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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战家双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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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澜渊将他的波澜府建造得堪比宫殿,极尽奢华,这最中心的地宫大殿内却空旷苍凉,金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清晰地映着地板上的人们,三人合抱的圆柱分落八位,天花板上没有藻井,只梁柱与壁面相接处点缀有浮雕走兽,殿内不靠明珠照明,绕立柱插布的人鱼脑油制作的蜡烛长年燃烧,殿外的时光遥远而繁杂,殿内的光阴尽在这小小的烛心上。
若说在来到这里之前,还有人对波澜府的来历心存疑惑,那么此刻,已再没有人怀疑波澜府出自段澜渊的手笔。
因为这地宫正殿内什么都没摆,就摆了一尊三足药鼎。
而这尊药鼎,人们也许不知道它原来叫什么,但是没有人不知道世人对其的尊称——神鼎。
墨梓肴一看到神鼎,就惊叹了一声,药圣与神鼎对于旁人更多是崇敬之情,但对于同样醉心医药的墨梓肴来说,自然更多了份不用的情怀。
神鼎本身不一定真的堪登神阶,但药圣之鼎,总是值得人们多花费一些辞藻去赞美,一些想象去夸耀。
传闻段澜渊小有名气时,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神鼎,但其实那个时候神鼎也还只是个下品仙器,之后一路作伴,段澜渊靠着神鼎炼制成功很多难度颇大的仙药,神鼎也伴随段澜渊度过了低谷,又攀登到巅峰。
后来随着段澜渊自身实习的不断增强,神鼎的品阶逐渐不够看了起来,不过段澜渊也是个恋旧的人,花大力气重铸神鼎,使得神鼎达到上品仙器级别。虽然比神鼎好的鼎不是没有,只是段澜渊始终不弃,修真界对药圣随身炼药宝鼎也就尊称一声“神鼎”。
然而现在,药圣无踪,神鼎裂缝。
神鼎静立在殿心,无声地宣泄着巍峨静谧的庄严之势,可是其上一道裂缝明显得令人无从忽略。
鼎内还有无色火焰残余,只是已经失去了温度,看来沙漠上那些神秘的透明火就是从这鼎里泄露出去的。
“看这情形,莫非是段澜渊炼药时出了什么意外?”万弥生沉声道。
墨梓肴摇摇头,“波澜府内种种迹象表明,段前辈失踪不是一朝一夕了。可如果是炼药失败,应当早有征兆,不该等近日才炸鼎。”
殷溪亭皱着眉猜测:“有没有可能是段前辈早遇不测,之后神鼎经年累月受这无名火的炙烤,终于在最近承受不住,形成裂缝,其内火焰困顿多年,一经宣泄,自然声势惊人。”
“这……倒是不无可能。”
“可这声势未免太过浩大,还有那一缕神息又该怎么解释呢,一两家感受错了,难道连万长老等多位圣级高手也纷纷感应失误吗?”不知何时赶到的萧浛提出疑问。
群雄陷入同样的疑惑,药圣遗府的惊喜令他们差点忘了来此地的初衷,是因为在那阵惊动大陆的威压中他们隐约感受到了一丝神级的力量。
本来想要瞒下神药一事的姜雨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看向萧浛,正见水蓝长衫的青年含笑看过来,笑中似乎蕴含深意。
姜雨待要阻止已是来不及,萧浛冲众人一拱手,道:“不瞒诸位,在下其实在波澜府内另有一大发现,由此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现下说与诸位评断。那药圣前辈失踪前一直在研究神药的制造,而根据萧某找到的资料,当时段前辈恐怕已经接近成功了,只是这神药的锻造非比寻常,应该是需要某些特殊的要求,导致段前辈不得不做出某种牺牲。”
墨梓肴急切地追问:“是什么样的牺牲呢?”
萧浛诚挚答道:“晚辈不通医道,段前辈留下的讯息中也没有明确指出,因此晚辈只能大胆揣测,不过段前辈话中隐约透露出的意思,这牺牲应该……是危及性命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震惊之情席卷过群豪,按耐不住的激动情绪犹如水面沸腾的气泡,将空旷大殿内的空气蒸腾至压抑。
而这份情绪中,有几分是为了不顾一切的段澜渊,又有几分是为了可能存在的神药,那就无处而知了。
萧浛高声盖过人群的议论声:“如果有哪位不相信的,可以问问姜前辈和轩辕前辈,他们已经也看过类似的文案笔记。”
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就将球抛了过来。
姜雨恨得牙根痒,盯着萧浛的眼中流露阴郁。
“不错。”
轩辕芒淡淡道。
这下,再没人怀疑这份消息的真实性。若说萧浛身负家族使命还可能有所图,那么性格冷淡又独来独往的轩辕芒就再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撒谎。
事已至此,姜雨也只好拿出段澜渊的笔记,姜启明叫了一声“三爷爷”,被姜雨以眼神制止了。
“萧少主的猜测,也正是老夫的想法。药圣以身祭药,着实令人敬佩。”
笔记被传阅,殿内气氛再次沸腾起来。
如果段澜渊真的秘密炼成神级丹药,那么此刻,这颗史无前例的神药又在哪里呢。
一股股热烈的目光凝聚到神鼎上。
波澜府千年未出世,段澜渊若当真身死,这丹药似乎只有留在这里这一种可能。
三足大鼎造型古朴,古铜色表面的雕刻已磨得光滑模糊,一条裂口从一耳贯穿至斜下方的鼎足,狭窄裂缝内黝黑得看不清状况。在层层人群的包围下,它像末路英雄,放弃了困兽之争,只能用沉默来反抗刀俎。
墨梓肴脸色发白,叹息着望向已经彻底毁坏的神鼎,“想不到段前辈一世传奇,最终却为炼制神药贡献一生。吾辈自叹弗如。”
晏小楼扶住她师父的手,怀中喜瞳鼻头耸动,朝着大鼎不安分地伸着脑袋,让晏小楼强制镇压了下来。
阿福小声问轩辕芒:“阿芒,这个段前辈是死了吗?”
“大概是吧。”
阿福不解地看着神鼎,有些不能理解段澜渊的这种孤注一掷。
“一生能全力以赴追求一件事,不管旁人敢不敢,也不顾旁人怎么看,我便独行其道,亦可算一乐事。段前辈很了不起。”
阿福突然紧张地抓住轩辕芒的手。
“怎么了?”
“你会不会像段前辈一样,为了修道连命也不要了?”
轩辕芒无语摇头,“修道与医道不同,若是性命都没了,还拿什么进入神级呢?”
阿福这才回过神来,他哈哈笑道:“说的也是。”
只是当轩辕芒又转过头去后,阿福嘴角的弧度却慢慢垂了下来,修道虽要先保命,可他心里知道,轩辕芒骨子里,是和段澜渊一样的人。
喧闹声持续不下,人们拐弯抹角地,不外是关于开鼎一探究竟的事,只是谁又来当这个领头羊呢。
轩辕芒心中有另一个猜想,所以对神药仍在鼎中并不抱多大期望,笔记传阅的过程中他大致瞄了两眼,发现缺少了关键的几页,心知是姜雨隐匿了起来。
殷溪甫正在劝殷溪亭抢先开鼎一夺神药,轩辕芒带着阿福站在几个势力之间,听见后侧首对殷溪亭微微摇了摇头。
殷溪亭虽然不待见轩辕芒,还是按捺下族人,静观其变。
墨梓肴看到这一幕,同凌吹雪交换了个眼神,也没有说话。
裴钰附在万弥生耳边轻轻询问了一声,万弥生眼神扫过殷家、天水门等人,再转到姜家。
向来在这种事上都要争得头筹的姜家也一反常态地选择了沉默,姜雨老神在在地抱胸站在姜启明身后,对于人群的提议只附和却没有更多的表示。
万弥生略一抬手,裴钰缩了回去。
“姜老三你这话说一半藏一半鬼鬼祟祟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一个清亮的声音突兀从殿门传来。
两名男子自殿外走入。
一个身长八尺,伟岸如山,身材精壮,面容刚毅英伟。
而说话的那位清瘦身材,红唇皓齿,鼻梁高挺,背负一把无仞砍刀,刀背长至拖地,几乎要让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压坏他削瘦的腰背。
此二人一现身,就有人窃窃私语。
“战家果然还是来了。”
“战家这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此次独他们出动两位圣人,实力还要盖过天水门和姜家了。”
“姓贺的这位爷脾气比战家家主还大,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被人堆淹没的安易白微微一笑。
姜雨凉凉地看着之前说话的青年,“贺郎君此话怎讲。”
“你把偷偷摸摸撕掉的那几页笔记拿出来,大家自然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什么?笔记不是完整的?”
“我说姜家向来不肯与人分享,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其中果然还有文章。”
“只怕神药一事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姜家这是想让我们为他试水罢。”
耳听修真诸人的众说纷纭,姜雨倒是神态淡然,他道貌盎然地一整衣摆,将精美华丽的袖边细细折起,然后负手而立。
“贺郎君的话,老夫可听不懂了,这笔记老夫看见时,是在轩辕芒的手中,若是其中缺少了什么,也该当去问轩辕芒才是。”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到了轩辕芒身上。
而视线的焦点轩辕芒掀起一直低垂收敛的眉眼,宠辱不惊的目光中像有深海不起波澜,夜空不过微风,面对或探究、或怀疑的目光,他一一回视,在他的目光中,群雄竟一时不敢与之对视。
他们这才发现,有些人不说话时就像不存在,可当你注意到他的存在时,就没有人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