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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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一颗冰冷的水珠落在我的脸上，惊得我立刻恢复了神智，下一刻，仿佛布满整个身躯的疼痛感立刻将我淹没，虽然理智警告我，不能在没弄清四周情形之前发出任何动静，但忠实地将疼痛感传达到脑部痛感神经的神经末梢，却令我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低地呻吟。
好在，周围的一片沉寂，令我稍稍放下了一点儿担忧，睁开眼睛，隐约有一丝发白的天际，让我明白现在正是凌晨时分，身前是缓缓流淌的河水，身下是凌乱的卵石堆，身边是一片横生的杂草，那滴在我脸上惊醒我的，是草叶尖上凝结的露水。
没有被抓到，应该算是逃出来了吧？我没有力气动弹，静静地回忆昏迷之前的片断：被绑架、然后逃出、回家、可怕的背叛、父亲的死亡、最后的逃离…………我冷冷地笑着，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遥远的天际，原来八岁时的我，真的见过寒潮，因为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记忆，前世八岁时的失忆，并不是因为高烧，而是意外得知母亲的死亡与父亲有某些说不清的关系，将父亲视为唯一依赖的我，才会选择刻意遗忘…………
谁说已经发生的过去无法改变？现在父亲的死，不是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吗？深吸口气，我开始活动双手与双脚，检查自己是否有什么内伤，左脚似乎有些扭伤，不过并不严重，倒是右手麻痹得几乎没有知觉，强忍着全身的疼痛，微微侧了侧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黑黑的东西！
眯起眼睛仔细分辨，呵…………原来是他！艾寒潮，父亲的私生子。对了，他是跟着我逃出来的，我冷笑，勉强坐起了身子，奋力将那小鬼从我右手上推开，小心翼翼地伸展收缩五指，终于确信自己四脚健全，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势。从那么高的桥上摔下来，又在水里漂流了不知多久，身上这些擦伤、刮伤，已经算是轻的了。
“唔…………妈咪…………冷…………”稚嫩的童音哆嗦着响起，寒潮幼小的身躯蜷缩着，下意识地朝我身边靠拢。
“起来！”我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他，见他神智不清地睁开眼睛，莫名其妙的望着我，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终于放缓了语气，“寒潮，乖，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我们会死在这里的！来，听话！”
“清…………清辞哥哥。”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叫着我的名字，怯懦而带着隐约的哭腔地问道，“妈咪和爹地…………他们，是不是…………去天堂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看你这副倒霉相，是个人都不愿意要你！心底里冰冷地嘲讽，脸上却扬起一抹亲切的笑容，“寒潮乖，你这么听话，爹地和妈咪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那…………他们为什么不带寒潮一起去？”大大的黑眼睛里，盛满无措与慌乱，看向我的时候，带着一丝丝绝处逢生的希冀与纯粹的依赖，仿佛丛林里落入陷阱的小鹿一样可爱，“哥哥不是说寒潮很乖吗？还有…………他们为什么也不带哥哥去？哥哥不乖吗？”
“是啊！哥哥不乖。”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我伸手将他搂进怀里，不让他看见我压抑不住的冰冷眼神，“哥哥没有听爹地的话，所以他们不带哥哥去，可是，如果寒潮也和他们一起去的话，只留下哥哥一个人，会很寂寞，寒潮愿意陪着哥哥吗？”他们倒是巴不得要我陪葬！只是，我还有疑问没有弄清楚，不想这么快就不明不白地死去！至于你…………他们怎么会舍得你死呢？我又怎么会舍得你死呢？你可是我手里唯一的王牌了！外公手里的那些人才怕是我暂时无法染指，只有将来会钟情于你、为了你猝死前的一个愿望而设计我踏进五年之局的独孤长空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替我对上柳家，在那之前，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嗯！好！寒潮陪着哥哥！哥哥不可以不要寒潮喔！我们打勾勾！”到底是小孩子，绝望中抓住的一丝希望，都能让他兴奋起来，左右开弓抹去脸上的泪水，寒潮毫不犹豫地伸手脏兮兮的小手，紧攥成拳，只留下弯曲的小指正对着我，郑重其事的表情，配合着那张稚气十足的小脸，让我几乎压抑不住的冷笑凌厉竟消散无踪。
我勉强扯开一抹微笑，从善如流地与他勾勾了手指，背在身后的左手，却是攥得死紧，指甲甚至掐进了掌心，心底一片冰冷讥诮，柳…………不，顾青州，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你为你心爱的亲生儿子死去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现在，我这个你极想除之而后快的孽种，却成了他最后的依靠吧？你死得太过干脆，却让我的双手沾满了那个女人的鲜血！你虽是迫于无奈入赘柳家，但柳家也没有亏待你，你将自己的仇恨全数投射在我母亲身上，就能抹去你心底的贪婪吗？你有没有想过爱上你的她其实比你更加可怜？你至少还能把满腹的委屈怨恨发泄在她的身上，可她的苦、她的痛，又要向谁去倾诉？你至少还有一个艾蜜儿可以去爱，而我的母亲，却是将你视做她唯一的依赖！在你指责我的身上不是流着你的血的同时，是不是应该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是不是配得上“丈夫”这个头衔？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既然我曾经所依赖的一切都是可悲的误会，那么，我也不需要再有任何顾及了吧？肮脏的柳家我固然不会放过，可这个寒潮，我也一样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即使你的灵魂已经升入天堂，我也要让寒潮用发自灵魂的痛苦号叫把你拉回来！顾青州，父债子还，你曾犯下的一切罪行，就由你的儿子来偿还给我！你看不到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亲口告诉你！
敷衍了事地应付过寒潮索要的承诺，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尽管万般不愿，还是将他也拉了起来，大概分辨一下方向，便艰难地在这荒郊野外行进————在水里泡了大半夜，尽管天气还很热，可正处于生长阶段的小孩子仍然需要补充大量的食物，一直坐在这河边，是不会有什么猎物自己送上门来的，而且，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河边，这里实在太显眼，很容易被人发现。
“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寒潮好累。”才走了不过个把小时，隐约可以看到河岸边的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那个小鬼就已经开始叫累了！我牵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说道，“寒潮听话，我们得快点儿离河岸远一些，否则那些坏人随时可能沿着河岸找到我们，到时候，他们会把哥哥抓走，不让哥哥和寒潮在一起的，寒潮要让哥哥被他们抓住吗？”
虽然夸张了一些，但这也不是危言耸听，那些人到现在都没有追上来，并不表示他们就已经放弃了，无论是柳世宇，还是柳世杰，他们既然下出了绑架我的这步险棋，就不会希望我再冒出来去坏他们的好事！昨夜在家里…………不，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昨夜在那里火拼死掉的，不过是双方的几个小卒子而已，谁知道接下来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再追上来？
“不要！”果然，刚刚承受了父母双双故去的巨变，失去了一直以来的依靠，一个才四五岁大的孩子本来就如同惊弓之鸟，被我的话惊吓得尖叫出声的寒潮死死握紧我的手，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安全，赶紧松手，整个人紧紧挂在我的身上，双手牢牢环住我的腰，仿佛这样就能留下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不要！不要！寒潮不要离开哥哥，不要让坏人把哥哥抓走！”
“那你就听话啊！快跟哥哥走！”我毫不留情地扯开他的小手，连一丝一毫的哄骗都不屑去做，依旧迈着大步，“寒潮，现在你也是小小男子汉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你必须坚强起来，哥哥会保护你，你也要快点儿长大来保护哥哥才可以啊！”
“是！”松开手的寒潮连忙点头，并且乖乖地牵着我的手，大步向前走去，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甚至走得比我还快，然而，他清脆有力而斩钉截铁的回答，并没能给我带来丝毫的温暖，相反，这似曾相识的承诺，使我心底某处阴冷的角落更加疼痛！曾几何时，也有人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用这样毫无保留的坚定来回应我、用温和却冷静的言辞抚平我的彷徨与不安？然而最终，我却因为相信那人的承诺，将自己送进了地狱！
不，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我的身上没有流着顾青州的血，所以他毫不留情地对我痛下杀手，完全将我对他的儒慕之情斩断，而他口口声声的“孽种”、“孽障”，显然并不仅仅是因为母亲对他的隐瞒，他知道谁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且对那人有着极度的怨恨，以至于可以为了整倒那人而将我当成复仇的筹码————结合之前绑匪的对话，我的父亲，是柳家的人吧？
母亲是最得外公宠爱的小女儿，能够有机会而且有胆量对母亲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除了外公之外，只有柳家的两兄弟，我的两位伯伯：柳世宇、柳世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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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可怕的字眼？而我的出生，竟是这般不堪…………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期待我的诞生吧…………母亲…………她知道吗？知道我的身上流着这样肮脏的血液吗？应该不知道吧？我看过母亲怀着我时写下的日记，那时的她，对父亲依然充满爱意，连带地，也对我的出生抱着极期待、极喜悦的感情。所以，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如果她知道了的话，她绝不会生下不是父亲孩子的我！她的死，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个她从未想过的可怕事实呢？
我打了个寒颤，摇头甩开脑海里的猜测，心急如焚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母亲的日记，我还没来得及看完。昨夜逃亡之前，我已经将母亲的电脑主机硬盘拆了下来，只是带着那样的东西不好逃走，所以匆匆把它与另外一些东西藏了起来。那些东西我藏得相当隐密，而且那样的爆炸与火势，是无法完全避开众人视线的！再加上其中的尸体，必定会引来警方的关注，任何想要弄清那房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的人，都只能获得相当有限的资料，但即使是这样，我也还是不太放心，但是现在，我不能去取回那些东西…………
离开，在柳世宇、柳世杰两兄弟彻底掌握柳氏的所有力量之前，尽可能地远离这个城市，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是他们两个，似乎都不太希望我活着回到柳家的城堡，外公的入院，是示敌以弱也好，是真的无法控制大局也好，总之，这里对我而言，已经不再安全。虽然身上只有逃亡的路上用父亲的提款卡一次性取出的五千元现金，但支撑一段时日，总还是足够的————如果不是担心那提款卡会暴露我的行踪，我也舍不得丢掉它。
逃吧…………逃得远远地…………
等我有了足够的力量，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在心底暗暗发誓，任凭酸涩难耐的双眼里涌出两颗再也压抑不住的泪————我不要再活在那些虚伪之中，我已经被骗得够多了！我付出了所有的感情、付出了所有的信任，却被谎言牢牢包围，那样的日子，我绝不会再去尝试！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爱上谁、再信任谁，曾经有负于我的，我会要他们一一偿还，前世没有弄清的谜团，我也会一个个地解开！
无论是柳家，还是…………他，你们欠我的，我总有一天会要回来！今天我痛一分，将来你们就要还我十分！今天我流下的泪，我也会要你们千百倍的补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逃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