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朝露》韦青青青

1、楔子

　　近来，不知从何处翻来一本凡间小故事，全是杜撰了些三十三天诸神的奇闻异事。
　　其中有一则倒看得仔细了些，书中说，天帝的三女儿私入凡间，与妖君互生情愫，诞下孽子。诞子之时，苍穹大地整整黑了七个昼夜，于是便起名叫七夜。这一黑就惊动了满天诸神，一场神妖大战在所难免。结果自然是诸神得胜，妖君不知了所踪，大概是被擒去正了法。七夜的母亲因是神籍，又是天帝的女儿，未被推上诛神台，却也没了神籍锁入封神陵，再难出来。

　　七夜并未犯什么天条，何况怎么说也是天帝的外孙，身上流着一半神界的血，天帝恼归恼并未将一个婴孩怎样。但留在天庭也不合适，一则七夜乃罪女私生，名不正言不顺，强行留下难免会被诛神私下嚼耳根子。二则一瞧见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女儿竟被一个妖怪给上了，实在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天帝和几个能拿事商议一番，最后决定找个神婆先养着，长到求学之龄，就送到十一重天去。

　　十一重天的主人朝露之神，素以冷漠严苛著称，满天神佛连个走的亲近的都没有，待在十一天万年难出门一次，作为教导七夜的仙师再合适不过。将来七夜长成，随便找处山水封个什么山神水君，就算交代了。

　　六年后，七夜第一次进入十一重天，第一次见到了朝露之神，自己的师父。正要行拜师礼，却被朝露之神拦下，冷冷抛下一句：“我奉命教，你奉命学，只是遵照旨意，无需师徒名分。”
　　小七夜似懂非懂的回声：“是。”
　　小七夜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一方新的天地，就被一连串的“不准”“罚”塞得晕头转向。

　　糟糕的生活就此开始：不准问不该问的问题；不准问什么是不该问的问题；不准哭也不准笑；不准随便进入不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准不经请示私自出朝露宫；不准……二十五不准。
　　当然还有罚，昴日星官司晨啼晓还未起床，罚；做早课读习经文打瞌睡，罚；练功偷懒取巧，罚；胡言乱语说不该说的话，罚；随意使用所受仙术，罚……各种各样的罚。
　　小七夜就在这一大堆的“不准”和“罚”中，从六岁长到十岁，从十岁长到十六岁。

　　对于朝露之神这位实际上的师父，七夜是即亲近又陌生，感觉苦练难当时，师父会亲手酿制一碗可口的蜜饯；感觉师父似乎对自己好了一点表现的稍微出格时，一顿无端的惩罚就会扑上身。
　　两人就这样若即若离十年。十年中，七夜始终恪守着朝露宫的格律，小的时候，是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受罚，后来意识到朝露之神也恪守格律，害怕渐渐变成敬重。
　　虽无欢笑，但很平淡，七夜感觉很满足。但这份平淡满足，在十六岁那年一去不返。

　　十六岁，值日神捧了封印到十一天传达了天帝旨意，将七夜封到北溟做北溟水君。
　　接到旨意的那天，七夜哭嚷着，说自己不想去北溟想留在十一天，求朝露之神一起去天帝那里求他收回成命。
　　朝露之神任七夜哭，待眼泪苦干，声音哽咽，拿出一件白裘袍，叹道：“北溟在极北之地，路程遥远，你收了这件裘袍，早些去吧。”
　　一句话让七夜心灰意冷，当即跟了值日神，出了十一天，踏了云往北而去。站在云端，七夜想，十一天我再也不来了。
　　至于那件白裘袍，既无可恋，何必带走。

　　可没出三日，七夜又回到十一天，毫无顾忌昔日恪守的格律，一脚踏进朝露宫，开口问道：“我的娘亲被困在封神陵，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一向冷漠无色的朝露之神刹那间竟感到一丝害怕。

　　“从小来十一天不准笑不准哭不准玩，不能跟任何人说话，不能问任何的问题，像一个囚犯一般被严加管教，稍有差错就要受重罚，明明是授业师父，却从不肯认自己的弟子，甚至都不屑一起坐下来说两句话，我傻傻的认为是自己太笨，做的不够好。现在总算明白了。”七夜苦笑道，“可笑我还厚着脸皮要留在十一天，真是让人讨厌啊。我会救出娘亲，永居北溟。”

　　朝露之神始终未发一言，低着头静静地听，等回过神来，七夜已往封神陵去了。
　　封神陵乃是天界囚神之狱，七夜如何能擅闯得了。还未到达囚禁之所，陵内被惊动的上古神器就穿心而过。七夜晕死的最后一眼里，熟悉的身影闪过烟尘疾驰而至。

　　朝露之神第一次流了眼泪。
　　三日后，朝露之神寻来古方，为了治好七夜，开始剜心入药，孤守熬制。
　　因失了心，容颜日渐苍老，行动日渐迟缓。
　　七夜慢慢康复，而朝露之神越来越衰败，终至顶上三花枯萎，凋谢。

　　“许多话，我从未对你说，偷偷放进这颗心里，你得了它，它会告诉你。以后，它便代我陪你。”
　　九九八十一日后，七夜醒来，看着披在身上的白裘袍，听着心中的话，却独寻不到熟悉的人……
　　……

　　这故事看得我很纠结很郁闷。
　　我想，这朝露之神还真是没情趣啊！不过，把要说的话放进心里，然后再传出去，此等仙术听起来倒是新鲜。
　　哪天无聊了，我也试着学上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