。。
　　希琰和悠宇回到车上，希琰迅速系上安全带，开动汽车。
　　悠宇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一幕幕夜景从悠宇眼前闪过，可是悠宇无心观赏。
　　就在二十分钟前，她已经成了多少人眼中的风景。

　　所有人都在猜测，希琰身旁的人是谁。
　　希琰的手机不断有人打进来，希琰开着车在城市的边际兜了一圈，才回到公寓。
　　悠宇一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看到了些什么，也仿佛没有听见希琰的手机铃声，也不觉得烦躁，也不觉得厌恶，甚至不觉得紧张。
　　希琰停下车，说：“下车吧。”
　　悠宇“嗯”了一声，就乖乖下了车。
　　希琰说：“上楼吧。”
　　悠宇“嗯”了一声，就乖乖上楼了。
　　希琰问：“喝水吗”
　　悠宇“嗯”了一声，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等水喝了。

　　希琰递给她一杯水之后就去打电话了。
　　悠宇脑袋空空地默默坐在沙发上，就像在等待判决。
　　希琰打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电话，经纪人已经告诉他，他和悠宇一起从画展里走出来和一起吃饭的画面被拍下来传到了网上。
　　好几个媒体打电话来问是怎么回事，希琰旁边的女子是谁，也会有几波狗仔来蹲点，务求第一报道。
　　经纪人在希琰和公司之间反复打电话，沟通，商量解决办法。
　　有些活动可能要取消了，不然会被追问悠宇是谁，有些节目必须要去，要在一个适宜的条件下解释。
　　连续两个小时的轰炸，让希琰疲惫不已，连脾气都没有了。
　　从阳台上走回客厅里，看到发着呆像是做错了事情的悠宇，希琰又心疼又生气，解释解释解释，不如直接说是我女朋友好了。这样的想法在希琰心里闪过。

　　悠宇抬起头，“只是一起吃饭而已，事情闹得很大吗？”
　　这一瞬间，希琰的心里只有不忍，不忍她担心自己，不忍她难过。
　　希琰微微笑着，嗓子有些干涩，只好喝了口水，才说：“不是什么大事，被拍了几张照片而已。”
　　悠宇紧紧握着沙发的一角，咽了咽口水：“我们都被认出来了？”
　　希琰有意地说：“我被认出来了而已，大家又不认识你。”
　　悠宇不知道该望向哪里，心里只有不安和惶恐，可是整个人又像泄了气一样，没有办法表现什么情绪。
　　该怎么办？
　　该去哪里？
　　回家吧？
　　对，很晚了，该回去了。

　　悠宇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希琰习惯性地想说“我送你”，可是这种情况下，希琰只能把话咽回去。
　　悠宇低着头从希琰面前走过，走到门口，换好鞋，推开门，才回头看了看希琰，稍稍扬了扬嘴角：“我走咯。”

　　回到家里，宋祺竟然还没回来。
　　悠宇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难过了。
　　悠宇躺倒在沙发上，手机丢在一边，不想去看，什么都不想理会。
　　这个时候所有人关心的都是她和希琰是什么关系，应该没有人会在乎她是谁吧。
　　希琰说的对，大家又不认识她。

　　迷迷糊糊中，悠宇睡着了。
　　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悠宇却发现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仔细想了想，难道是觉得沙发上睡的不舒服就自己回房间了？
　　嗯。。。很有可能是这样。

　　宋祺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到悠宇过来，习惯地说：“起来了？过来吃早餐吧。”
　　明明是很寻常的话，明明是听过很多遍的话，明明知道他一直关心照顾着自己，怎么能若无其事不知好歹？
　　就算此时此刻很想走到宋祺身边，躲进他的怀里，却突然不敢了。
　　是因为陌生，因为不习惯，还是因为自己没有资格？
　　自己为他做过什么呢，凭什么拥有他？
　　凭什么一有事情发生就躲进他怀里？

　　宋祺奇怪地看了站着不动的悠宇一眼，继续寻常的语气：“怎么了？坐下吃饭啊。”
　　悠宇不自然地坐下，不自然地和宋祺一起吃早餐。
　　宋祺烙了两张鸡蛋饼，煮了黑米粥，还烤了两个培根卷。
　　宋祺看出悠宇的不自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希琰？
　　宋祺心里也开始泛起了不安。

　　直到宋祺去上班之后，才从一些爱刷微博，比较关注明星的女同事那里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悠宇是觉得很困扰吗？
　　悠宇现在，把希琰放在了心里的什么位置呢？
　　宋祺今天工作得有些烦躁。

　　下班之后就立刻回家了，好在，回到家之后看到她在。
　　悠宇看到他回来，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我。。。忘记煮饭了。”
　　悠宇一时有些着急，宋祺安慰着说：“没关系，出去吃吧。”
　　出去？不不不。
　　悠宇不想出去，突然想到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略带惊喜地说：“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外卖？
　　宋祺看出悠宇不想去外面吃饭，也知道是为什么了，就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外卖不知道新鲜不新鲜，冰箱里还有吃的，我现在做吧。”
　　悠宇，“额，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宋祺，“嗯，还有的选呢，想吃什么？”
　　悠宇，“我来做吧，你都上了一天班了，也该休息的。”
　　宋祺，“没关系，今天的工作不多。”
　　悠宇，“可是。。。”
　　宋祺认真地看着她说，“你去看书吧，饿了的话吃点水果，我随便做一点，不会很久的。”

　　于是，悠宇被宋祺赶出了厨房。
　　可是悠宇并没走开，她在厨房外看着忙活的宋祺，似乎很少注意到这个样子的宋祺呢。

　　灵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触，它不会因为努力就能得来，而是在不经意中产生。
　　就像此刻。
　　伴随着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创作的冲动。

　　悠宇忍不住跑到书房，忍不住拿出画纸和画笔。
　　明明生疏了的纸笔，却灵动地动了起来，没有阻碍地随心而动。

　　晚上悠宇主动问宋祺，“去楼下走走吧？”
　　宋祺说好。
　　可是彼此间仍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祺想告诉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犹豫着怎么告诉她。
　　悠宇就先说起了别的，“宋祺，你说，你和一年前，或者两年前，有什么变化吗？”
　　宋祺随着她的问题想了想，“事业上取得了一点进展，也以前更忙，压力更大了。”
　　悠宇有些惊讶地看着宋祺，原来在她心里无比强大的宋祺也感觉到压力很大吗？
　　悠宇继续问：“那，行为处事上呢？”
　　宋祺，“更冷静了，大概，也更冷漠了吧。”
　　悠宇暗暗惭愧，“宋祺，你怎么说的好可怜啊，原来为生活打拼，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这么累的一件事啊。”
　　宋祺倒是释然地笑说：“生活不容易啊。”
　　悠宇更加惭愧了：“那你，为什么愿意无条件地提供给我没有任何烦恼，不需要前进不需要奋斗的日子呢？”
　　宋祺，“因为我有这个能力啊，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悠宇停下脚步，“难道因为不难就要这样做吗，那为什么是我呢？”
　　宋祺，“我不是说过要照顾你吗，何况，也不是无条件啊，你也每天给我做早餐，每天陪我说说话的。”
　　悠宇追问：“那又为什么要对我说呢，因为。。。因为我需要照顾吗，因为我赖上你了吗，因为我利用。。。”
　　因为我利用了你的同情吗？

　　可是话没说完，宋祺就在悠宇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宋祺，“因为你在我的生活里，我会感到开心。”

　　悠宇愣了一下，宋祺却继续往前走了。
　　悠宇看着宋祺的背影，心想，这算什么回答啊，我是吃的吗？是用的吗？我在怎么就让你开心了呢。

　　悠宇快速走几步追上宋祺，想要继续追问。
　　宋祺却自顾自地说起来，“打拼事业倒也不是只有苦没有甜的，在取得成绩的时候，慢慢取得照顾在乎的人的能力的过程中，也常常有快乐的感觉的。
　　何况我已经足够幸运了，已经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已经走到了一定的高度，让很多人不能轻视我的位置。
　　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代价也是必须和应该的。”
　　悠宇，“所以，现在的你，每天都觉得开心了吗？”
　　宋祺停下脚步看着悠宇回答说：“不需要每天都很开心，事实上每天都有很多烦恼，但仍然觉得满足。”
　　悠宇微微笑说：“是因为你知足吗？”
　　宋祺，“是因为我已经拥有了足够珍贵的东西。”
　　悠宇，“是现在的地位？”
　　宋祺，“是眼前的人。”
　　悠宇又愣住了。
　　宋祺缓缓说道：“原本不是打算在今天晚上和你说这些的，但是你知道了我的说法做法之后仍然留在我身边，这一点，给了我很大的底气。”
　　宋祺的目光专注却温和，明明温和，却吸引着悠宇，融化着悠宇的心。
　　宋祺，“如果现在还不想结婚，那先正式做我的女朋友吧，路悠宇。”
　　和昨夜绚烂繁华的城市之景不同，悠宇和宋祺只是在宁静的小区里，夜空中挂着寥寥几颗星星，月亮也是半遮半掩，周遭只是寻常的大树、栏杆、石凳，可悠宇却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地令人心动。
　　看悠宇半天没反应，宋祺只好说：“这是默认的意思？”

　　忽然发现原来没有什么好计较的，过往种种回忆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甚至突然想不起来了。
　　原来平静的日子是这样幸福，有一个相恋过六年的人体贴包容着自己，可自己却可笑地想要逃跑。
　　原来没有什么放不下，没有什么可害怕，都已经确定了这样一份真心了，不是吗？

　　宋祺在等着她的回答。
　　悠宇笑了起来，宋祺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肯定的意思。

　　可是，悠宇没有说“好。”
　　因为希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