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兵伐谋－－《士兵突击》之后》石黛儿

1、楔 子

　　上次的对抗演习，虽然两次被敲掉了指挥中枢，但高成率领的装甲师侦营，在最后的关键一刻，也打了一次漂亮的反击战，使得红蓝军双方最终战和，彼此都觉得，回味无穷。
　　庆功暨总结大会开过后，高成得到了几年来难得的一次休假，他回到北京某处那幢清幽的小楼里，可刚开始几天完全找不到感觉，躺下起来都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儿。
　　母亲早已退休在家，主要职责是照顾父亲－－－父亲还是忙，甚至没有坐下来跟儿子好好说话的机会，一星期好容易了熬过去，高成已经闲得两眼直冒星星了。
　　他不会作任何家务，母亲也绝不让他沾手，整天晃来晃去除了上网就是看书，老同学老朋友虽也约了几个，却不巧头几日都忙，电话里敲定了见面聚聚的时间，就在今天。
　　“妈！妈！我那件迷彩夹克哪儿去了？”高成大着嗓子在自已房间里叫唤。
　　“你还穿迷彩啊？”高成妈不满意地喊回去，没办法，家里俩当兵的，习惯了，“那一柜子衣服，就没别的可挑了？天天在部队上穿，就没穿够？”
　　“妈，”高成从房间里探出来头，笑嘻嘻地：“我穿迷彩好看着呢，我，我们部队那几个电话女兵，打我身边一过就晕菜。。。。嘿嘿，您不老逼我给您找儿媳妇吗？我这就上街给您蒙一个回来。”
　　“你就贫吧，”高成妈无可奈何，“这次立功，都升营长的人了，在家里就知道跟妈贫，你在部队上怎么带兵呢？”
　　高成从房里出来，系着皮带，道：“我在家里跟在部队上能一样吗？我爸多威风的人，在您面前还不是跟面条儿似的。。。”
　　“快住嘴吧，”高成妈好气又好笑地打了儿子一下，“你爸爸念叨你这么久，这好不容易回来了，都不说跟你爸好好聊聊，哪有你这样当儿子的？”
　　“我跟他聊什么啊？”高成的脸拉下来，“我爸就是我军长，我干啥他不知道啊？再说，我，我，我跟他说话我老是嗑巴，他一瞪我我就更说不出来，不想聊！”
　　“唉，”高成妈愁死了，叹口气：“儿子啊，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个儿子，你爸从小把你当兵训，你现在，倒活脱儿是个兵了，可就是不象他儿子。”
　　高成翻翻眼睛，扯开话题：“妈，我衣服呢？我这就要出门儿了，总不能光着吧？”
　　高成妈瞪一眼，拉拉儿子上身的黑背心，道：“这叫光着啊？净跟你妈逗闷子玩儿，”她指指阳台，又说，“喏，那儿晾着呢，我知道你回来肯定要穿这件衣服，洗了晒着呢。”
　　高成笑一笑，不再跟母亲瞎扯，收拾停当后，他什么也没带，就在青灰色休闲裤的裤兜里揣了个手机，离开了家。
　　聚会的地点，约在东三环附近的一家东来顺涮羊肉馆，朋友们知道高成好这个，吃起来又热闹又痛快。
　　但是，几年没回北京的高成，开着车在三环桥上绕，竟然塞住了，不熟路的他，一下子没找对出口，居然陷在三环桥上，两个小时都没下来。
　　高成这个怄啊，心说老子这侦察兵算白当了，连个小破桥都对付不了。
　　等他最终从桥上下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高成随便找了个巷子，把车停好，一边打着手机跟朋友们联系，一边往东来顺的方向走。
　　蓦地，巷子深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叫声：“你们混蛋！不是来见你们老大的吗？你们老大在哪儿？”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高成心里一紧，停了下来。
　　有低低的男人声音在回答，不过隔得远了，高成听不清，他忍不住，关掉了手机，放轻了脚步，向巷子里摸了过去。
　　女人的声音比较清楚：“我告诉你们啊！姑奶奶说好了的，不见你们老大，什么都不干。。。。。你们当姑奶奶是谁？啊？好欺负？”
　　男人的声音也可以听见了：“燕子姐，我们老大的意思，信不过你，这批货你要得急，出得价钱高，老大本想给你的，不过咱们没打过交道，不知根底，这要出了漏子，谁都担不起。”
　　“那你们想怎么样？”女人的声音很冷。
　　“我们老大的意思，你今天陪我们哥几个过一夜，”男人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淫邪，更加低沉：“过了这一夜，我们老大不光亲自来见你，还可以跟你，长期合作！”这话说完，几个男人都哧哧笑起来，高成在心里数了数，应该有三个男人。
　　巷子底部，是一间闭锁的旧式四合院儿，左邻右舍都不挨着，四周静得听不见虫响，而这几个人在院里大呼小叫，居然完全不理会有没有人听到，想来是早就吃透了这一片，一点都不担心有人会管闲事。
　　高成已经挨近了院墙，探身看了看，翻过去没问题，不过，这里面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还想再听听。
　　女人静了静，道：“就你们这几个猢狲，还想让姑奶奶陪？撒泡尿照照自已再说吧，你们老大没诚意，姑奶奶算认识他了，我走了！”
　　“哎，”男人的声音拨高了，高成听出来，说话的只是其中一个人，大概是个小头头儿，“燕子姐，你人已经来了，恐怕就没那么好走了。”
　　女人的声音警惕起来，“你们想怎么着？”
　　高成听见另一个闷闷的男声，低吼道：“上！”屋里登时砰砰打作一团。
　　高成再不迟疑，纵身越过院墙，一脚踹开屋门，大喝一声：“他妈的住手！”
　　屋里一下子死寂，高成定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高成以为，一定是那三个男人在欺负一个女人，结果这一看才明白，两个男人已经蜷缩在墙角不能动弹，另一个男人喘着粗气歪在一边，明显是刚被那个女人踢了一脚在要害部位。
　　高成迅速地看了那女人一眼，身形倒挺年轻娆好，可眉眼长得就很普通，最骇人的是左脸上一块大大的紫红癣，几乎盖过鼻梁，让人不忍卒视。
　　高成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女人和男人就同时指着对方叫起来：“你他妈叫了雷子？”
　　话音未落，高成眼前一花，这一男一女居然同时拨出枪来，黑洞洞的枪口一齐指向高成，叫道：“别动！”
　　高成一晒，摊开两手示意自已没有武器，坦然道：“我不是雷子！你俩什么眼神儿？我这迷彩衣是时尚装，不是军衣，你们俩看不出来啊？”
　　那一男一女对视了一下，男的问：“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就一过路的，”高成好整以瑕，“我听见你们院里有动静，还以为你们干什么坏事儿呢，结果是黑吃黑，算了，我不管闲事，我走了，你俩继续。”
　　说罢，高成作势就往外走，那一男一女有些犹豫，都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心神明显一松，就在这一刹那，高成已迅如闪电地折身扑回，只一跃，就扣住了那男人的手腕，“卡”一下扭到身后，下枪，按倒，膝盖往前一磕，整个过程不足一秒，男人已束手就擒。
　　高成抬起头，就见女人定定地站在自已面前，枪口对准自已的眉心，但她的表情惊讶莫名，那双晶亮的眸子中，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高成心中一动。
　　女人并没有开枪，高成沉吟了一下，笑道：“我实话告诉你，今天你们碰上我算是倒了霉，我当了五年侦察兵，抓人开枪跟玩儿似的，你信不信，就算你拿枪指着我，你要敢开枪，最后倒下的，还是你！”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盯住高成，看了半晌，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问：“你想怎么样？”
　　高成也平静地答：“我要报警，电话就在我兜里。。。。。你跑不掉的，也打不死我，我看你，没有选择。”
　　女人又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轻轻地，放下了自已的枪。
　　警车来得很快，十分钟后，高成就听外面院门“哗啦”一响，大群人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高成舒了口气，站起身来，他有一点奇怪这十分钟女人都很安静地待着一边，没有一点想要反抗的迹象，那女人也站直了身子，忽然冲高成一笑，道：“我得谢谢你，虽然你这人不太聪明。”
　　这话从何说起？高成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警察们已经冲了进来，高成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清楚，并出示了身上的军官证，那三个人事不省的男人已经被架了出去，女人则被带上手铐，由一个女警押着，从高成身边走过。
　　那女人突然把脸凑向高成，一对亮晶晶的眸子，迎向高成的眼睛，低低说道：“当兵的，下次少管闲事，不然你要后悔的！”说完就迅速地缩了回去，女警根本来不及阻拦，想要喝斥，却被高成拦住了：“算了，这没什么，你快带她走吧。”
　　女人转回头来，轻轻一笑。
　　高成没来由地，僵在那里。
　　当时，他心里划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已大概，会很长时间，都忘不了这双，亮亮的眼睛。
　　（楔子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