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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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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沈爷爷见眼前的少年气宇不凡,好生面熟。可是人老了,许多陈年旧事也想不起来了。
      “师祖,可能不认得我。在下家父曾是先生的门生。"白墨谈吐不卑不亢,脸上依是友善的微笑。
      听到门生二字,许一的眼神暗淡下来,想当初,他曾桃李天下,是何等风光。弟子虽多,可最得意的却只有二位,可他们却是最让许一心寒,为了权利却同门相残起来。许爷爷的语气变得沧桑起来,“你家父是何人?”
      “回师祖,家父姓白,字曲。” 白墨回答道。
      “白曲。”许爷爷唸叨着这个名字,试图在记忆中找到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记忆一瞬而过,又回到那蝉鸣的午后。“老师,我最近老是做一个梦。梦中的内容我已记不清,只是依稀记得一只骆驼行走在寸草不生的沙丘上,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座异国风光的古城。老师,你说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梦由心生,你应该问自己的心。”
      “问自己的心。”白曲摸着心口的位置念到。
      几天后,白曲就收拾好包袱向他告别,“老师,学生不愿在这甘度余生,愿追随自己的心。即日便前去大漠,去看那西域光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去吧!”沈一挥挥手。
      “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定会铭记于心,不忘师言!”说完,白曲便单枪匹马一个人去到大漠。一年后才回来,滔滔不绝讲起自己的经历和大漠那奇特的风光。差点害得其他弟子跟家人吵着要去大漠。回来相处时间不足一个月。白曲又匆匆向他道别,又是因为一个梦境,梦中一只船向南海驶去,迎面而来的是树木茂盛的岛国。那时的白曲变得成熟,几年的历练让他少了曾经的年少轻狂,白曲组织一批商船南下。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搬到江南来,从此便再无音讯了。
      “子曲,原来你是子曲的孩子,怪不得如此像。”沈一恍然大悟过来,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徒孙。但没看到白曲,沈一有些不悦:“怎么没见子曲。”
      “师祖,家父原本也要一起来的,因为商队出了事才没来。我便一个人来了,望师祖见谅。”白墨解释道。许爷爷脸色才缓和过来,被晾在一边的沈秋轩,借机说了一句:“爷爷,白兄一路风尘仆仆,不如进屋说吧!”
      于是,三人进了小屋,互相寒暄几下。就直入正题,沈秋轩被爷爷叫去沏茶。沈秋轩不由觉得奇怪,以前有客人时,爷爷总会让他在身旁。可现在为什么要支开他,更何况沏茶这种事是交给下人去做的。沈秋轩看到正在院中打扫的小厮,便叫他去沏茶,而自己躲在门后偷听
      起来。可当听完这一切,沈秋轩面色都变了,双手握成拳头,青筋都出来了。
      这时,小斯把沏好的茶端来,沈秋轩气恼的接过,便光明正大的向里面走去,留下不知所谓的小斯,在想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沈爷爷见孙子走了进来,马上转变话题:“现在子曲过得如何?”
      “回师祖,家父现在是位商人,日子过得殷实。”白墨不惊不慌地答道,似乎对话回锋转以为常。
      “没想到,子曲最后还是走了商道。”沈一摸着胡子笑道。
      沈秋轩把茶放在各自的旁桌上,便站在沈一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特别是听到“商人”二字后,就对白墨有看法了,因为儒家弟子本身重义轻礼,可商人却是重利轻义。两者相互矛盾,互为排斥。沈秋轩讽刺道:“商人都是重利之人。”
      听孙儿说出这么不礼的话,沈一呵斥道:“轩儿!不得无礼!”而白墨只是继续喝着茶,道了一句:“家父时常做些施粥济民的善举”轻描淡写的话,仿佛再做解释都是多余的。
      “爷爷,想来还有功课没做,先回溪泉小舍了。"说罢,沈秋轩便转身离去。
      沈一只好强颜欢笑道:“徒孙莫要介意,轩儿就是这样。”
      白墨听到只是冲沈一笑了笑,以示自己没在意,见沈秋轩走远,便说道:“其实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师祖,此次要来江南的人。还有还有一人。”
      “是谁?”沈一饶有兴致问。
      “二师公。”当听到这话的时,沈一面色也变了。心想道:看来小林是不能留在这里。聊了须臾,白墨便起身告辞。沈一也赶紧去找小林,也就不送了。
      白墨孤身一人来到门口,正准备跨出门槛,却下意识转身抬头一望。这一望却不经意间与正在二楼书阁抄书的许卿卿对视,一瞬间,许卿卿又低下头来抄书,好似没见到他般。可白墨却见到了,心想:是他!
      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又泛起阵阵涟漪。见她低下头去,自己也不在多望,于是转身离去。不急,来日方长。白墨心想,嘴角的弧度不知觉向上点,凤眼就在那一瞬间闪过一丝狡黠,只是一瞬而过,连同嘴角的弧度一同消失。

      5
      未时一刻。
      许卿卿已抄完《王右丞集》和《陶渊明集》。于是,伸伸懒腰,向窗外望去,已是一片萧条之景,唯有庭内那颗百年榕树,依旧四季如春。不经意间,许卿卿想起那个刚与她对视的少年,那双妖魅凤眼,在别人看来添了几分气质,但在许卿卿眼中倒像世人常说的狐妖,带着些狡黠。许卿卿心唸叨道。素不知她这一念,正在溪边垂钓的人儿,打了一个喷嚏,惊走了河里的鱼儿。
      想什么呢?许卿卿摇了摇头,打开《陶渊明集》,翻到《桃花源记》这篇。默默地念起来: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许卿卿最喜欢靖节先生这篇文章,不是因为这篇文章的文采有多好,而是它如出水芙蓉般。将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带到许卿卿的面前,成为她心尖上的那个世界,很近,却遥不可及……
      曾经几次,她向老师提出要求,在课上讲解这篇文章,老师总没空,好不容易等到了。原以为同门的反应会跟她一样,向往这样的世界。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是那般嘲讽讥笑,她辩解着,望着沈秋轩这个才华与她相当的人,期待在他身上找到共鸣,可他却说出最刺耳的话:“这篇文章只不过是诗人对穷困潦倒生活的愁叹,而幻想出来的世界。许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接着满堂的欢笑。那是许卿卿最难堪的一次,那时,她刚得到父亲的噩耗,一身白麻。正当许卿卿下不了台时,一个异样的声音站了出来:“我相信,这世界上真有桃源。”这个人从此以后就成为许卿卿心里永远的怀大哥,不过也不仅仅如此。
      课后,老师叫许卿卿来到庭前的榕树下。然后坐下说道“子卿,你这次辩论输了。”
      “老师,抱歉我尽全力了。”许卿卿站着低头道。
      “你真的尽全力了吗?”
      “是的,老师。”
      “你没有尽全力。老师也在,为何不向老师求救。”
      “学生是老师的入室的弟子,如果向老师求救,会遭人话柄。”
      “你还知道你是为师的入室弟子!这次辩论你不但没尽全力,还错了。”林义生气道。
      “弟子愚昧,请老师赐教!”
      “你错在,不该向自己的敌人求救。”
      “老师是指沈兄。”
      “嗯,在众多弟子中,唯你与他实力不相上下,你们之间不但是同门关系,更是竞争关系。你们之间唯有在辩论中,才能脱颖而出,分出胜负。明白吗?”
      “弟子明白了。日后定会更加努力。”
      “走吧!”
      “老师,弟子还有一事,想请教老师。”
      “问。”
      “老师这世上真有桃源吗?”
      “有……那是个美好的世间。”林义闭眼说道。
      “老师,我知道了。”从此许卿卿不在别人面前提桃源这件事,不是害怕嘲笑,而是信仰这种东西是容不得别人半点侮辱。

      6
      须臾,许卿卿已默念结束。正准备做《王右丞集》的注释,楼下传来师伯和老师的争吵声。这时还是不要下去的好,许卿卿心想,放下毛笔,静静地听着:原来师伯替老师接了一个论礼赛,老师生气不肯去。然后在师伯的威逼利诱下,老师总于妥协了,原因是师伯拿出珍藏多年的雪观砚,师伯可真是出了大手笔,要知道老师垂涎这雪观砚很久了。
      接着楼下传来老师唤她的声音,于是许卿卿赶紧下楼去。老师一见到许卿卿,便伸手唤她来到身边,说道:“子卿啊!待会你记得去你师伯家取那雪观砚。拿到就赶紧回来,放在那个地方。”
      “弟子一定完成任务,保证师伯绝对找不到。”许卿卿学着江湖人士抱拳说道。
      看着这对师徒,沈一无奈说道:“小林,马车已恭候多时了。”
      “老师您要去多久?”见老师快要上车了,许卿卿赶紧问道。
      林义转身说道:“此去,大概一月左右才能回来!”便转身上车。
      “老师慢走。”许卿卿行了个作揖礼,心想:一个月不用做功课。暗自发笑,可老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揭开车帘,对她说道:“子卿,记得通知那些人做一月的《论语》注释。你也要做,并要解析其含义。”
      “啊!老师我不是做过了吗?”
      “温故而知新。”说完,车上便传出林义的笑声。
      听到老师这样的解释,许卿卿只好不情愿的答应:“诺!”
      沈一命令车夫启程,接着马车后飞扬起尘埃。等马车消失在视线内,沈一便带着许卿卿去取雪观砚。约半个时辰后,两人便来到江边小舍。
      小舍伫立于江边之上,四面环山,现已是秋分时节,山上的枫叶已如红似火,风轻轻吹过,仿佛下了一场雨,染红了这世间。许卿卿从远处望着小舍,不免有些凄美之感。走进一看,江边小舍刚下是一座以竹为基,以草为饰的竹草屋,只不过刚下了场枫叶雨,把它给染红了。江上还有几座竹桥,他们分别连着竹屋,只见沈秋轩站在其中一座竹桥上,一个人发着牢骚,打着水漂,他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回头望了望,一看是爷爷和许卿卿,招呼都不打,有撇过头去了。
      沈一见他这样子,也只当是小孩子发发脾气,便带许卿卿进自己的书房,从书柜上取下一个木盒子,打开一看。只见一朵洁白如雪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的立在漆黑的木盒中。沈一小心翼翼地拿出雪观砚,轻轻拂拭,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连盒带砚交给许卿卿。
      许卿卿双手接过,心想:师伯的心一定佷疼吧!要知道古时文人爱砚如命,苏东坡曾得一砚,名为“壁水观”,甚是喜爱,抱睡三日,不曾离手。想来,师伯这样的大名儒也是如此吧!
      沈一叮嘱许卿卿回去要小心,说了几句后,便放许卿卿回去。许卿卿一出门,便看见迎面走来的沈秋轩,互相打招呼后,就各自离去,两人关系十分冷淡。或许,儒家就是这样,培养的不但是同门的儒士,更是彼此的对手,两人之间总有一个会胜过另一个。
      等许卿卿走远,屋内响起一片争吵声。“爷爷,父亲的死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出于礼,沈秋轩对爷爷说话虽有些愤怒,但还是压低了音量。
      “轩儿,你都听到了。”
      “要不是白兄来访,你是不是要一辈子瞒着我!”
      “轩儿,你性格刚烈,爷爷只是不想让你活着仇恨中……”看着这样轩儿,沈一无奈又疼惜地说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沈秋轩握紧拳头说道。
      “这件事情你父亲是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
      “父亲学优则士,一心只想报效朝廷,救万民于水火,何罪之有?”
      “当年的文字狱,你父亲就没有罪吗?”
      “父亲他……”沈秋轩低头不语,屋内只剩下沉默,灰白的竹屋在火红的山林之中越显凄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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