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游戏吧，堕元帅大人！》关东血

11、第十章

　　隔壁新搬来的少女，绝对不是普通人。
　　怀疑她的理由有很多，例如那超越落伍已经达到怀古水准的遣词用句风格，连闭门不出的路西菲尔都会叹为观止的待人接物方式，穿着不合时宜的贵重的服装却住到如此偏僻破旧的公寓，明明是单身弱女子却会主动跑来热情照顾三个贫穷的单身汉。
　　——当然，最难以找到推脱借口的，是她送来的各种各样的食物中，都蕴含着浓郁到无法忽视的圣法气。
　　食物中有圣法气这件事，她最初送来的乌冬面一开箱，路西菲尔就察觉了。撒旦和艾谢尔也没有理由察觉不到，但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就像对待正常的食材一样切菜煮面，似乎还很高兴能够缓解魔王城的粮食危机。
　　既然两个摄入圣法气会对身体有害的纯种恶魔都这样，那能够自行使用圣法气的堕天使更没理由说什么了，三人共同进食含有圣法气的饭菜，也不针对新邻居的情况开会讨论。并不是担心她会听到，而是在各自考虑后，都判断没什么讨论的必要。
　　在撒旦看来，既然少女化名“镰月铃乃”，以人类的身份遵守这个国家的法律和习俗（成功与否另论），又以友好的态度主动拜访，那自己也没必要戳穿她。身为王者，本来就会有心怀各种目的的人前来投靠，倘若每个都要问到知根知底才予放行，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在艾谢尔看来，既然魔王有意忽视了少女的真实身份，那就等同于命令他也不能主动提起。何况少女送来的大量食物，能够解救财政赤字的燃眉之急，即使食物中蕴含着圣法气，也不会立即损害他们高等恶魔的身体——不，即使他自己的身体会出点问题，只要魔王大人没事，也就无所谓了。
　　在路西菲尔看来，少女能带来这么多圣别食材，自然是恶魔的敌人；身为敌人却堂堂正正地住到隔壁，还毫不胆怯地进入魔王城照料三个恶魔，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她的计划到底是怎样的呢？路西菲尔想要静观其变。除此之外，既然撒旦会吸走所有魔力、即使出事也有他顶着，路西菲尔也乐于多少吸收一些圣法气，有力量总比没有好。
　　并且，他们三人也大致能猜出彼此是怎么想的。即使各有立场，他们好歹也是以战友和同僚身份共事过几百年的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总之，对神秘少女的存在本身和种种殷勤做法，魔王城上下一致采取了默许的态度，甚至也回应以人类对待邻里的友善。

　　因为知道“铃乃”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魔王城也没有刻意隐瞒路西菲尔这个通缉犯的存在，再怎么说，他们怎么也不觉得有备而来的异世界少女，会用报警的手段来消灭魔王军。但是，撒旦在对铃乃介绍自己是“闭门不出的重度死宅”的时候，路西菲尔虽然本能地想要反驳，心中却迅速涌出两件事，让他讷讷地闭上了嘴巴。
　　第一件自然是自己在日本犯下的罪行。虽然背叛和刺杀未遂得到了目标人物的宽恕、并且乱战并没造成任何实际上的损失，但之前的多起抢劫案是确实存在的。在这个和平的国家，抢劫是重罪，即便铃乃是同一世界来的人，路西菲尔也不想给对方留下把柄，只能顺着撒旦“死宅”的说法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出门。
　　而第二件是，路西菲尔原本觉得自己是天空的霸者，若禁足令解除，他会非常乐于成为户外派；……但是仔细想了想后发现，现在的他即使出了门，也只能用自己的双脚行走，就突然失去了出门的意愿。
　　这并不是说他在天使/堕天使时期、以及来到地球之后与撒旦对决前的那段时间，并没用自己的双脚行走过。即使不谈要节约魔力和隐瞒身份的地球时期，路西菲尔在魔界还陪年幼的撒旦钻过山洞，那时他只嫌走路的速度慢，却不觉得是多么讨厌的事，步行过的距离算起来也绝不能说短。
　　可是现在，在魔力被完全剥夺后，他不是主动收起翅膀、而是真的无法再展开翅膀了，感觉又是另一番滋味。就像一个成年前有车接车送、成年后自己开车代步的人，有时为了身体健康会去散步长跑，偶尔也会为了避开交通堵塞和其他人一起挤电车；但是若这个人突然因变故被迫卖掉汽车，那么即使是并不需要步行多久的通勤路途，在他眼里也会突然变得无比漫长。不是因为路程本身变长了，只是前后的反差太过强烈而已。
　　数千年间都自然而然将翅膀当做身体一部分的路西菲尔，此刻正像是卖掉了汽车一样，不，莫不如说他的汽车直接被人蛮横地夺走了。由于汽车本身也是不义之财，他没什么好申冤，但结果就是在他眼中，除了十分钟步行远的、又不得不去的公共澡堂之外，其他任何要走更久的地方，都像地平线那样遥远——毕竟他之前的飞行速度，要比一般车辆在市内的限速快多了。
　　基于这些理由，路西菲尔悲哀地发觉，只要翅膀无法展开，那即使撒旦没有严令禁止他出门，他大概也完全不想出去。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着，反正撒旦会打工赚钱，艾谢尔会买菜做饭，自己的娱乐（和工作？）都可以在电脑上解决，想买的东西又能直接送货上门，那不出门也无所谓吧。

　　魔王城的大小还不到十平米，按照一般的观点，不能出门的路西菲尔相当于是被软禁了，还是在条件相当一般的地方。撒旦对于明明已经再次投入自己麾下、却因为种种原因被迫遭到如此对待的路西菲尔，也感到有一丝过意不去，为了抚慰他的心情而不追究他随意网购的行为。不过由于当事人自己就没有出门的想法，撒旦的好意似乎并没有得到领会。

　　话题说回镰月铃乃。她送来的食物实在太多，以至于冰箱完全放不下，盛夏时又无法保存太久，因而三人不得不连续吃了好几天煮乌冬面。结果就是，艾谢尔在某天早上起床后感到浑身无力，尽管硬撑着想要去丢垃圾，却直接摔到在走廊里。
　　隔壁的铃乃也在此时出门，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她帮撒旦把艾谢尔运回房间后得知了缘由，便自告奋勇要来帮忙处理家事，撒旦推辞不过，只得接受了她过于热情的好意。事实证明，铃乃是个不输艾谢尔的家务好手，洗衣做饭样样精通，艾谢尔在心怀感激的同时，得以安心休息养病。
　　不过，她是不是真的太容易混熟了啊……？尽管对穷酸的邻居都以“阁下”相称，也十分热心诚恳，但在仅仅半天后，铃乃就开始非常自然地指责起路西菲尔不帮忙做家务了。真是的，关她什么事啊——会这么想的就只有路西菲尔自己而已。撒旦对部下被外人欺负的事视而不见，艾谢尔则支持铃乃的意见。
　　简直就像多了个艾谢尔一样。路西菲尔虽然满腹牢骚，但看在对方是来帮忙的份上，也只好勉强驱动身体去做些不重的工作。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从魔王军的角度计算得失，可以接纳她的存在；可是从她的角度，为恶魔送来蕴含圣法气的食物，自然不会安什么好心。在艾谢尔病倒后前来帮忙，难道同样是对魔王军有害的吗？
　　考虑着这些事，路西菲尔在铃乃的指示下胡乱做家务时，也分出一点精力警惕她的动向；可是不管当天还是艾谢尔依旧没有痊愈的第二天早上，她都只是像个普通的大和抚子一样，极为正常地劳动着。该不会是想要感化我们这群恶魔吧……连那个勇者大人都不会做出这么天真的举动呢。
　　路西菲尔一边接过铃乃递来的面盆和筷子，一边想起有段时间没见的艾米莉娅；结果五秒之后，他就听到了艾米莉娅几乎能够刺穿骨膜的的尖锐惨叫：“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说到就到。”意识到艾米莉娅大概又在监视他们之后，路西菲尔放松了因为惊吓而本能抬起的肩膀，“既然都喊这么大声了，想必会混乱一团吧……哼哼，此时不做，又待何时？”他低声嘟哝着放下了面盆。
　　趁同样被吓到的铃乃还僵在玄关前，路西菲尔迅速跳到电脑桌前，一把抄起桌上的某个小物件，小心地揣进裤兜。接着，他回到门口，对铃乃说道：“别怕，我去看看情况。”“啊……是，有劳半藏阁下了。”铃乃反应过来，连忙为他让出了位置。

　　身穿职业装的艾米莉娅双手抱在胸前，狼狈地坐在楼梯下的铺石地面上；撒旦也站在那里，还是穿着早上出门打扫时的那身装扮，单手揉着太阳穴，头上顶着一包开过封的纸巾；他的打扫用具以及艾米莉娅常背的挎包都掉在脚下，楼梯和地面上则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现代日本女性常备物品。
　　“你们俩，在干什么啊……”推开门向外望去的路西菲尔，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忍不住提问出声。艾米莉娅看来没有受伤，真是遗憾。然后，不管她来的原本目的是什么，既然熟人已经到门口了，没有不请到家中坐坐的道理——按照日本人的惯例，撒旦把她带回２０１室招待了。
　　……这种剧情发生在魔王和勇者身上，他们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吗？勇者连个迷宫都不用走，就直接被魔王本人带回魔王城最深处哦？……嘛，倒是没必要再给她加经验值和装备了。路西菲尔仰头看着楼梯顶端，努力忍住了吐槽。
　　无论如何，这给他提供了一点方便。路西菲尔双手插兜，看着艾米莉娅散落满地的物品，微微勾起了嘴角。然后，他将左手从兜里拿出，弯腰拾起了朴素的深色挎包，挎包的开口大张着，里边空荡荡的。观察了几秒之后，他满意地抽出了攥成拳的右手，伸进包的深处，悉悉索索了一番。认定大功告成后，他格外勤快地开始捡拾落在各处的其他物品，满满地堆砌进挎包中。
　　大概就像人类不觉得观察动物是窥私一样，路西菲尔也不是很在乎艾米莉娅的隐私权，因此稍微关注到一个像是保健饮料的小瓶子。明明在盛夏，那个比熊还要强壮的女人还要喝这种东西？嘛随便她吧。路西菲尔撩开低头时拂上鼻尖的发梢，拎着精心粉饰过的挎包咚咚地爬上了楼梯。
　　回到房间时，艾米莉娅已经和铃乃打上了招呼，几个异世界来的人类/恶魔装模作样地客套起日本的家常。路西菲尔回到电脑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时不时揶揄两句。不过这几人中，新邻居对他们的相处模式并不习惯，艾米莉娅才刚对撒旦表露出露骨的敌意，就突然被铃乃拽出了房间。
　　这个展开稍微有点出乎意料，撒旦、艾谢尔和路西菲尔迅速对视了一眼。如果带来圣法气的少女是圣职者，那么面对恶魔时，她的确应该和勇者属于同一战线。可是不久前才来刺杀勇者的奥尔巴，同样隶属于大法神教会，而且还站在教会权力的顶端。那么，镰月铃乃相对艾米莉娅的立场，其实也是个未知数。三人再度分别作出了同样的判断：不要轻举妄动。
　　路西菲尔扫了一眼艾米莉娅之前坐的位置，挎包还放在那旁边。不知道她们两个的悄悄话要说多久，过去偷听是找死，但其他事情还是可以做一下的。他用身体挡住笔记本的大部分屏幕，在乱糟糟的桌面上找到一个图标，轻快地点开了它。
　　“运行正常，很好……”路西菲尔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一边拨动滚轮，寻找着合适的尺寸。背后再次响起开门声时，他立刻返回桌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回来的只有艾米莉娅，她拎起挎包，顺便质问路西菲尔：“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乱动里边的东西吧？”“我才没那么不要命呢。”考虑到自己的前科，不被信任也很正常；但这可不是撒谎哦——“刚才”的确没有做什么，动手脚是更早一点的事了。路西菲尔面对屏幕，掩饰着自己的表情。
　　之后，艾米莉娅把联系方式给了铃乃，又对撒旦的身家性命威胁一番后，直接离开了公寓，……好像又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但千钧一发地停在了楼梯正中，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下到地面，并以职业装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冲上了公路。
　　这些细微的动态，路西菲尔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不是通过目送她出门的铃乃告知，他的眼睛也没有离开过屏幕。即便动起来，精准度居然还有这么高，这样的话她再走得更远应该也能追踪到，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啊……嗯，最好不要让艾谢尔知道。
　　屏幕上显示着附近街区的平面地图，一个小红点正在建筑间毫不犹疑地移动着，显然对附近的环境很熟悉了。我们没有闲心去她家周围，但是仅仅被勇者单方面的监视，也太不公平了，是吧？堕天使邪笑着用左手托住下巴，右手握住鼠标，再次拖动了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