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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恐怖的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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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铃声声宫苑深深,白绫缭乱素裹,将这深宫打造得宛如遍体鳞伤,裹满绷带的明黄色铠甲巨人。一长溜宫女提着白宫灯,垂首穿梭在回廊。廊中穿过的风呜呜唱着,脚步声一朝轻一朝沉,哭吟声一时近一时远。
皇宫后山坐落有一座道观,钟音袅袅白雾弥漫,看起来仙气纵横,望之却令人却步,似乎这份仙气中只有空洞荒凉,却没有灵动出尘。
面无表情的道童放下素衣,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钢书道长走到镜前,举拂尘挥了两道,镜面突然黯淡了下去,不再反射光线,正中央反而出现一个漩涡的镜像。
“这个时候正是你们计划的关键时刻,找我何事?”辨识度模糊的声音从漩涡内传来。
钢书道长道:“轩辕芒到了浮都。”
镜中人似乎错愕了一瞬。
“哦?”
“这个关头下,他来做什么?”
雲国皇帝刚刚驾崩,正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不论皇子间究竟太不太平,都是人心浮动的紧要时候,这种俗事修真界多不愿插手,遑论轩辕芒向来连同道之人都懒得搭理,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到了雲国。
钢书道长讥笑道:“这个,大概要问他身边那个少年了。”
他粗粝惊悚的嗓音笑起来更显得恶毒骇人。
钢书道长的脸上流露不屑,“这轩辕芒当真是被世人太过神化了,整日就知道陪着个孩子胡闹,即便他有再高的天赋,我看,也成不了大事。”
镜中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此不是正和你们意吗?”
钢书道长面露傲然:“我找你,便是此意。他轩辕芒歪打正着,自投罗网,那就怪不得我们了。眼看着大事将成,你到底什么时候把身份告诉我?当初你说能救桃黎,协助我控制雲国,我勉为信你,虽然桃黎的事成功了,可是也害得我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这可跟你最初承诺的不一样!我见一切都还算顺利,才按住不提。你当初说迟早一日会告诉我你是谁,现在成功将至,你还打算继续掩着藏着吗?”
“我当初承诺助你控制雲国,可这逆天改命之事怎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只是身份,还未到时候,等桃黎顺利升到圣级,继承皇位,等道长真正将雲国掌控在手中时,在下一定现身恭喜道长。”
“你不说你是谁,现在总要告诉我,你帮我的原因了吧?无缘无故地,你凭什么这样助我?”
“别急,道长,我早说过了,我有用得着道长帮忙的时候,只是得先等你成功之后。所以先安心去做你的大事,在下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镜中的漩涡便平息消失了。
钢书道长将拂尘搭在臂弯处,俯视这空空如也的镜子,半响一声阴冷的耻笑。
“且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狡兔死,走狗烹,待我事成,谁听谁的,可就不一定了。”
房门被敲向。
“道长,下葬大典即将开始。”
“我知道了。”
***
祭祀正在主持葬礼,妃子和皇子们跪倒在殿前,颐福赫然在列,他已哭过很多次了,可受这氛围使然,仍是忍不住泪水涟涟。
殿外是跪送的大臣们,南宫左相位列左首,右首则跪着雲国修道第一人,桃黎的外公,右将军白冀容。
阿福跟轩辕芒趴在侧殿的屋顶上,观看了典礼的全过程。
“哇!这个大臣胖得一跪肚子都到地上了!”
“噫!这个妃子真的哭得好不单纯好做作,她到底怎么混进后宫的啊!”
“诶!我怎么没找到南宫也?”
阿福抻着脖子找人,仗着轩辕芒在,自己掉不下去也被人发现不了,全场大呼小叫,指指点点。
轩辕芒提着阿福的领子,免得他来个倒栽葱。
“他只是重臣后人和皇子伴读,还未入仕,因此不用参加祭典,但是大臣家中是要服葬礼的。”
“哦,那个就是桃黎的外公吗?”阿福又指着白冀容叫道:“果然看起来很凶!”
除了客卿,在场属白冀容的修为最高,他身形魁梧,须发花白,是两朝元老,看起来不苟言笑,更有股气势不怒自威。
殿内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吓了阿福一跳。
一名跪在前端的妃子猛地扑倒在地,脸色青白,浑身哆嗦。
“陛下!不,陛下!不要啊!”
“娘娘!瑶妃娘娘!”人群朝她围去,桃黎站起身,冲到最前面抱住那名妃子。
“母妃您怎么了?”
瑶妃嘴唇颤栗,六神无主地看向桃黎。
“母妃?”
白冀容虎虎生风地大步走进来,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外公!”
“还不快扶你母亲去后面休息,在这里成何体统这是!”
“是。”
桃黎扶起失神的瑶妃向殿后走去。
白冀容宣布道:“好了,瑶妃伤心过度,一时失常,不用在意,一切照常。”
将夏昭送走后,颐福走在宫中,阿福的声音从天而降。
“小福!”
颐福回头让随身宫女退下,继而提起一个微笑迎了上来。
“阿福,轩辕前辈。你们何时到的?”
就算是以阿福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说已经参观了很久还外带观影评价的,他打着呵呵说:“刚来,刚来。”
“你们到我寝宫中去坐坐吧。此时宫中乱七八糟的,又人多眼杂,也没法招待你们什么。”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不用费心了。”阿福可不敢说他就是好奇皇家葬礼所以特地来观摩的。
“小九。”
迎面走来一个清瘦青年,不同于南宫也青竹般挺拔清削之姿,这青年更接近于削瘦,五官立体,发色较常人稍浅,白衣之下更衬得他整个人苍白单薄。
颐福叫了声“二哥”。
来人正是二皇子烟河,雲国著名的病秧子。
烟河自夏昭驾崩后一直重病在床,今天也是颐福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他二哥。相较于其他兄弟们,颐福同烟河的感情一向最好,只是他这位二哥身子比瓷还脆,跑不得跳不得,不能哭不能笑,多说几句话还喘,一年吃的药比饭还多,八成的时间都呆在家中。颐福去找他也只能是两人坐着聊聊天,颐福喝茶,烟河喝药。
多日不见,烟河似乎又瘦了许多,手腕子细得皮包骨头,气色更是不济,颐福看着他二哥这副样子就忧心忡忡,可别父皇刚去二哥又出什么事。
烟河倒是带着笑,走过来对颐福道:“这是你的朋友们吗?”
他也不问他们是怎么进的皇宫,笑容亲和有礼又清浅有度。
“是啊二哥,这是阿福,这是轩辕芒前辈。我此去亡息,多亏了他们照顾。”
烟河眼中一亮,蜡黄的脸色这才带上些生气。
“居然是圣轩辕前辈,早有耳闻您的盛名,今日得见,是烟河三生有幸。小九能得二位照拂,感激不尽。”
轩辕芒无功不受禄,侧身避过他的礼谢,淡淡道:“无需多礼。”
“二哥,轩辕前辈淡泊洒脱,不问世事已久。这是我的好朋友阿福,我回雲国后他挂心我,因此特来看望。”
烟河便对阿福感激道:“我这弟弟天真不懂事,能够认识你们这样真诚的好友,我真是替他高兴,你们在雲国有何需要我帮忙的,但说无法,我一定力不言辞。”
阿福早听说颐福二哥人很好,见了真人,果然更生亲切。
“不用客气,我和颐福是好朋友嘛,他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好。”
烟河似乎当真十分高兴,笑容带着神采。
“你是小九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以后便直接称呼我烟河,我也叫你阿福,好不好?”
阿福自然答应。
“可惜我受这破烂身子连累,连这小小浮都都出不去,不然我也真想像小九一样,到不同的地方去见识历练,认识你们这样天南地北的朋友,恣意畅快,方是少年人。”
颐福最是心疼他这二哥,人品学识皆是不差,却偏偏摊上了这副身体,连忙安慰道:“二哥,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就陪你去大陆上游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烟河苦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此生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只是我拖垮了自己不说,还连累父皇,害得他老人家……英年早逝……”
烟河说着哽咽起来。
颐福着急地说:“二哥你胡说什么,哪有这回事,你千万别瞎想。”
烟河摇摇头,“你也不用安慰我,那些传闻我都听说了。父皇生前的病症的确同我相似,他正当壮年,怎么可能突然身体虚垮,他们说我是灾星,也是有道理的。”
颐福脸色一白,这种传言他的确也听说了一些。可是夏昭死前他不在身边,南宫也同他说到这其中的蹊跷时他还能一个劲儿安慰自己只是碰巧,只是看起来像罢了,但是烟河的话宛如一记重击,敲打在他心口。
南宫也在返都途中说的那些话,又开始一遍遍回响在他脑海。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偏偏,偏偏大哥死后是二哥身体变差。
偏偏在他和三哥离都后父皇病情突然恶化,甚至撑不到他们回来。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的话……
有一个想法,顺着这样的思路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他脑中,颐福浑身一震,不敢再深想下去。
颐福的脸色太过异常,阿福也看出不对来。
“颐福,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烟河放缓了口气道:“小九,你是不是被二哥吓到了?你便当二哥是胡说的,别怕。”
“不二哥,我没事。”颐福不敢直视烟河的双眼,躲闪地应道。
烟河微微一笑,“没事就好,这几日想来你也没休息好,早点回寝宫睡上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二哥你也要回府了吗?”
烟河早已成年,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
“我去探望一下瑶妃,今日大殿上也不知她是怎么了,竟突然发了魔怔,简直像见了鬼般,当真吓人。恐怕三弟现下也是心力交瘁,我去看看他们。”
“说的是,是该去探望一下。我听人说瑶妃娘娘近来总睡不好,竟不知她的病有这么严重。”
烟河叹了口气,道:“何止是睡不好,父皇同瑶妃娘娘情深义重,瑶妃娘娘大概是思念过重,夜里常常得见父皇身影,心神不宁,闹得整个寝宫中人心惶惶,鬼怪之说盛行。”
阿福听得暗暗咂舌,同轩辕芒瘪了瘪嘴,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害思念病,倒像是做了亏心事,怕鬼找上门。
颐福之前不知道细节,现下听完也觉得不太对劲。
偏偏又是瑶妃出现这种情况……
时过正午,暖风一吹,颐福却从心底打了个哆嗦出来,不知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烟河走后,颐福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阿福让他早点回宫休息后,便让轩辕芒带着他离开了,轩辕芒牵着他,随意踏出两步便到了宫门外。
阿福这才把自己的感想说出口:“阿芒,你说那个桃黎的妈,是不是心中有鬼,怕夏昭找她报仇啊?”
轩辕芒带着他往客栈走。
阿福继续说:“你看,那么多妃子呢,怎么偏就她有这毛病,再说要是思念情深,那能怕成那样吗?”
“宫里也传闹鬼的消息,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情况。”
阿福边走边一本正经地推理。
转眼客栈在目,轩辕芒一扯因为想事慢了脚程的阿福,让他跟紧自己,头也不回地说:“你看出来了,颐福也看出来,他那二哥烟河会看不出来吗。”
“啊?”阿福一愣。
“中午想吃什么?”
阿福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落星七夜果泥夹馍配三清朱花粉丝汤好不好?”
“不好,只能选一个。”
“嘤。”
“……”
“那天青苁蓉炒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