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写在我的2016》林紫绪

1、快递

　　快递
　　——BY林紫绪

　　前台小敏放下电话听筒，席宸看到她皱起眉头然后左顾右盼的样子就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啦？”
　　“楼下快递到了。”
　　席宸表面平静，内心“啊哈”一声，果然跟他猜的一样，小敏刚才接的就是快递打来要求下楼去取件的电话。席宸在心里盘算，要不要下去呢？万一不是他……那就白跑一趟了。
　　“席会计，你有时间吗？”这时前台小妹已经堆出讨好的笑脸看着席宸，接着她忙解释道：“我走不开，我得守着前台，万一有人有电话来我没接到，就麻烦了。你帮帮忙好吗？下楼去一趟。”
　　要不要下去呢？席宸迅速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已经坐了半个下午了，眼下手头也没事，就当遛遛腿。
　　“好吧，我帮你下去拿。”
　　见席宸点头答应，小敏一脸感激的笑，双手合十，“拜托，谢谢，有我的两个包裹，很小的件啦一点也不重的，麻烦你帮我拿上来，顺便去一楼的前台看看有没有给咱们公司的信。。”
　　“没问题。”席宸冲小敏轻松地笑笑，然后推开公司的玻璃大门走了出去。
　　席宸公司所在的商业大厦呈“品”字结构，共有ABC三座，前后共四个大门可以进出，为着不影响进出和便于管理，大厦的物业把快递和信件的进出集中在C座的大门处，寄到楼里公司来的邮件包裹都去那里领取。
　　走出电梯，隔着前厅，席宸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快递制服的小哥逆着光站在那里，席宸眯起眼睛凝视，带着一种欣赏的心情。看了一会儿之后席宸这才注意到，快递小哥好像正在和人争执，他急忙快步走过去。
　　“怎么不行，怎么不行！”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冲着快递小哥直嚷，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引得路过的人们侧目，他自己显然没有注意到，只盯着快递小哥不放。这个人席宸知道他，是在大厦里一间教育培训公司工作的小牛，席宸曾经很多次在电梯或走廊中和他相遇。
　　“你到底搬不搬！快点，不要废话！”
　　小牛的语气很凶，声音很大，让席宸皱起眉。
　　“怎么了？”
　　席宸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把胳臂搭上小牛的肩膀，情绪正暴躁中的小牛一把甩掉，然后他瞪着眼回头怒视，待看到是常碰面的熟面孔时，小牛脸上的表情缓和了，接着他就好像找到同一阵线的战友似地拉住席宸，怒冲冲地向旁边的地上一指道，“你看，你看，印厂给我们公司寄来的资料，这么多，这么重，我怎么搬！我让他帮我送到公司去，他就不肯。”说着小牛又转过脸来对着快递小哥嚷道：“送货到门，送货到门，你这算是送到我们门上了吗？我们公司在23楼！放在这里我不收！你给我送上去！”
　　快递小哥一脸为难，目光向席宸那里溜了一下，又重回到小牛身上，“真是对不住，我上不去，我这儿还有一车的货呢，我要是人离开，这一车货怎么办。”说着他向停在台阶下的三轮小货车示意。
　　小牛完全不听快递小哥的解释，瞪眼厉声道：“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送上去！你放在前厅算怎么回事！地址上写明了是B座23楼，你就得给我送上去，这才叫快递到门！你懂不懂！你懂不懂！”小牛这个人不太擅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关于这一点席宸微有耳闻，他不止一次在大厦走廊和餐厅里看到过小牛很大声地跟同事说话，或者可以称之为“争执”。看着小牛在那发脾气，席宸微微皱了皱眉。
　　前厅不停地有人进出，就在席宸到来的这点时间里，陆续有人来认领包裹、取信，已经有两个快递送完了这里的货然后开车离开，而被小牛拉住不放的快递小哥，他的脚边只剩下了属于小牛公司的几个大纸包，身后的小货车上还有小半车的货，他人则卡在这里走不了。
　　“你们公司其他的人呢？”席宸问小牛。
　　“这个点儿，都在外头有事呢，剩下几个也是女将，我都搬不动，她们更别提，”说着小牛向地上一指，“你看，这么一大包资料，纸这东西看着轻，堆起来死沉死沉的，哎，不信你试试，光是把这么一大包的资料翻个个儿就要命。”说着小牛又瞪起眼睛冲着快递小哥说道：“快搬，别站着了，你不搬我就不签收！”
　　“可我这一车的货……”快递小哥一脸为难。
　　小牛带着怒气左看右看，突然瞄到远处站着的一个穿制服的大厦保安，他抬手一指，“叫他过来帮你看着，总丢不了了吧。”
　　这时席宸笑了，对小牛说道：“叫他来，他未必肯过来。”
　　小牛一瞪眼，“为什么！他是保安！”
　　席宸笑道：“是啊，可是他保的是咱们这栋大厦的安，不是保的快递的货。叫来，愿意帮个忙，是人情；可是不愿意帮忙，也不能说他什么。”
　　小牛直着脖子嚷道：“那这怎么办！那这怎么办！这么好几大包的资料，这么重，我一个人怎么办！我拿不动！我就拿不动！”
　　席宸笑着拍了拍小牛的肩膀，“你们公司这一次印的资料也真够多。”
　　“我们要用啊！我们公司宣传资料的消耗量很大！”
　　席宸知道，小牛说的也是实情，他抬腕看了看表，不经意间冲快递小哥使了个眼色，后者没明白他想要做什么，表情有点茫然。
　　“你等一下啊，等我一下。”席宸说完，转身快步走开，直向着远处走廊里站着的保安走过去，小牛和快递小哥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由都注视着他的身影。
　　席宸跟保安交谈了几句，然后保安抬手向一个方向一指，席宸转身又向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这下小牛和快递小哥更看不懂了，他俩站在原地互相望了望，小牛怒冲冲地瞪了快递小哥一眼。
　　没过多久，席宸回来了，手上还拉着一辆小型平板车，一看到这个，小牛的眼睛一亮，“呵呀！”
　　席宸拉着平板车过来，二话不说，弯下腰就开始抱起地上的一大包资料往平板车上放，起身的那一刹那他“哎哟”了一声。
　　“喝，可真重。”
　　小牛急忙过来搭手，快递小哥也立刻开始帮着搬，小牛说道：“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纸的东西，忒沉，哎你可别闪了腰啊，小心。”
　　几大包资料被堆上平板上，小牛轻松地推动了，这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一旁的快递小哥也松了一口气。
　　席宸笑着对小牛说道：“平板车是从物业借的，我记得他们那儿有一个，资料你快送回你们公司去吧，等会儿记得把车还给物业。”
　　“哎，哎。”小牛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去找快递小哥，准备给他签字。
　　“谢谢。”
　　看着小牛推着平板车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里，快递小哥一边准备启动小货车，一边低声对席宸说。
　　席宸似笑非笑地看看快递小哥，晃了晃手上的一个小包裹算做招呼，然后就带着包裹和几个大信封转身走了。快递小哥终于派完了这栋大厦的货物，开着小三轮车又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席宸下班回到家，开始做晚饭，一边切菜一边吹着口哨。等到三菜一汤做好，席宸看了看客厅里的挂钟，七点多了，他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
　　独自在厨房的餐桌边吃了晚饭，刷好碗筷，席宸把留下来的饭菜收好，然后回客厅看电视。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大门响了，有人开门进来。
　　“回来了。”席宸坐在沙发上冲进门的人打招呼。
　　“嗯。”
　　“吃晚饭了么？”席宸问道。
　　门口的人边换鞋边说道：“还没。”
　　“我做了饭，留了你的份。”席宸说着站了起来，准备去厨房热饭。
　　把热好的饭菜摆上客厅的茶几，石晓冬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碗，边吃饭边看电视，席宸坐在他旁边。
　　石晓冬，就是白天的那个“快递小哥”，他也是席宸的合租人。这两个人是在租房子的过程中相识的，他们在同一间中介公司碰了两回面，彼此都看对方很顺眼，闲谈间发现对方也正在找房子，一来二去，便合租在了一起。席宸是会计，上下班的时间基本上很固定，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做饭和别的一些杂物，石晓冬在一家物流公司当送货员，上班准点，下班总没点儿，席宸常多做一份晚饭留给他。
　　席宸削了苹果当餐后的水果，石晓冬啃着切成瓣的苹果，眼睛盯着电视。石晓冬是个话很少的人，做的比说的多，见他一直沉默着，席宸想逗逗他。
　　“晚饭好吃吗？”
　　“嗯。”
　　“我做了什么菜？”
　　听到席宸这么一问，石晓冬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席宸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石晓冬脸上的呆表情让席宸笑出声来。
　　“喂，我说，你该不会真的不记得我炒了什么菜了吧，你可才吃完啊。”
　　石晓冬皱眉，“怎么可能。”
　　“那你说说呀。”席宸一脸坏笑。
　　“芹菜炒豆干，香煎排骨，蒜蓉扁豆。”石晓冬老实地报出了菜名。
　　“哈哈哈哈，你还记得。”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看你从进门起就一脸心事的样子。”
　　石晓冬摇头否认，“哪有。”
　　伸开胳臂搭上石晓冬的肩膀，席宸用自己的肩头蹭了蹭他，说道：“我跟你说，就我们大厦那小子，你不用跟他计较，那人就那样儿，跟谁都是这么一副大嗓门。”
　　石晓冬听席宸说起来白天的事，抿起嘴唇，微露尴尬。他在公司正好是负责席宸公司所在的大厦那一块片区的送货工作，常往那里去，但不是总能遇到下楼来的席宸，今天也是巧了，结果却让席宸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是我不好。”石晓冬低声说道。
　　席宸摇晃着石晓冬的肩膀，“你哪不好了。”
　　“我，我没想到可以找个拖车用。”
　　“啧，那是你不知道好嘛，我们大厦里物业有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又不是故意不往楼上头，你是不方便上去。”
　　被席宸劝慰了，石晓冬露出释然的表情，“下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是我没想到。”
　　“你好着呢。”席宸说着，顺手用力揉着石晓冬头顶的短发。
　　石晓冬理着极短的寸头，五官硬朗英挺，看着很像个当兵的，自从他把头发理成现在这样之后，席宸老找机会去摸他短短的头发。
　　感觉像被对方当成小孩了，他们明明同岁，石晓冬露出抗拒的表情，推开席宸的手。
　　“哈哈哈哈叫我摸两下呗，你这头毛，手感特好。”
　　“去你的。”石晓冬笑了起来。
　　“真的，不信你自己摸摸。”
　　“我才不摸。”
　　夜深了，两个人准备睡觉，在石晓冬进他的屋之前，席宸叫住了他。
　　“喂，明天早饭吃什么，回来吃晚饭吗？”
　　石晓冬想了想，“回来吃晚饭，早饭，随便。”
　　席宸笑着斥道：“少来，说清楚，到底想吃什么，没有随便那一说，再随便爷不伺候你了。”
　　石晓冬讪讪一笑，他早出晚归，几乎顾不上合租的家务，也不太清楚冰箱里还有些什么，一时竟然真说不出来。
　　“那……咱还有些啥吃的？”
　　席宸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牛奶、麦片，包子、馒头。”
　　石晓冬灵机一动，“那你想吃啥？”
　　席宸一瞪眼，露出一口白牙，吓唬道：“爷想吃你。”
　　“哈哈哈哈，说嘛，你早饭想吃啥。”
　　收敛了玩笑的表情，席宸想了想说道：“有点想吃鸡蛋灌饼了。”
　　“好咧，明早我去买，再买豆浆，家里有包子，够了吧。”
　　“嗯。”席宸说着一指石晓冬，“说好了你去哦。”
　　“嗯嗯。”石晓冬表情很乖地点头，像极了大号的忠犬。

　　席宸又一次在大厦里看到小牛的身影时，他正在跟两个人大声地说着什么，离的有点远，席宸听不清对话内容，只感受到了小牛的大嗓门儿。
　　等席宸走近时，小牛正好跟别人说完，一转头他看到席宸，立刻露出笑容。
　　“哎哟，是你。”
　　“嗯，你好。”
　　同在一栋大厦上班，虽然不是同事，也算相识的人，席宸冲小牛点头问候。
　　小牛拉住席宸，大声说道：“哎我告诉你啊，得谢谢你！”
　　席宸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就上次啊，上次，快递送来好多大包的资料和宣传册那回，不是快递不给往楼上送嘛。”
　　席宸微微皱眉，没出声，继续听着。
　　“后来你不是帮我找了个拖车就拿上去了嘛，哎呀我一看是方便得多，抱着大包的死沉的资料跑来跑去不是个事，我就给公司说，让公司也买了两个平板拖车，这下子不仅往楼上搬资料方便多了，就是我们公司的人出去跑宣传跟送资料，也方便。我们公司的妹子们都说我建议买拖车买的好！你说怎么以前我就没想到呢！”
　　小牛哗啦哗啦地大声说着，席宸听着露出笑容，“是啊，你们公司，是该有一个。”
　　小牛挥着手，“一个不够，不够，得俩，说不定以后还得添，资料太多，拖车运起来真方便，方便！”
　　席宸笑着表示赞同，小牛很开心的样子，亲呢地拍了拍席宸的背，扬着手说道：“回见啊。”
　　“再见。”
　　走进电梯，看着电子屏上的数字一层层跳动，席宸想着，笑了笑。

　　边走边查看着拿到了一叠信件，席宸差点撞上一个人，还好对方反应灵敏，及时收住了脚步，席宸抬头一看，是大厦的保安小古，席宸冲他微笑，“你好。”
　　穿着保安制服的小古正在做例行的巡视，他认得席宸是大厦里一间公司的员工，笑着也向席宸打招呼，“你好。”
　　两个人相向而行，走出几步之后席宸停下了脚步，回头叫道：“哎，等等。”
　　听到席宸叫他，小古立刻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席宸手里拿着信，皱着眉思忖了一下，然后问道：“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
　　“你认不认得咱们大厦里的一个人，呃，好像是A座的，一家教育培训机构，有个男的，个儿不高，稍微有点胖，脸上戴个圆的黑框眼睛，哦对了，他的嗓门儿特别大。”
　　小古听了侧一侧脸，然后眼睛一亮说道：“你问的是不是一个姓牛的？”
　　“哎，对，对，我是记得姓牛。”
　　“他怎么了？”
　　席宸笑了笑，“没什么，都在这大厦上班，久不久地总能碰到他一次，但是怎么最近老没见着他了，啊，我就随便问问。”
　　席宸这么一说，小古也皱上了眉头，“咝”了一声之后说道：“对呀，好像是有一阵子没见着他了。”
　　席宸笑了笑解释道：“也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可能他最近忙吧，或者是出外勤，就少见了。”
　　“大概。”席宸点了点头。
　　晚上，一起看电视吃水果的时候，席宸忍不住在石晓冬面前又提起了这个话题。席宸对小牛并无感，只是上次小牛和石晓冬争执的事正好被席宸看到，在席宸心里留下了印记，他忍不住问了小古。回到公司之后席宸想过，小古未必知道小牛的情况，他只是大厦的保安，又不是小牛公司的人。
　　“最近老没见着他了，听不着那大嗓门。”
　　石晓冬手里拿着一瓣橙子，看了席宸一眼之后笑道：“怎么，你还想他。”
　　“滚。”
　　“哈哈哈哈。”
　　又过了一会儿，席宸突然问石晓冬道：“喂，我问你，你把他怎么着了？”
　　席宸的这句话几乎让石晓冬喷出了嘴里的橙子，他眼睛瞪得老大，差点呛到，咳嗽起来，席宸笑着替石晓冬拍背。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说中了，看你吓的，哈哈哈哈。”
　　石晓冬把气顺过来之后，推了席宸一把，说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就说中了，怎么叫我把他怎么着了，我为什么要把他怎么着啊？”
　　席宸眼角眉梢都是笑，“哈哈哈哈，你看你，你还急了。”
　　“本来就是，我就不认识他。”石晓冬正色道。
　　席宸继续打趣道：“怎么不认识，天天给人送货你还不认识，公司名字，他的名字你都知道的吧。”
　　石晓冬忙说道：“公司名字是知道，但收货人可不止他一个，还有他们公司别的人。”
　　席宸一听指着石晓冬就笑起来，“哈哈哈哈，知道他名字，还说不认识。”
　　“知道名字不代表认识。”
　　石晓冬起初还想解释，发现了席宸根本就是在开玩笑，他垮着脸瞪着席宸，看着席宸抱着肚子笑得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石晓冬忍不住拿沙发垫子拍了席宸几下，席宸都还收不住笑。
　　等席宸笑够了，收起来玩笑的心情，跟石晓冬说起了小牛，“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大厦的，脸熟，突然看不见了，我就问问。”
　　石晓冬说道：“那你问不着保安，保安未必知道，得问他们公司的人。”
　　席宸想了想，又笑了，“我还没那么无聊。”
　　嘴上是这么说，席宸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后来在大厦的餐厅里，席宸碰到一个挂着小牛公司工牌的姑娘，他忍不住还是问了。
　　姑娘不认识席宸，但看到席宸脖子上的工牌也是这大厦里的一间公司，便透露了几句。
　　“走了。”
　　“辞职了吗？”
　　“不清楚。”
　　席宸眉头一皱，不由说道：“不清楚。”
　　“是啊，”姑娘说道：“管人事的也没跟我们多说，所以我这个同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走了，挺突然的，之前也没看出什么来。”
　　“大概是另谋高就了吧。”席宸自我解释道。
　　“可能。”姑娘点点头。
　　吃过午饭，席宸慢悠悠地走大厦的楼梯回公司，这间智能大厦的楼梯间铺着石质地板，每天有保洁打扫，干净明亮，走廊和楼梯间都有窗户，偶尔走走楼梯，看看窗外的风景，是一种锻炼，也是片刻休息。
　　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席宸走着走着，停下脚步，自语道：“走了。”
　　晚上，把打听到的关于小牛的事告诉给了石晓冬，席宸这时又喃喃地念了一句，“走了……”

　　周末，席宸加班做帐，等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当他步出电梯的时候，看到前厅一侧那儿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石晓冬。
　　他现在还没送完货？席宸这么想着。
　　大厦的物业在C栋的前厅一侧摆了一张长桌，这张桌子成了快递们的地标，人多货多的时候，桌上桌下堆满了包裹信件。这会儿大批的包裹都没了，只有一个人趴在长桌上填快递单，桌上还放着一件装在塑料袋里的衣物。
　　这么晚还有人发货。席宸一看这情景就知道石晓冬是被叫来接件的。
　　“哎呀，我写错了。”填快递单的人叫了一声，抬起头来。
　　“没关系，”石晓冬说着取出一张新的快递单交给对方，“别着急，慢慢填。”
　　“不好意思啊。”那人说道。
　　“没事，你慢慢写。”
　　在席宸走过石晓冬的身旁时，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见石晓冬现在的情况，席宸知道他最起码得把这一件货收了，送回公司去，然后才能下班回家。这里离石晓冬的公司远着呢，看样子今晚石晓冬又是晚下班。
　　心里有点疼惜这个总是下班没点的合租人，席宸往车站走去，盘算着直接打包两份外卖回去，然后打电话给石晓冬叫他下班之后直接回家吃饭。

　　这之后又有那么几次，席宸看到同一个男人在下班之后的时间叫石晓冬过来接件，一次二次地，席宸心里渐渐有些不满。
　　要发货就不能早点儿吗？非要在下班之后的时间才把快递叫过来取件。石晓冬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在他负责的送货片区里，一般不管什么时间只要有人打电话叫他去取件，他一定会赶过去，席宸为这个说过他几次，石晓冬只是笑笑。
　　“你多揽这么一小件货，是能多挣几个钱，干嘛这么由着他们，惯的毛病。一整个白天的工作时间都不叫你去，赶晚上了给人打电话叫过去取货要发，真是的。”
　　“算了，算了。”石晓冬好脾气地笑着，反而来劝席宸。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谁叫都去，随叫随到。”
　　“咱就是干这一行的。”
　　席宸翻白眼，“叫他们找别的快递去。”
　　“这不好吧……”石晓冬说道：“这一片区是我负责，再说，都给我打电话了我推掉不去接件，也影响我们公司的信誉。”
　　“哼哼。”席宸看了石晓冬一眼，没再说话

　　席宸想知道知道那个总是在下班之后才发快递，还总是只发一两个小散件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暗暗地留意了一下。
　　那个男生叫小杨，在一间贸易公司当销售。小杨这人有个爱好就是——穿。不要以为男人就不爱打扮，也有那种愿意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漂亮的男人。
　　小杨喜欢网购衣服，还不是普通的喜欢，是特别喜欢，三天两头下订单。网上买的服装鞋子不能试，总有不那么合适的时候，小杨这个人个性比较挑剔，稍微不满意就会和店家协商换货，有些不能或是不方便换的，他就转而当成二手再挂在网店里卖出去。这样一来，小杨隔三差五地就会有东西往出寄，都是小件，衣服鞋子和小日用品什么的。
　　以前小杨都是随便找个快递的电话，叫他们来个人接件发走，时间一长，小杨看准了石晓冬。石晓冬经常来大厦送货，算是熟面孔，人也好说话，不管什么时候叫他都能一叫就来，小杨觉得方便又安心，就总是找石晓冬帮他发货。
　　这天晚上，席宸下班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当他走出电梯顿时就是一哆嗦，降温了，风一起感觉很冷，席宸裹紧了外套。
　　看到前厅的长桌边两个人一趴一站，就算隔得远，席宸也一眼就从身材认出来那个高个儿的正是石晓冬。借着灯光，席宸看到大厦的台阶下停了一辆自行车，不禁暗暗腹诽，这么晚了还来接货。
　　趴在桌子上填快递单的正是小杨，他旁边放了两件东西，一个是要换货的T恤，另一个是卖出的二手闹钟。石晓冬用带来的泡沫塑料仔细地把闹钟包起来，装进合适的小箱子里，再塞进防震的垫材，封箱，他做这些很认真，甚至没察觉到有人走到他身边了。
　　“干嘛呢？”席宸突然出声。
　　小杨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来，他看到席宸脖子上还没取下来的工牌和门卡，知道这人也是这栋大厦里公司的员工，就答道：“哦，我发件货。”
　　“这什么呀？”席宸歪头看着石晓冬包好的东西。
　　“闹钟，我不喜欢了，当二手卖出去，给买家寄去。”
　　“嘿，这也行。”席宸说着抬起眼帘盯了石晓冬一眼。
　　这时石晓冬也看到席宸了，脸微微发红，他听出来席宸那句话里带着调侃，只盼着小杨可别听出来了。
　　小杨挺得意地答道：“怎么不行，还是新的呢，又没坏，放着白放，扔了可惜，卖二手正好。”
　　伸手在小杨背上轻轻一拍，席宸又做了个“回见”的手势，“快点回家吧，今天这么冷。”
　　小杨哪里知道席宸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而说，一点头道：“嗯，马上就好。”
　　席宸走了，步下台阶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两个人的对话。
　　“包好了吗？没问题吧，你可给我包结实了，要是在途破损了我可找你。”
　　“放心吧，包好了。”
　　“喏，这是衣服的地址，贴袋子上吧。”
　　“两件货，两个地方，请你再核对一下。”

　　下午，席宸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看风景，他做了一整天的帐，眼睛有点酸涩，就暂停了出来，想让眼睛休息休息。
　　大厦的保安小古巡视到这一层，看到席宸，他冲他打招呼，“嘿，下午好。”
　　席宸眯着眼睛点点头，“你好。”
　　小古踱过来，伸手在兜里掏烟，席宸见状忙摆手向他示意不必，然后叫小古在原地稍等，他转身快步走回公司，过了没多久席宸又从公司门里出来，手上多了两瓶罐装咖啡。把一罐咖啡轻抛给小古，席宸笑道：“喝这个多好。”
　　“谢啦。”
　　两个人一起靠在窗边喝咖啡，见席宸老眯眼睛，小古问他，“怎么了？”
　　“做了一天帐，眼睛有点涩。”
　　“哟，你这一行确实，要不备一点舒缓眼疲劳的滴眼液吧。”小古建议道。
　　“你说的是。”
　　借着这个话题，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就在小古表示该接着巡视楼层的时候，席宸叫住了他。
　　“哎，我问你个事？”
　　“什么？”
　　“你记不记得，4楼还是6楼来着，有个贸易公司，他那里有个小伙老爱在晚上发货。”
　　小古露出迷茫表情，“发货？很大量吗？我怎么从没见过有进出？”
　　“不是不是，就是一件两件的小东西，不过他老是拖到很晚才叫快递。”
　　小古一听说道：“哦，是不是那个高个的帅哥快递，老开辆红色的小三轮货车？”
　　“是吧。”席宸微微皱了皱眉。
　　小古思索了一下，“哦，好像是有，我值晚班的时候，是在C座那儿见过挺晚了还有人，一般都是很小的小盒子小袋子，一交接就走了。”
　　席宸点头，“对，就是。”
　　“怎么了？”小古问道。
　　席宸笑笑，“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好像再没见过那个人。”
　　小古摸着腮边想了又想，点头道：“好像是。”
　　“哈，不知去哪里了哈。”
　　“咱们这栋大厦，上百家公司，那么多员工，人来人往，也正常。”小古说着又补充道：“别说人了，就是公司，搬进搬出，结业开张的也不少，物业的登记薄不停地在更新着呢。”
　　“说的也是。”
　　小古走开，继续做他的日常巡查去了。席宸靠在窗边，手里握着空咖啡罐思索着。

　　“啧，你说你怎么对你的客户这么不留心呢。”席宸做痛心疾首状，看着石晓冬。
　　石晓冬手里端着一小碗冰糖炖梨，总觉得今晚给做甜品的席宸不怀好意。
　　“怎么说？”
　　“那小杨最近老没找你发货了吧，你怎么都没注意到？”之前，席宸把他留意到的最近没看见小杨的事情当成闲谈的八卦讲给石晓冬听，结果发现石晓冬竟然完全没察觉。
　　“我，我为什么要注意到。”
　　“他老找你啊。”
　　席宸似笑非笑地表情让石晓冬觉得想生气又好笑。
　　“他是找我发货。”
　　席宸“噗”了一声，“我怎么看着他老找你起腻。”
　　石晓冬手一哆嗦，几乎要掉了碗，忙把手中的冰糖炖梨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就抓起沙发垫子抽打席宸。
　　“狗屁！找你起腻呢！瞎说什么。”
　　席宸一边抵抗一边笑，跟合租人玩闹得很开心，“我就觉得，哈哈，我就觉得。你看，他怎么不找别人，要发货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哈哈，还让你给拿包装袋包装盒，还有什么什么来着，塑料泡泡，哈哈。”
　　“这是我的工作范围，客户说没有包装材料，我们可以提供。”石晓冬正色道，然而他越答的认真席宸越笑的大声。
　　“哈哈哈哈，他故意的吧，故意要这要那，结果你竟然没注意到他，哈哈。”
　　“我是发货呢我是发货呢，我注意他干嘛，我注意的是货，是货。”
　　“哈哈哈哈他连货都不如，哈哈哈哈。”
　　等席宸闹够了，石晓冬正想把剩下的甜品吃完，席宸这时又搭上他的肩膀，石晓冬一脸戒备，又把碗放下了。
　　“干嘛，吃嘛，再不吃要凉了。”席宸向着茶几上的碗示意。
　　石晓冬板着脸，盯着席宸，看着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哎，我说，那小子久不久地就发点货，结果这一阵子他一直都没再叫你，你就没啥想法？”
　　石晓冬几乎要喷出来，低声叫道：“要啥想法。”
　　“哈哈哈哈，你不打电话给他？他的手机号你肯定有。”
　　石晓冬怨念地盯着爱开玩笑的合租人，“有货发，叫我去我就去接，没货要寄我干嘛找他。”
　　搂着石晓冬的肩膀摇晃着，席宸坏笑着说道：“你老实说，你把他弄哪去了？”
　　石晓冬几乎要咆哮，脸都涨红了，“我什么把他弄哪去了，我能把他弄到哪里去？他去哪我怎么知道？”
　　看着石晓冬的窘相席宸特开心，他就爱逗这个老实的合租人。
　　“那你说，小杨怎么不见了？”
　　石晓立瞪眼道：“这我怎么知道。”
　　“啧，这么不关心。”
　　“有货就发，没货发我干么想着他能去哪，我惦记他我还不如多想想要发出的货是去哪，不要填错了地址单。”
　　石晓冬回答的如此耿直，席宸哈哈大笑。
　　等席宸闹够了，石晓冬端起碗来吃甜品。靠在石晓东身边看电视，席宸看着看着，陡然心一沉，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不见了。”
　　听到席宸喃喃地低语，石晓冬说道：“什么不见了？”
　　“小杨。”
　　以为席宸又想闹，石晓冬往旁边挪了挪，说道：“什么不见了，你少瞎想，人说不定是跳槽走了，年轻人，换个工作多正常。”
　　“哦……”
　　石晓冬回头瞪了席宸一眼，“还说我想，就是你自己在惦记，哼，你才腻。”
　　“哈哈哈哈。”席宸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脸色又慢慢沉了下去。

　　从外面办事回来，席宸走到公司大厦附近时想着买点东西，就拐进了路边的一家小便利店，浏览货架的时候，席宸突然注意到旁边有个男的，胸前的工牌跟他在小杨胸前见过的一样。席宸心中一动，缓缓走进。当两人在擦肩而过目光相遇时，席宸冲对方点了点头。
　　对方的脸上带着些许戒备、些许疑惑，席宸这时微笑着主动自我介绍，“你是XX公司的吧，我们公司也在XX大厦里，29楼。”
　　对方一听席宸在同一栋大厦里上班，以为他和席宸定然在大厦的某处相遇过招呼过，表情放松下来，露出客套的笑容。
　　“你们公司最近挺忙吧。”席宸说道。
　　“哦，还好。”
　　寒暄过几句之后，席宸语气随意地问道：“你们公司的小杨，最近还好吗？老没在大楼里碰到他了。”
　　“小杨，哪个小杨，我们公司好几个姓杨的。”
　　“就是那个爱淘宝网购，买了东西不喜欢就退换货的。”
　　对方一扬头，“哦，你说他啊，走了。”
　　“走了？”席宸心里一动，表面上不露声色，微笑着追问道：“怎么走了？”
　　“不知道。”
　　对方语气干脆又简单的回答让席宸的内心益发疑惑，但是他不好再多追问，毕竟，他跟他们都不熟悉。
　　“是跳槽了？”席宸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没说。反正突然就走人了。”
　　“哈，该不会是犯了什么错误了吧。”席宸用半开玩笑式的语气说道。
　　对方想了想，“没有，应该没有，不是。”
　　否定句并没有解开席宸心中的疑惑，他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站在电梯里，背靠着壁板，席宸双眼放空，内心盘旋着一句话。
　　“走了……”

　　上班时间，一楼大厅里站了不少等电梯的人，有些公司楼层不高心又急的年轻人就改为走楼梯上去。席宸的公司在29楼，他只选择乘电梯。
　　电梯回到一楼，门开了，一群人一涌而进，大家都怕被计迟到。席宸被人群推着站到了电梯最里面。
　　“麻烦帮我按34。”
　　“29楼，谢谢。”
　　“请帮我按个28”
　　后进来，站在电梯控制面板跟前的人听着身后人们的说话，一一按下楼层，这时，席宸注意到这个梳着高马尾的姑娘的身影。
　　他对她有印象。
　　这个姑娘叫小柳，也在大厦的一间公司里工作，席宸不太清楚这间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公司挺大，这一家公司租用着大厦的两个整层，席宸在大厦里“散步”的时候路过，光看大门和前台的装修就颇有气派。
　　小柳所在公司的职员都穿着统一的深蓝色西服正装，应该是她们公司的工服，席宸偶尔能看到小柳抱着大叠的快递信封下楼去发寄，从信封的样子席宸猜测，很有可能小柳是去寄□□或是别的票据。
　　最近常看到找石晓冬寄信件类的快件的，除了小柳，还有个小刘，同样是个姑娘。
　　席宸能注意到这两个常寄信的姑娘，是因为她们看起来做事都认真，把信件交给石晓冬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个登记用的笔记本，让石晓冬核对过后给她们签字做交接。
　　席宸喜欢做事认真的人。
　　小刘和小柳从外形上看完全不同，小柳很苗条，穿着西服套装，领口还系着领花，一头长发用朴素的黑色发圈高高束起，整洁干练；小刘的公司看起来没有公服，员工们都是穿自己的衣服上班，小刘爱穿针织衫配及膝的一步裙，高跟鞋步履婀娜，染成棕色的短发烫成小卷披在肩头。
　　“都是不错的姑娘。”
　　和石晓冬闲聊的时候，席宸把他最近的新发现告诉石晓冬，石晓冬瞄了他一眼，“嗯。”
　　看石晓冬的表情席宸就知道，这个合租人的注意力都在包裹信件货物上，人，估计他是看不到的。
　　“她俩的公司都有那么多的信要寄。”
　　“合同和票据吧。”
　　“你们公司也寄这个？”席宸问。
　　“嗯，”石晓冬点点头，“业务员揽来的活，签了合同，是我们公司的固定客户。正好我给这一片区送货，以后这些业务也归我揽收。”
　　小刘不仅寄出的信多，收到的包裹也不少，她是个爱吃零食的人，常网购各种干果和糖果点心，隔三差五石晓冬就要给她送包裹。小刘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跑出电梯，把一叠信件交给石晓冬让他带走发寄，然后从石晓冬手里取回她订的包裹。
　　时间从冬、春，转入了初夏，大厦里进出往来的人们都穿起了轻薄的衣物，短袖POLO衫和凉鞋也开始登场。
　　席宸外出办事，正好碰到石晓冬这个时候来大厦送货，两个人在C座的前厅相遇了。石晓冬身后是他那辆红色的小三轮车，车门半敞，身边的桌子上放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裹，正在打电话。
　　席宸想跟石晓冬打个招呼，有个人快步从他身边走过，抢到了石晓冬的面前。
　　“这会儿有五封，你都带走吧。有我的包裹吗？”说话的人正是小刘。
　　“有一个，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小刘放下信封，把手中的签字笔交给石晓冬，“来，你核对一下签个字。我正在公司里，听人说快递来了，我就问是不是你，他们说是，我就顺便下来问问。”
　　石晓冬收下了要寄走的信件，把包裹交给小刘签收。他看到席宸了，席宸冲他微笑示意，然后就走出了前厅。

　　天气越来越热了，席宸开始懒得炒菜，晚上下班回到家，他煮上绿豆汤，然后调凉菜，再把买来的卤味装盘。
　　等石晓冬回到家，席宸已经先吃过饭了，他把温着的绿豆汤盛出来给石晓冬，然后端上凉菜和卤味。
　　石晓冬吃着饭，说了一句，“我该交饭钱了。”
　　“随你。”
　　这两个合租人搭伙吃饭，席宸下班比较早，愿意做饭而且手艺不错，基本上是他买菜做饭，石晓冬按月上交饭钱。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喝着席宸做的冰大麦茶看电视，看着看着，席宸突然问出一句，“小冬，最近你没注意到吗？”
　　“什么？”
　　“那个小刘，怎么不找你寄信了。”
　　“哪个小刘？”
　　石晓冬的反应让席宸着急，“还有那个，就那个短头发烫成小卷，挺时髦也挺漂亮的姑娘。”小刘长的是挺漂亮，当她在前厅时，出来进去的总有人悄悄多看她一眼。
　　“没注意呀。”
　　席宸顿时露出“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
　　“前一阵老看她找你寄信，一大叠一大叠的，估计是她们公司的□□，或是合同，再不就是宣传单什么的，这姑娘和另一个爱扎高马尾的姑娘一样，俩人用同款的笔记本，每次让你签收交接。”
　　席宸一说到笔记本，石晓冬立刻有了印象，“有啊，寄着呢。”
　　“换人了。”
　　“哎……”
　　席宸注意到确实换人了，拿着同样的一本笔记本每次和石晓冬办交接签字的现在是另一个妹子，从长像到穿着跟小刘完全不一样，然而石晓冬只认货，不认人。
　　“反正都是她们公司的件，谁来交接不是交接。”石晓冬并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席宸想着想着，心里开始出现阴影。
　　“喂，我说……你把她弄哪去了？”
　　席宸突然的这句话让石晓冬听了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他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转过脸正对着席宸，石晓冬严肃道：“我能把她弄到哪里去，请问？”
　　“那这妹子怎么就不见了。”
　　石晓冬一瞪眼，“我哪知道。”
　　“真是奇了怪了。”
　　石晓冬看了一眼合租人，觉得他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忍不住说道：“你想多了。”
　　“是吗？”

　　当席宸把他观察到的小刘姑娘“也不见了”的事情告诉给保安小古的时候，小古的表情和石晓冬一样，诧异地看着席宸，脱口而出，“你想多了。”
　　席宸苦笑，“但愿。”
　　“你就是想多了。你看，咱们这间大厦，大大小小一百多家公司，你知道员工一共有多少人吗？换个工作，多大个事啊，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就是……我就是……”席宸就是心里觉得奇怪。
　　小古拍拍席宸的肩膀，劝道：“你呀，别想了。”
　　之后，席宸也反复地劝自己，告诉自己别多想。然而，在同一栋大厦里上班的“熟悉的陌生人”一个又一个的“消失”了，这让席宸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是的，是不安。席宸不敢说他有多关心他们，可是以前的日子里，他们在同一栋大厦工作，虽然不是同事，却时时能相遇，席宸觉得这也算是一种“缘分”，现在，他们离开了，而且离开的让席宸觉得有点古怪，他想追查，却又有心无力。
　　这天晚上，席宸在公司加班做帐盘点，伏案工作直到晚上十点多。当席宸结束工作，从财务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整个公司的人已经全走光了，偌大的一片办公区沉浸在黑暗之中，只有席宸这里还亮着灯。想关门走人，席宸站在门边又停住了，如果现在关灯，就要摸黑穿过整片办公区，搞不好就撞上哪了，席宸只好先走到大门边，把前台那里的灯打开，然后返回来关好财务室的灯和门。
　　站在走廊等电梯，席宸第一次感觉大楼里是如此安静，白天，这里总是人来人往，说话声、手机铃声，还有电脑、打印机、传真机等发出的声音形成了一支办公室交响曲，而现在，安静的席宸几乎能听得见他的呼吸。
　　“咳。”席宸轻咳了一声，立刻就听到有回音在长长的走廊响起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席宸发现电梯是空的，这在白天的办公大楼根本不可能。
　　站在电梯里，席宸掏出手机看时间，他觉得现在的时间并不算太晚，可是今天的办公大厦竟然如此安静无人。
　　电梯缓缓下降，在15楼停住了，电梯门打开，席宸以为要进来人，结果门外并没有人。
　　电梯门又缓缓关上，密闭的空间里，席宸觉得有一丝风掠过耳畔，他不由地呼吸一窒，头顶上的电梯灯啪啦地一闪，席宸猛地一震。灯光闪过之后又恢复了，席宸呼出一口气，刚才那一下他几乎以为要停电。
　　电梯到了一楼，席宸急忙走出来，抬眼看到不远处一名保安正站在那里，再往远处的大街上看，车灯如流水，灯光下的人行道上还有行人走过，耳边的声音一下子也多了起来。
　　席宸站在大门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他是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空气柜里，安静的让他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现在，脚下踏实地踩着地砖，这让席宸觉得无比安心。
　　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大街上，席宸回过头打量身后的大厦，楼层很高，想要看到顶层席宸需要往后深深地仰起头。大厦里的灯大部分都熄灭了，只有少数几个窗口还透出灯光，席宸看着看着，内心产生了一股错觉，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栋大厦这时候就像是蹲在那里的一只巨大的怪物，大门就是怪物张开的大嘴，而楼上亮着的，就是怪物的几只眼睛，当人们从怪物的大嘴里走进去，或许，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吞噬，再也不会走出来。
　　想着想着，席宸开始觉得他的脑洞好像是开得太大了，急忙振振精神，往公交车站走去。
　　“啧，我最近怎么变得奇怪起来了。”等公交车的时候，席宸无声地在心里说道。

　　看到小柳在寄信，席宸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落了地。
　　嗯，小柳还在，她还没有消失。这个想法刚掠过席宸的脑海，他就急忙自己抹掉了。
　　存了心事的席宸变得不那么爱说爱笑爱闹人了，合租人石晓冬迅速地察觉到了，他问席宸是怎么了，席宸把他心里放不下那几个“走了”的人的事说了出来。
　　“不是跟你说了是你想太多嘛。”石晓冬说道，觉得席宸竟然会为了这样不着边际的事而不安介怀不可思议。
　　然而纠缠着席宸的心事却让他无法摆脱。如果说小牛的“走了”只是让席宸“随便问问”，到了小杨，席宸略生疑惑，现在小刘姑娘也“不见”了，从疑点到疑影，现在席宸的心理笼罩着一大片的阴影，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你不会哪天也消失不见了吧。”席宸看着石晓冬说道。
　　席宸脸上的困惑和感伤让石晓冬心里一震，他急忙抓住席宸的手，保证道：“不会的，我不会的。”席宸的表情让石晓冬觉得这一次这个爱闹的合租人并不是在玩笑，他不由说道：“你对这个事就这么上心？”
　　席宸皱着眉低声道：“我是不明白，也想不通。可是你说，好好儿的怎么就一个一个都‘走了’，也没什么理由。”
　　石晓冬脱口而出，“没理由是你不知道吧，你也没多问。”
　　“我哪好意思多问，跟人家也不是很熟。”
　　“但是你又关心，搞的自己心神不宁。”石晓冬说道。
　　席宸点了点头，被合租人说中了，他确实是关心。
　　“都是出来打工的，有个人惦记总是好的。你也会这么惦着记我的吧。”石晓冬微笑着低下头，额角抵上席宸的肩膀。
　　“嗯。”席宸认真地点头。
　　“你既然心里老想着，不如弄弄清楚。”石晓冬提议道。
　　“我怎么弄？报警？这哪够报警的条件。”
　　“你让保安，小古，帮你向小牛和小杨他们的公司打听打听呗，你不好问，小古也许可以试试。”
　　石晓冬的话让席宸眼前一亮，他拍拍石晓冬的肩，“好主意，我去试试。”

　　席宸找到小古，把他的想法告诉给小古，小古听得睁大眼睛，“你，我说你想多了吧。”
　　席宸诚恳地说道：“我但愿我是想多了，可是我心里真的有点放下不。能不能拜托你帮我问问看，我没有要打听人家隐私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他们现在人都在哪，还好不好。”
　　席宸的态度打动了小古，他沉吟了一下，拍拍席宸道：“你倒真是个热心人。”
　　“我真没别的意思，连他们现在人在哪里我都可以不打听，只要知道他们人都好好的就行了。”
　　小古点了点头，“行，我帮你问问看。”
　　席宸露出笑容，“谢谢啊。”
　　“别客气。”
　　席宸没想到小古会这么快就又回来找他，抱着期待好消息的心情席宸等待着小古打听的结果，然而当他看到小古脸上的表情时席宸愣住了。
　　这一次，小古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
　　“怎么样？”席宸心急地问道。
　　“不知道。”小古眼神迷茫地摇头。
　　“啊……？”这个结果让席宸也困惑了，“什么叫不知道，怎么个不知道法啊？”
　　小古一五一十地告诉席宸道：“我都帮你问了，我跟他们也算比你更熟点。结果我一打听，在小牛公司没问出来，小杨和小刘的公司更没问出来。只说是‘走了’。”
　　席宸皱眉，“怎么个走法，总得有个理由，是跳槽了，又去学校念书了，是结婚了还是出国了，总得有个走的方向。”
　　“没有。”小古的头摇得像个波浪鼓。
　　“奇了怪了。”席宸叹气道。
　　“奇了怪了。”小古也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古又说道：“不过吧，我也没有往很仔细里问，毕竟咱不是警察，没有查户口的权力，我就是在他们公司里分别找了人问问看。”说着小古看着席宸，“也许……没什么。”
　　这一次连小古的语气也有点虚。
　　没有结果，也是无奈，席宸谢过小古，回了公司。
　　席宸吃完午饭，从大厦的餐厅里出来，迎面正碰上小柳跟她的几个同事一起进来。看到小柳和同事们说说笑笑地经过，席宸竟然产生出仿佛是“珍惜”那样的心情。
　　真好，她还在，她平安。
　　和石晓冬谈起小柳，石晓冬警告席宸道，“喂，你可别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别吓着她，当心人家怀疑你。
　　“我不会的。”
　　回忆前事，石晓冬有点不明白，他问道：“你说你怎么就把那三个人联系起来的呢？你每天在大厦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要遇到多少人？他们三个有什么关联？”
　　“快递。”
　　“嗯？”听席宸说出这个词，石晓冬一愣，“快递怎么了？”
　　“他们三个都找你发过快递，还不止一次，而我又恰好看到过几次，”见石晓冬想说什么，席宸示意他听他说完，“我们大厦找你发货跟你收货的绝对不止他们三个，只是偏巧我对他们三个人都留下了印象，其实也就是这样。”
　　“哦。”
　　席宸心事未解，石晓冬愿意陪着他多说说，想着也许这样能把问题说开，两个人聊了起来，越聊，席宸心里的疑影就越大，脑洞也开的越大。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是被‘神秘的快递’带走的？”
　　席宸表情认真地问，可是石晓冬听着直想揍他，“嗯，照你这么说我早该被带走了。”
　　“我不是说普通的快递包裹，我是说神秘的，神秘的。”
　　石晓冬板着脸问：“什么叫神秘的？”
　　席宸解释道：“你看，网购的包裹，肯定收件人写的清清楚楚，而且毕竟是花钱买的，大家都会上心，可是有些包裹信件不是网购来的，就没那么仔细了。比如说网店对VIP客户的赠品，又或者哪里的促销，只要买过一次东西，信息就等于全交待给店家了，如果这些信息泄露出去……”
　　石晓冬打断席宸的话道：“我们公司可没有。”
　　“我又不是说你们。”
　　席宸继续开脑洞，“比如说，有人网购的东西多，又比较粗心，多收一单两单也没发现，就是些不是多值钱的小玩艺，没引起大的注意，但这些东西是别有用心的人发寄过来试探的呢？你说有没有可能？”
　　石晓冬严肃地摇了摇头。
　　“还有信。包裹一般还有个明确的收件人，寄来的信件有时候连收信人也没有，就写着XX公司财务部、XX公司经理什么的。现在网购流行，包裹多，可是信也不少，合同□□要寄，信用卡帐单要寄，宣传广告什么的也是用信寄过来，还有各种培训邀请和通知，乱七入糟什么都有。”自言自语地说着说着，席宸翻身抓着石晓冬问道：“你说，他们该不会是被这样的黑暗快递给‘吃掉’了吧。”
　　石晓冬哼道：“对，是被你给吃掉的。”
　　“先用快递包裹确定目标，然后被外星人抓走了？”
　　石晓冬又好气又好笑，再一想席宸会在意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好心好意，他就忍住不去吐嘈这个合租人了。
　　席宸灵光一闪，又抓着石晓冬说道：“你说，该不会是我们大厦有问题吧，就是个黑洞，人在里面走着走着就消失，被传送到异次元空间去了。”
　　石晓冬忍着脾气，说道：“你怎么不说是二次元。”
　　“想得美，那宅男可就幸福了，要排着队来我们大厦等穿越了。”
　　“你够了啊！”石晓冬吼道。
　　席宸抱着头倒在沙发上，“我其实就想知道原因，可是偏偏就没有原因。”
　　石晓冬问，“小古就一点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没有，再说他也不方便深问，隐私这东西，别人也有戒备。”
　　席宸躺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叹气，石晓冬伸手揉摸他的头发，劝道：“好啦，别想了，也许你就是想多了呢，他们三个可能现在都好好的，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希望。”

　　席宸情不自禁开始留意起小柳，被石晓冬告诫说他千万别被小柳姑娘当痴汉抓起来。
　　一段时间之后，席宸发现每个月里会有一天，小柳下班比较晚，而席宸偶尔会加班做帐，他和她有机会同时晚走，在大厦的电梯或是前厅相遇。
　　这天，席宸加班晚走，当电梯门在他眼前打开时，他看到小柳站在里面，而且只有她一个人。席宸踏进电梯，暗暗看了看时间并记在心里。
　　深夜，只有一男一女乘坐电梯，小柳显露出些许的戒备，背靠着墙，一只手抓着背包，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席宸为了表明绅士，站在离电梯门近的地方，背对着小柳。
　　电梯一层层向下，在8楼停了下来，门开了，门外却没有人，此时，电梯门外是安静的走廊，惨白的灯光，仿佛有风呼一下吹过，席宸情不自禁地一凛，下意识地回头，这时，小柳也正盯着电梯门，眼睛睁的大大的，她手里的手机正在播放视频，彩色的光线映在小柳的脸上和眼中，仿佛有奇异的光闪过。
　　电梯门又合上了，开始下降，从8楼到1楼的这段短短的时间，席宸觉得度日如年，如芒在背，刚才小柳的表情加上闪过她脸的光线让席宸心惊不已。
　　终于，电梯落了地，席宸快步走出来，他不敢回头，只到到身后脚步声嗒嗒。加快几步紧着赶到大街上，看到汽车、行人和附近没关门的商店里的灯光，席宸这才安定了一点。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保护她呢。”
　　回到家的席宸迫不急待地向石晓冬讲述了今晚在电梯里惊魂的一幕，石晓冬忍不住吐嘈他道。
　　“保护谈不上，我只是想多留意她，我不希望她也消失了。可是今天这么一看，小柳该不会才是我们大厦的大BOSS吧。”
　　看着席宸抱着垫子缩在沙发里的模样，石晓冬摇头，这人又开脑洞了。
　　“天哪，不会真是她吧，天哪，好可怕。”
　　席宸叫着，石晓冬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你当心，别叫她把你给抓走了。”
　　席宸一听立马坐起来，抓着石晓冬的手问道：“那你会来救我吗？”
　　石晓冬一摇头，“不会，我会把你打包起来快递给她。”
　　“宝宝好方。”
　　嘴上是这么说，脑洞是那样开，席宸却依然在留意着小柳，他内心并不希望这个姑娘也会有一天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希望每天遇到的大家都能平平安安。

　　寒潮来了，气温大降，席宸买了两条围巾和两副手套，分给合租人一份。
　　月底了，席宸要做帐，这天他又加班了。当席宸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站起来的席宸盯着办公桌上的台历看，预备安排接下来的工作，突然他发现这一天似乎也是小柳的加班日，可是这个时间点小柳很可能已经走了。
　　走出公司的时候席宸在想，今晚他应该是遇不到下班的小柳了，也好，女孩子不要那么晚回去。
　　一路坐电梯下楼，席宸都没遇到任何人。一出电梯，扑面而来的寒风就让席宸抖了一下，他忙拉了拉围巾。走到大街上，这时已经没有可以回家的公交车，席宸后悔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就该叫车，他走到马路边左顾右盼，这时马路上的车也很少。
　　“后悔，后悔。”席宸念叨着继续向前走，他想走到前面一处丁字路上，可以从多一个方向看看来车。
　　走出几步，席宸猛然发现有个身影在前面走着，灯光下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好像是——小柳。原来她今天下班的也不早。席宸心里说道。就在席宸想要收回目光去注意马路上稀少的车辆时，他突然察觉前面大厦门前的广场，一处一般不会停车的地方，停着一辆面包车。
　　大半夜的谁把车停在这儿了，也不怕丢。席宸心里默默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间，突然，那辆停着的车，车门开了，走下来了三个人。时间只是短短的一瞬，席宸的洞察力确让席宸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借着街灯的光线看到了下车人的样子，他们都穿着相似的夹克衫，戴着棒球帽，似乎还围着围巾挡着脸。
　　挡着脸……
　　席宸的心里闪过疑惑，不由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三个人的举动，他眼见着那三个人先是站了站，然后就迅速接近路过他们附近的小柳。
　　“啊！”
　　尖利的女声划破寒夜中的宁静，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声音就被捂得消失了。
　　席宸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么，然而那就是事实！
　　有人要抓走小柳！
　　席宸完全不假思索冲了上去，动作快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或许，这与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心理有关，他有所准备。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放开她！”
　　席宸加速飞奔过去之后猛力一撞，冲劲把一个抓着小柳的男人撞得弹开，然后他飞起一脚猛踹到另一个抓着小柳的男人的肚子上，这一下踢得对方立刻弯下了腰。两个男人都松了手，小柳的尖叫声再次在寒夜中响了起来，格外凄厉。
　　“救命啊！救命啊！”
　　刚才，席宸人在暗处，那三个男人完全没有看到他，突然出现的席宸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救命啊！来人哪！救命啊！”席宸也放声高叫起来。
　　本能让小柳知道这三个男人绝对会伤害她，她吓坏了，拼力挣扎，连抓带打，手脚并用起要挣脱出来，可是有人抓得她死死的，并想把她往车上脱。小柳往拽住她的男人的脸上猛挠，又极力想要往反方向逃走，可是没冲出几步又被人抱住腰往回拖。
　　小柳已经哭了，满脸是泪，一边哭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一边跟抓着她的男人撕打。席宸冲过来，被人一拳打倒在地，席宸觉得整个人一蒙，肩膀重重地撞在地面砖上，一阵钻心的疼，听着小柳的哭叫，席宸踉跄着爬起来，攒足力气撞开一个男人，再去拦阻抓着小柳往车上拖的另一个。
　　一片混乱之中，小柳乱挥的手臂够到了街边的一根灯柱，她立刻好像捞到了救命的稻草那样死死地抱着灯柱不放，身体几乎都要被扯得腾空，拳头落在她的胳臂上和背上，疼得小柳直掉泪，求生的欲望让小柳怎么被打都不松手。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空空的广场、无人的大厦和都关着门的店铺，此时，附近竟然没有一个人！
　　一个人哪斗得过三个，席宸被打的有些撑不住了，一边呼救一边在心里呐喊，来人呐，快来个人呐！
　　就在席宸以为他撑不住了，小柳会被人抓走的时候，有辆午夜的摩托车经过，听到这里的呼救车，驶了过来。发现有人来，席宸顿时又生出力气一边奋力撕打一边喊起来，“救命啊！来人啊！”
　　小柳沙哑着嗓子哭着大叫：“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摩托司机跳下车跑了过来，边跑边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更多人的加入让想要抓小柳的男人们乱了阵脚，有个人松了手，转头往停在那里的面包车上跑，接着另一个人也松了手。之前被打的已经倒在地上的席宸这时死死抱住一个男人的腿，不管他怎么捶打席宸都咬着牙不松手，司机也冲上来帮忙一起抱住那人，没有让他逃上车。
　　面包车关上门，迅速开走了。司机把来不及上车的男人按在地上牢牢压住，席宸倒在一旁，身体疼的几乎无法呼吸，他勉强睁开眼睛，用目光寻找小柳，不远处的小柳这时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半趴在地上抱着灯柱不撒手，吓坏了的年轻姑娘一直在痛哭。
　　“报警，报警……”席宸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快报警……”

　　从警局出来，席宸一抬头就看到石晓冬正站在不远处，他想冲他笑，一咧嘴，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席宸直吸气。
　　“咝。”
　　“你怎么样？”石晓冬赶过来问道。
　　“还行。”
　　“什么还行，快跟我去医院！”

　　接下来的事情，石晓冬是从席宸那里听说的，小古是从报纸新闻上看到的。
　　那晚，要抓小柳的三个男人彼此认识，是个小团伙。这三个年轻人无所事事又想躺着花钱，一来二去就把心思动到了犯罪上，抢劫他们没那个勇气，就想干一趟绑架，索要赎金。这几个人四处寻觅有钱人，兜兜转转，他们的目标落在了小柳身上。
　　家境殷实的小柳不是本地人，她一个人在本市工作，那三个男人中有人拐着弯地认识小柳的旧同学，打听到了一些小柳的情况，然后就盯上了她。他们虽然不学无术，搞起绑架勒索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这三个人都是本地人，闲散在家，有大把的时间，他们很耐心地暗暗跟踪小柳，摸查小柳在住所和公司之间的行动轨迹，关注小柳的网络社交帐号以了解小柳的日常行为和爱好，收集了一堆信息。
　　等这三个人觉得他们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计划动手。
　　小柳的住所是高档小区，有保安有监控，这三个人查到小柳偶尔会加班，就决定利用这个时机，在半路上下手。他们提前借好了车，甚至计划了预备索要的赎金数额，自认为金额合适到既可以让他们三个舒服舒服地过好一阵子，又不至于让小柳的家人为了“这点钱”而报警。他们想得很美，谁料想计划之外又有变化，这个变化就是席宸。
　　“马路上都是监控，这些人也是猪脑，还以为干的事不会被看到。”石晓冬说道。
　　席宸微微摇头，“你当他们没调查过。”
　　“怎么说？”
　　“那天晚上，他们那辆车没有停在路边，而是停在大厦跟前的小广场上，只会被监控拍到一部分，不完全。”
　　石晓冬说道：“可是那种商业大厦，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不也有些摄像头么。”
　　“是啊，但是刚巧，有一个坏了还没修好，被他们知道了。”
　　石晓冬惊呼，“嘿，这叫一个寸。”
　　“这帮人也是查过的。你说说这些人，心思都动到这里来了，有动这个心思的，好好儿找份工作做不行嘛。”席宸生气地说道。
　　石晓冬感叹，“没想到啊，是真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我身边的人还能遭遇绑架，天哪。”
　　“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小柳这算是逃过一劫。”
　　“嗯。”
　　这时，石晓冬想到了之前的种种，他问席宸道：“这回你见着真警察了，你有没有把之前你怀疑的那些事告诉他们。”
　　席宸点点头，“报案的时候就一五一十全都说清楚了。唉，也不知道我的预感算是好还是不好。”
　　“不管怎么说，能救了小柳，总归是好的。”石晓冬接着问道：“那警察那边怎么说，有回音吗？之前的三个人。”
　　“有，都有，哦对了，我还应该告诉小古一声，别让他也悬着心。”
　　石晓冬点头，“对，告诉他。出了这件事，你们大厦的保安都加强了。”
　　“谁知道哪天危险就从天而降了呢，一定要多加小心。”
　　席宸把警察告诉给他的查出的事，都告诉给了石晓冬。之前大厦里“走了”的三个人，现在都很好。小牛的突然离开是因为他爸爸意外出车祸，躺在病床上需要有人照顾，孝顺的小牛立刻就放下工作赶回了老家；小杨有个异地恋的女友，两个人一直在努力着想要变异地为同城，女友的大学师姐那边突然有个工作机会介绍给小杨，小杨赶过去面试，被留用之后才向这里的单位办理辞职手续。
　　“小杨他们领导都知道他异地恋的事，能成就别人的姻缘也是好事，领导就没有多追究他突然跑掉的事情，允许他辞职。现在小杨已经跟女友同城啦。”
　　“哈，真好。”石晓冬露出欣慰的笑容。
　　“还有小刘，她是真的跳槽，去了别的公司，在外地。现在人好好儿地在上班呢。”
　　石晓冬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大家都好好的，谁也没有消失掉。”然后石晓冬不禁又问道：“那为什么之前你和小古去打听，谁都不知道他们三个是怎么一回事呢？”
　　“因为我们问的人确实都不知道。”席宸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说信息传递不畅通，或者说信息传递不对等，我跟小古都没问到对的人。我们问的人刚好都不知道实情，又谨慎地不愿意向陌生人多透露认识的人的隐私，所以我俩就啥也没问出来，只知道人‘走了’。”
　　“那时真是闹不明白。”
　　席宸感慨，“是啊，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走了，没了，消失了，还没有人知道去哪，是够让人牵挂和疑惑的。”
　　“所以他们三个并不是被什么神秘的包裹抓走，也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你们公司的大厦里也没有会吃人的黑洞。”石晓冬忍不住调侃道。
　　席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有小柳，她是真的差点被抓走。”
　　“谢天谢地，刚好有你。”
　　“那天也是巧了，刚好我在。”
　　“你还以为小柳是你们大厦里吃人的大BOSS。”
　　席宸抱头，“喂喂，够啦。”
　　石晓冬站了起来，“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去上班了。嗯，我去送神秘的包裹去了。”石晓冬强调“神秘”两个字，气得席宸直瞪他。
　　“你够啦。”

　　在家休养了十天之后，席宸回公司上班，一走上大厦的台阶，他就觉得有人在看他。没办法，席宸脸上的伤太瞩目了，额头、颧骨和下巴都挂着彩。
　　小古看到席宸，马上跑了过来，“你还好吗？”
　　席宸想笑，可现在他做不了表情了，“嗯，还行。”
　　“你可真厉害！”小古由衷地说道。
　　厉害？席宸没觉得，他只觉得他被别人打惨了，可是想到小柳姑娘没有被抓走被伤害，席宸又觉得很欣慰。
　　她没走。
　　大家都没事，之前担心的每个人现在都没事，真是太好了。对席宸来说，他周围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工作、生活，就是他的心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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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按规矩该写点短篇给自己，可惜我一直没有合适的灵感。这篇文是之前给杂志的投稿，可惜没过2333，拿来今天贴出来吧。我个人蛮喜欢这个短篇的，风格也是之前没有过的，是个新尝试，同时也希望我今年可以尝试更多更新的东西。春天到啦！新年新希望，祝大家快乐！祝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