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游戏吧，堕元帅大人！》关东血

9、第八章

　　“……你没有地方可去吗？”结果，魔王在和艾谢尔关于一把雨伞争执了一会后，抛给路西菲尔的是这个问题，仿佛才半天就已经忘记了路西菲尔的存在。
　　路西菲尔本该对此充满侥幸，却奇怪地产生了几分不满——就好像把自己拖回来、以及下令让艾谢尔好好看管自己的不是他一样。不过这种话也只能在肚子里转一圈了，路西菲尔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要是有的话，就不会坐在这里吃煎蛋了。”
　　“说的也是，你在日本也算通缉犯了。”魔王耸耸肩，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桌边，却并没有拿起筷子，只是用那双鲜红的眼睛审视着自己，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尽管他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魔力，路西菲尔还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机械地把剩下的蛋饼慢慢塞进嘴里。
　　等到蛋饼的最后一角消失在他嘴里后，魔王终于再次开口了：“我问你，你是怎么连接到惠美工作场所的电脑上的？”“……啊？”路西菲尔只用了一瞬来想起“惠美”指的是勇者艾米莉娅，余下的迟疑则是因为他并没想到魔王会问出这个问题，困惑地歪着头。
　　“你这家伙在某些地方说不定意外的能派上用场。如果能帮我取回力量，让你留下也可以。”魔王这么说道。花了点时间来弄懂这是在给他第二次机会，路西菲尔很快意识到，魔王不仅无意制裁自己，还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向自己伸出援手。
　　“那个，是通过黑入了她们公司的管理电脑……”知道这次伸手的意义与中午前要求魔力时不同，路西菲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魔王的提问，开始卖力地对电脑技术进行大致的讲解。从硬件构成到软件应用，从程序编写到漏洞测试，从单机工作到网络资源。开讲没多久，艾谢尔端着两碗米饭来到了桌边，两人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似乎听得很是认真，连品评晚饭的口味都忘记了。讲得起兴时，路西菲尔还试探性地向艾谢尔要米饭吃，艾谢尔想都没想就盛了一碗过来，甚至没有质疑路西菲尔的立场，就兴致勃勃地继续听下去。
　　作为讲话人，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没过多一会……“我说，你们完全没听懂吧……”看着仿佛乡下人第一次进城、满脸兴奋却不明所以的两人，路西菲尔无力地抱怨道。“唔，怎么想都不可能一晚上就懂。”魔王很快回答道，“不过你先往下说，具体是怎么‘黑’进电脑的？”
　　“呃……刚才说到了程序的漏洞，如果对方没有及时修补的话，利用漏洞是比较常用的一种入侵方法。”在作为技术者的尊严和自身的生存保障之间挣扎了一会，路西菲尔还是可悲地决定继续对牛弹琴，“不过也有其他方式，比较粗暴的是使用或编写其他程序来进攻防御系统，但这样比较容易被发觉；相对捷径的是通过各种方法破译管理者的密码……”
　　又讲述了一会，魔王脸上的云山雾罩也没有散开，趁路西菲尔停下来扒饭的间隙，他抬起手暂时示意暂停：“就是说，这些方法你全都会用吗？”“你说会用……实际上我最近才用过啊。”路西菲尔将嘴里的饭咽下去后解释道，“你以为我是怎么查出你们的名字、又找到你们的住处的？艾米莉娅的工作场所是通过她的职工卡来进行检索的，这个暂且不论，但你的名字和住址，我是入侵警察局户籍科来查找的，还通过麦丹劳的入职履历信息确认了真奥贞夫确实是你。大型公司和政府网站的防火墙都有一定强度，所以我各自用了不同的方法。”
　　“好厉害……”魔王发出了真诚的感叹，眼睛亮闪闪的，和上午那气魄十足的样子完全不同。路西菲尔微妙地觉得他这样子有点怀念，但同时又有点恶心，进一步说道：“不过，现在没有电脑，不可能演示给你们看。不信的话，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网吧……”
　　“不必了，之前惠美跟我说过威胁电话的事，只可能是你做的。虽然一直都有听说这个世界的电脑很厉害，不过连这种事都能做到啊……”魔王的脸上带着兴奋的微笑，像挥舞魔剑一样豪情万丈地挥动筷子，“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契机学习，但没想到身边就有这样的人才！喂，芦屋！”
　　“在，魔王大人。”艾谢尔放下碗筷，向魔王浅浅低头。“既然有现成的机会，我们也不能落后于这个世界的人类！以最近魔王城的收支，如果再加上一个吃饭的人的话，每个月最多能接受多少分期付款的额度？”
　　“这……”理解了魔王的打算，艾谢尔表情明显阴郁起来。可是他大概还记得自己刚才还听得津津有味，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能恶狠狠地瞪了路西菲尔一眼，起身去取什么东西了。这对路西菲尔来说也是意料外的展开，他惊异地眨眨眼睛，甚至扫视了一圈屋里——不管怎么看，连电视都没有的老旧房间，和电脑这种这个世界的高科技并不相称。
　　艾谢尔很快带着一本封面上写着“家计簿”的本子回来，瞟了瞟自己，低声和魔王商量起什么。路西菲尔坐在原地努力倾听，勉强听到了艾谢尔说了“网吧……费用……多次……总额……每月……”之类的字眼；而魔王的回应语气尽管听上去要磊落一些，眉头却也在家计簿上方皱了皱。
　　讨论了一会后，魔王挥了挥手：“已经很晚了，你们今天也都很累了，先休息吧。明天我的排班从中午就开始，还要和芦屋去拜访房东以及准备你的户口登记，后天我会去电器街看看有没有能符合要求的东西。”
　　“户口……”路西菲尔跟着念出了这个词。魔王、艾谢尔和勇者在这个世界的合法身份，就是用那个东西确认下来的吧。可是他们和自己都是在这个国家凭空冒出来的，不可能顺利取得登记资格，无论是之前还是明天，大概都会用些非常的手段。魔王体内，果然还有剩下的魔力吧？

　　但比起这个，魔王的话中还透露出了更重要的信息。他说后天才去买电脑，而明天就要为自己登记户口，这透露出几件事。
　　首先，是“购买”电脑，而不是先租借或者去网吧。这说明魔王已经完全信任自己的能力，甚至不经亲眼确认就敢于拍板——尽管电脑可以退货、网络也可以试用，但若心存怀疑的话，一开始就会采取更加谨慎的做法。而在这一点上，艾谢尔似乎也和魔王达成了共识。
　　其次，登记户口的时间在购买电脑之前。虽然魔王说得像是要自己用利用电脑的能力来交换居留权，但是既然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是有先后顺序（暂且不论自己是钱还是货），也就是说魔王已经决定收留自己，只不过要求他的能力作为回报罢了。毕竟，在登记上同一个户口簿之后，再想把自己丢出去就困难了。
　　第三点是，魔王和艾谢尔都对电脑一窍不通，却大胆购买了电脑，这意味着自己将获得电脑绝大部分的使用权。既然他们不懂，那自己做些正经工作（？）以外的事，他们也无法插嘴——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路西菲尔的眼睛久违地亮了起来。
　　当晚，堕天使的脑内描绘着美好的未来，毫无怨言地和另外两人一起躺在狭小的房间中，体会着没有翅膀阻挡、背部可以完全接触地面的新奇感受，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魔王和艾谢尔在交代了一些生活事项后，就把他独自放在家里，一起出门办事去了。对于一天前还在攻击他们的叛徒，这种对待实在有些心宽，若是换了其他恶魔，说不定真的会做出再次背叛的事来；不过路西菲尔已经没那个打算了。
　　既然能对自己如此放心，撒旦这家伙，果然还是有点王者的器量的。
　　路西菲尔当然不会说“既然你相信我，我就用忠诚回应你的信任”这类幼稚的话，但是从结论上讲，能在一个信任自己的上司身边，各种行动都确实方便得多。比起自己胡乱做些什么、或者逃走并再次面临不知所措的境地，还不如留在这里，在有人供养的前提下，听命做些对自己来说很简单的事。
　　之前说要回天界，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其他选项；而现在，既然撒旦为他提供了一个选项，那选择这个也没什么不好。还有没有回去的途径和手段暂且不论，相比那个无所事事的无聊地方，还是撒旦将要带回来的电子世界更有趣一些。
　　不过，毕竟失去了魔力，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呢？鉴于自己和另外两人都没有迅速衰老，路西菲尔并不觉得因为外表变成人类、寿命也会随之变短，所以“一辈子”之类的词本身就很抽象。那么，反正也没有其他路好走，就先得过且过吧。……话说回来，自己之前很长时间也是这样的心态吧。
　　凡是拥有生老病死的种族，都要为种族的生存、繁衍与未来而努力，拥有智慧的更要考虑个体在遇到困难和衰老时如何生存，因此会辛苦奔波来积累财富。而眼下的路西菲尔尽管失去了强大的力量，但在看不见尽头的寿命中依旧不需要考虑前程啦养老之类的，真是方便。……不过，说不定无聊也是源于此呢。
　　即使生命再漫长、度过的岁月再沧海桑田，也仅限于回头看的时候，才会觉得日月如梭；而在每一个时点，路西菲尔都和撒旦这样的恶魔、奥尔巴这样的人类、以及那些寿命只有几天的飞虫一样，在同样的每分每秒中穿行。
　　无论意义再怎么不同，“现在”的长度都是一样的，他们对时间缓缓流逝的感受也都是相同的；倘若眨眨眼就能消耗掉几十年时光，也就谈不上什么无聊了吧。
　　漫长的光阴，总要做些事情来消耗。比起散乱、毫无秩序而能迅速结束的一件件小事，路西菲尔更倾向于做些能消磨更久的大事；大概相当于人类比起每天的日常，完成阶段性目标会更有成就感。这听上去和他不喜欢麻烦有些冲突，不过他在思考要不要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也会充分衡量付出的精力和收获的乐趣，哪边更多一些。因此在这几千年中，他也只不过做过两次阶段性的大事——分别是跟着两个撒旦，帮助他们实现他们的愿望。
　　现在，第三次机会似乎要来了。尽管并非完全出自本意、也不知道撒旦到底是什么打算，但路西菲尔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了。
　　就如同不久前的背叛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并未背负什么沉重的觉悟一样，此时的路西菲尔也毫无心理负担地再次决定，接下来将暂时栖身于刚刚背叛过的魔王撒旦门下；而这个“暂时”会是多久，时间感淡薄的堕天使自己也不清楚。

　　当晚，撒旦拿回了刚刚为路西菲尔登记的户口信息，并满意地看到堕天使乖乖地呆在家里。登记的名字是“漆原半藏”，见路西菲尔对着汉字皱起了眉，撒旦耐心地教给他读音是“URUSHIHARA HANZOU”。姓氏是“URUSHIHARA”的原因姑且和魔王姓真奥一样，但“HANZOU”实在搞不懂。当然，无论如何这只是个取得合法身份的代号而已，不用那么在意，路西菲尔满心期待着专属电脑的到来。
　　次日上午，撒旦搬着几个箱子、同时带着一个负责安装网络的技术人员回到了魔王城。由于路西菲尔可能还在遭到通缉，艾谢尔为保险起见，在技术人员进屋前，就按照和撒旦事先商量好的，半强迫地把路西菲尔塞进了壁橱上层。
　　路西菲尔本来对此很是不满，但在等待电脑和网络安装的过程中，意外发现这个地方还算凉爽；而且以自己现在的身材，不仅能顺利躺在其中，四角还能额外空出一些空间来，放几个小型家具绰绰有余。果然，偶尔也是没有翅膀比较方便。
　　等到外边的悉悉索索终于停止，艾谢尔宣布他可以出来的时候，路西菲尔几乎是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用力打开了壁橱的拉门。魔王城的窗边多出了一张长方形的矮桌，上面放了大概是刚刚安装好的箱形无线网络，乱七八糟的线缆还没有整理。而无线网络旁边，就摆着路西菲尔心心想念了好几天的、诱惑力甚至超越了天界的个人电脑。
　　可是……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果然把这种事交给对高科技一窍不通的撒旦来做，是个巨大的错误……路西菲尔的头就如同“堕天”的字面意思一样，急速地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