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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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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君且归休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楼。独倚危楼,不信人间别有愁。
君来正是眠时节,君且归休。君且归休,说与西风一任秋。
——宋辛弃疾《采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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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包拯和公孙策?”
庞统本是极其聪明之人,一听八贤王的语气立即猜了个大概。这整个京城的举动他向来了若指掌,而赵德芳一年前与包拯的那个约定也没逃过他的耳目。此时见八王一提,他当即猜了个大概。
“正是他们。”八贤王说着,目光再度放回庞统身上,似笑非笑的微微扬了眉,“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吧?”
“是不难。”庞统悠闲地摸出一把小小的矬子磨着指甲,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一眼瞧去就能明白判断出是属于练武之人的手掌。“不过,你的算盘会不会打得太响了点?”
八贤王挑眉看他,刻意做出一副讶然的洗耳恭听状。
“少在那儿摆脸色!”庞统太明白自己对面这个人是怎样的老狐狸了!“你辛苦栽培这么两个人出来为你那小皇帝卖命,对我有什么好处!”
八贤王不动声色的看他:“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
庞统看着对面那人不动眉眼的笃定,唇角勾了起来:
“放心!我这人一向知分寸!你这府里也没多少我稀罕的东西——这样,就当你前我个人情。如何?”
闻言,八贤王微微皱皱眉:“人情?你也会要那东西?!”
这回庞统真的是在开心的笑了:“是你的我就要!”
八贤王全当没瞧见那人明显带着算计的眸子,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门边:“既然如此,这些就有劳中州王爷了!本王有些倦,百榷!”
他说着,已来到门边微微提高嗓音唤了声。门外随即转出刚刚送客回来守在这里的管家的身影:“王爷?”
“送客。”
“是。”百榷静静应了一声,转头向着庞统微微躬了腰:“王爷请。”
一声轻笑,庞统也不留下纠缠,径自起身错过门前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出门而去了。
……
“哈哈哈哈——”白玉堂一手搭在展昭肩上,另一手握着画影捧腹尽情大笑,“猫儿,你说你说!当时八贤王出门之后脸上的表情才叫精彩那!这一趟真是值了——上辈子可万分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景!”
他们方才并没直接离开八王府,而是绕路回来躲在一旁的墙边从窗子观察屋内动向,想看看八贤王接下来会如何安排这些事情。不想却见到了他与庞统的一番对话。
展昭无奈摇头,瞥眼四周频频向这边观望的人群,一把推开那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你笑够了没?笑够了就马上走!”
——庞统会参与到包拯这件事情里他还真是始料未及。当年虽然知道似乎在自己前去开封府前一直有人私下保护着开封府,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庞统。
不过不论是谁,知晓接下来包拯与公孙策应当无碍,他也就能够放心的暂时离开了。
“着什么急啊!”白玉堂被他推得向前一个踉跄,干脆伸手勾过展昭的颈子哥俩好的搂住,顺手拭去眼角不慎笑出来的丁点泪光,画影一摆已扛在肩上,“难得‘回’京城,先去吃顿饭罢!”
展昭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那人得寸进尺的态度,径自向前道:“去哪儿?”
“唔……这个嘛!”白玉堂四处望望,脑中忽然有几秒的空白:记忆之中对这汴京明明是一日难以忘却的,尤其是上一世忆起之后,对于这里的很多东西似乎都鲜明的张口可得,未曾有过半点忘却一般。
那个时候明明迫切的不肯忘记半点,似乎在一个处处与北宋不同的地方,只能藉由这些记忆来牵绊着些什么。为何现在再想想,竟然会有很多细节都想不起来了呢?
展昭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半天都不见回答,不由的侧目,却见那人皱了眉似乎有点茫然的样子,当即微愕:“怎么?”
白玉堂拿眼看他,不甚甘心的撇嘴:
“猫儿,我记不清了……”
“……”
一直以来兜兜转转,前世今生,说起来似乎很容易,在某些信念的支撑下一路走到如今似乎也都顺理成章。然而毕竟已经数十年过去,一些细节自然不可能始终徘徊于脑海中。这汴京在他们脑海里始终存在,但也一如清明上河图般绚丽繁华的生存在记忆里,真要细细解说,早没了当初鲜明的感觉。
——毕竟已经那么久了啊!
每一步走过,转头到现在,能够还清楚记得这些东西毕竟不很现实。
转念间想通了这些事,展昭瞧瞧白玉堂脸上不甚甘愿的样子,忍不住一缕笑意泄露嘴角,忙侧过头去低头闷笑——玉堂这个样子实在是太……
敏锐的捕捉到那一瞬间的笑痕,又感觉到手下肩膀的抽动,白玉堂怪叫一声伸手去卡他脖子:
“臭猫!你还笑!——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有什么可笑的!”
“我不是——咳咳……”展昭一面扯下他手一面干脆笑了个够才回答:“别生气了!我不也一样不记得么!不过是难得瞧你白五爷这番情态——我们随便找个人问路罢!”
--------------------------------------问路的小分---------------------------------
等到两人安静坐在天下一品楼安静用餐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天下一品楼,顾名思义,自然不是什么路边小馆之类的地方,来回客人也不算少。因此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两人要的菜色尽数上了桌。
吃得差不多了,白玉堂意犹未尽的打算叫来小二再点壶酒,却被展昭一把按住:“别贪杯!”
白玉堂瞄瞄展昭按住他的手,笑:“不过一壶酒而已,误不了什么。”话虽如此,倒也没坚持再要,而是悠闲地向后一倚,顺手将筷子掷在桌面。“好了!饭也吃完,我们接着去哪儿?”
展昭摇头,正待再说,外面忽然扑棱棱飞来一只白鸽,直落在两人身边的窗前,也不怕人,落在窗沿上踱了两下就稳住了。
两人识得那是陷空岛的信鸽,白玉堂上前捉来,从白鸽的脚上取下一封卷成卷儿的信笺,展开一看,顿时笑了。
“我原还想着出来已经一年,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不想这就来了信儿!”
展昭看他神色愉悦,凑过去瞧了眼:“好消息?”
“嗯,是喜讯。”
白玉堂说着,将那个纸条递给展昭。展昭接过来看看,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三弟成婚,速回
兄泽恭
泽恭乃是卢方的字,展昭一瞧便知。此时见到也是惊喜:“三哥要成婚了?当真是喜事!玉堂,即然这样,我们便早些回陷空岛罢!”
……
两人说完,顺手收拾过后叫来小二结账,转身一前一后下了楼。才到一楼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咔嚓”断裂响,他们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却见五步外桌前一个背对着他们而坐的锦衣少年整个人仰躺在地上,正呻吟着挣扎想要坐起身来。他的身下还压着一片破烂椅子,显然是椅子坏掉,才叫他这般狼狈。
“嘻嘻,活该!”伴着旁边酒客们多少带些看热闹的轻笑声,一旁桌边响起一声清脆的笑骂。众人循声望去,入眼娥眉弯弯,杏眼微眯,娇俏的红唇勾出戏谑的微笑,显得机灵灵巧兮兮,煞是惹人喜爱,不由均暗赞了声“好俊俏的丫头!”
那少年挣扎了几下才坐起身,接着扶着桌子站直,转头望向那边,正对上那边那个少女,顿时喃喃着说不出话来一般。
但他这一转头,却叫瞧见他侧面的昭白二人同时微震。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顿了脚步。
而这时一旁的掌柜却已闻声而来,见到地上一片狼藉大是心痛,却还是上前扶了把那个少年:“这位公子,如何?无事吧?”
那少年摇摇头,转而看向那少女。昭白二人见那少女扬扬眉,娇俏神色顿时添了两份野蛮的傲气:“看我作甚么!登徒子!活该被摔!”看来这少女与这少年竟认识一般。
那少年愣了下,却不生气,只道:“我才不是登徒子!不过多瞧了你几眼,你、你——你做什么弄坏我的椅子!”
“谁让你瞧了!从进门就盯着本姑娘看!”那少女不满的娇喝,目光一转,正对上白玉堂看向她的、带点玩味的目光,脸上顿时一热,继而却更是恼火,目光转了转,一跺脚竟直接转身夺门而出。
众人皆没料到那少女方才还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转头竟就这么走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是大笑过后转过头继续吃喝,不时有人瞟瞟那锦衣少年,说笑两句。那锦衣少年何曾丢过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惯是娇生,谁敢和他这般无礼?这会儿不过偷跑出门想透透气,谁知道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么个丑。
少年人脸皮本就薄,见此情形一甩袖子,哼了句:“结账!”放着一桌饭菜也不想吃,转头就要走。
“公子,一共三两七钱。”一旁掌柜见状,忙招来小二陪笑。
那少年应了声,伸手入怀,却在下一刻僵了面色,上下在自身上翻找。那掌柜的开店这些年,见此情形哪还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意思?一张笑脸倒是不变,眼中神色却冷了两分:“公子莫不是没带银两罢?!”
那少年翻找了半天,转念就想起这次出门走得匆忙,根本未曾带了银两出来。自己也知道再翻找下去也是徒劳,只能尴尬的向那掌柜道:“这个——掌柜的,我这次出门匆忙,能不能先赊着?我待会儿就叫人送来。”
那掌柜神色更僵,嘴角那笑几乎挂不住掉到地上:“公子再找找!说不准掖在哪儿了。”
这话已摆明不接受赊欠了。那少年脸上更尴尬,嗫嚅道:“掌柜,我真是……”
“展某替他付罢!”
就在此时,一旁的展昭不顾白玉堂的暗示上前两步。见掌柜与那少年都看向自己,微微一笑,拿出五两银子递给那掌柜道:“三两七钱对吧?掌柜的,这钱展某替他付了。”
“昭!”白玉堂忍不住叫了一声,继而懊恼的瞥了一眼那满是感激看着展昭的少年,只能不甘心的咬住想说的话,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倒好心——”
展昭对他笑笑,安抚了耗子不满的态度,又对那少年点点头就要离开。谁知才走两步,却又被那掌柜的叫住:
“等等!那三两七钱是饭钱。这儿还有椅子呢!”
“椅子?”展昭不解的转头,正好捕捉到掌柜眼中一闪而过的贪色,神色一动,转念去看那少年,神色微凝,随即不动声色的微笑:“掌柜这椅子看样子很名贵啊!”说着上前两步,弯下腰顺手拾起地上一截断木。
——在那一刻,他心中却是微寒:皇上啊皇上!你方才的神色,莫不是动了杀心?不过是个斤斤计较的平民百姓罢了……
那少年他和白玉堂自然都识得,正是当今天子,赵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