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乡何处在》明月笑

2、第 2 章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

　　苏筱逸被抱回自己的房间，一路上春儿不断叮嘱她不要再走进那个梅园，说那里是不祥之地，问清缘由才知道，那里是名副其实的冷宫，里面住的是梅妃和他的儿子-四皇子云修，大约四年前，梅妃因家族叛乱的牵扯被关进冷宫，一家三百多口被灭门，从那日起便神经恍惚，一年后彻底变的疯疯癫癫的。而他的儿子四皇子也因高烧延误医治时机而变成了痴呆，至今呆呆傻傻，任人欺辱。

　　“那有没有人去照顾他们？”想想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四皇子梅林亵衣的情形，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

　　“怎么可能。听说深夜里那边经常传出哭声和惨笑声，母子二人一疯一傻，整个皇宫视他们母子为不祥，唯恐殃及自身，避之不及，哪还有人去嘘寒问暖啊！不过听说有个老太监一直照顾着四皇子，想来真不容易。”

　　是啊，这个世界多的是锦上添花，却少有雪中送炭之人，在这皇宫，不去落井下石已经难能可贵。想想那个四皇子，虽然痴傻了些，可谁能知道他时真傻还是装傻，备受冷落时装傻也许是最好的自保方法，而这宫里又有谁不痴傻，古往今来，为了权势勾心斗角，抛弃妻子，轼亲灭族的还少么？

　　“那……那个梅妃漂不漂亮？”想起那个雪地里少年的的面孔，随口问到。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那时自己还没进宫，听老宫女们说，梅妃当时艳冠后宫，深受皇帝宠爱！咱们不说这个了，各宫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咱们自己的处境也不是很好，这件事还是不说的好。免得落了他人口舌！”

　　“恩！”继续拿毛笔在纸上画圈圈。想想正值青春妙龄，一门亲眷惨死，自己被打入冷宫，而始作俑者却是自己的丈夫，不知皇帝将她母子二人打入冷宫时可曾念过一日夫妻百日恩？苏筱逸一阵唏嘘，天家无情啊！

　　自己以后也要过上这种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就保不住了，摸摸自己的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公主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身子也哆嗦？”春儿抚手摸上苏筱逸的额头，眼里全是紧张。

　　“没事，就是想起了害怕的事情。”微笑，摇头。

　　“奥，既然没事，那就把这碗药喝了吧，一会儿要凉了。”

　　苏筱逸：……

　　没过几天，玉妃请的老嬷嬷便来给苏筱逸讲述宫中礼仪，白天的礼仪训练让她无聊透顶，唯一的好处便是每晚累得倒头大睡，日子过得充实了许多，苏筱逸心情愉快，只盼望着踏春的日子快些来临。

　　踏春，是天越国的一个重大节日，一年之计在于春，每年立春这几日，人们会相携出游踏青，并采下刚刚露出春芽的枝条带回家中供养七日，以取欣欣向荣，生机蓬勃之意。

　　可惜天不遂人愿，眼看便要到踏春的日子，天却忽降大雪，皇帝下旨踏春日子延后，苏筱逸郁闷，为什么要下雪，不是都开春天了么？为什么下雪就不能出门踏春了？为什么？为什么？想着便喃喃自语着在纸上画了一个胖胖的皇帝头像，用笔戳来戳去。

　　春儿低头看了一眼苏筱逸，笑了笑，“因为要和皇上一同踏春的容贵妃身体最近不适，皇上怕是担心贵妃着凉，所以才将日子延后。”

　　“奥！”原来这样，自己醒来的这些日子，为了自己的将来一直偷偷的搜集着皇宫里的各种信息。这个容贵妃也听说过，以前只是个贵人，后来不知怎得竟然扶摇直上，升上了贵妃的位置，深受现在的皇帝崇文帝的宠爱，是目前最有做到皇后位置的候选人之一。

　　想到这，不禁感叹，这个皇帝还算是个心细体贴之人，可又想到自己的母亲玉妃和那疯癫的梅妃，心下又是一凉，抬手给皇帝肖像画上一双色迷迷的眼睛，随后咯咯的笑倒在椅子上。

　　午膳后，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扇窗稀稀落落照到苏筱逸的身上，她忽然想出去走走。

　　顾不得春儿的阻拦，把自己裹的严实了便一头冲了出去。春儿见劝阻不了，便抱了披风一起出了门。后又似想到什么，回屋把苏筱逸画的画儿收了起来，才去追早已跑得不见人影的公主。

　　雪后初霁，天地间一片浑白，阳光下璀璨夺目，四周一片空灵寂静，仿佛天地间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苏筱逸抬头迎着温柔的阳光，平静的望着晴空，天空一片蔚蓝，纯净的像婴儿的眼睛，不见一丝污垢。远处，几只鸟雀正在雪地里蹦跳着寻找着食物，偶尔清脆的叫声让人倍感冬日的安宁。

　　苏筱逸闭上眼睛，享受着自然的宁静，忽的被一阵吵闹声打断，心中很是不满，却又好奇经也有人出来踏雪。

　　寻声找去，远处几个身影在跳动，走进一看，原来是几个孩子在雪地里，其中一个女孩，大约七八岁，身穿猩红色白绒小袄，头绾两个小髻，身上带有银铃，稍有动作便有清脆的铃声传来。身边还有两个年龄相近的男孩，也是锦衣绣袄，只是一个着蓝色，一个着水绿色，如果没猜错这三个人应该是公主和皇子，而那个女孩也许就是崇文帝最疼爱的公主——熹月公主。

　　不想和这些公主皇子们有交集，苏筱逸躲在暗处，听着他们的谈话，里面有笑声，有骂声，也有叱喝的声音，她好奇，这些小孩在干什么？再次偷偷移近，才发现他们中间的雪地里好像躺了一个人，仔细移看，心中蓦然一动，居然是他？

　　雪地中躺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见到的弱智皇子。此时他依旧一身单薄亵衣，脸部埋进冰凉的雪里，乌黑的头发掺杂着白雪，凌乱散开在雪地中，触目惊心。

　　“二哥，他死了没有？”熹月公主娇笑着。

　　“死不了，他要是死了我们可就没处找乐子了！”蓝衣男孩幸灾乐祸地说。
　　二哥？莫不是二皇子云路？

　　“让我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身穿绿衣的男孩走过去扯住弱智的头发，把他的头从雪地里生生拽了起来。弱智微弱的挣扎着，脸上沾满了雪，看不清表情，却能听到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快来看看他的表情，哈哈，太有意思了！”熹月公主高声笑着，银铃般的声音传入苏筱逸的耳朵里却变得刺耳尖锐。

　　“月妹妹，这下高兴了吧？”绿衣男孩讨好地问道。妹妹？如果没猜错，这个孩子是三皇子云哲。

　　“不高兴，一看到他这个窝囊样就有气！我才要这种白痴当自己的哥哥呢，这种废物就该死了活该！”

　　“就是，想想我也觉得恶心！”云哲说着猛地松手，弱智的脸再次跌入雪中，正要爬起，却被绿衣皇子一脚踹中肚子，痛得侧身蜷缩起身子。沾满泥雪的脸上看不清面容，那双眼睛更加混沌游离，雪水、血水混着泪水从脸上滑落。

　　见此情景苏筱逸心中顿时火气大升，抬腿便要出去阻止，刚抬脚却又急急的收住了步子，身子僵直的立在那里。

　　要出去么？真的要出去么？自己出去了能护得住那个弱智么？倘若自己出去自己会不会和那弱智的情况一样？或者更惨，想想当初在现代，她不经意间看到主任骚扰女同事，忍不住一时气愤，向经理打了报告，可经理调查询问被骚扰的女同事时，同事却不承认被骚扰，结果很简单，她被辞退。至今都忘不了自己离开时其他同事看她的眼光，那里面全是猜疑，冷漠，嘲笑，更忘不了主任的那得意奸笑的眼光。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样也许对自己更好。何况那还是个弱智，估计也不知道疼痛，自己已然够可怜了，以后皇宫生活日子还长，万一招惹那些皇子公主吧，免得落了把柄，下场会不会和弱智一样惨，为了个他不值得！对，为了他不值得！

　　苏筱逸咬着嘴唇，硬生生的扭过头不去看那让人火大的画面，可是打骂嘲笑的声音依然传来，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声音却如穿耳魔音，不停的灌注到耳朵里。她要逃离这里！马上！回头正看到春儿在不远处望着自己，提步从她身侧跑了过去。

　　一路上恍恍惚惚，眼前景色换了又换，等被春儿追上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扑到春儿的怀里再无言语。

　　这个冬天，是她有生以来最为寒冷的。

　　晚膳后苏筱逸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春儿替她掖好被角，拨弄着屋内的火炉。

　　苏筱逸呆呆的望着屋顶，回想着中午的事情，一时难以入睡。

　　“春儿，我这样做的对么？”

　　“春儿不知道。”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还好么？”

　　“……”
　　“春儿，是你不是也很讨厌我，连我自己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双手握紧，指节泛白，自己该辩解什么？

　　“春儿不讨厌公主，公主还是个孩子，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又怎能照顾别人，公主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春儿知道公主心里很难过！”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苏筱逸的手，慢慢展开握紧的小手，那嫩白的手心里赫然有四个指甲红印。

　　“真希望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苏筱逸翻身时不禁感叹。

　　身后也传来轻轻的叹息声。

　　屋内身后的火炉噼里啪啦的响着，今夜，格外漫长……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苏筱逸便着急的派春儿去打听那个弱智四皇子的情况。在春儿一再的保证下才确定那人没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身体软软的贴在春儿的身上，还好。

　　可是，今后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还能这么万幸么？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这么想着，连一直期盼的踏春也没了兴趣，只希望不要再碰见那个弱智皇子，免得心生愧疚。

　　可惜天不遂人愿，随着天气的转暖，皇帝下旨，七日后举行踏春祭祀！

　　匆匆七天很快过去，早上苏筱逸早早便被春儿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又是更衣，又是梳头，一阵忙活后，苏筱逸终于焕然一新，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别的宫里的公主哪个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只有我们公主穿这么一件素净的衣服。”春儿叹了口气道。

　　“打扮那么漂亮做什么，又不是选美！”苏筱逸无所谓的笑笑，拉着春儿的手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