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儿》音蜗

78、第二卷 守护者（二十五）

　　楼娇返回了那个临时基地去找了迪恩，即使乔苛一直告诉他，在这个危险的地方，迪恩不可能活下来，他也还是执意回去了。
　　临时基地已经完全被夷为了平地，灰白的墙体和生锈的机械还有干涸的，不知道是油漆还是血一样的东西，喷溅在上面。
　　“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会被发现的。”乔苛看着楼娇站在一片废墟上，四处寻找什么的样子，也跟着跳了下来。
　　“迪恩——”
　　“迪恩——”
　　他的声音在四周空荡荡的消散了。
　　“我们必须要走了！”在已经建立了防御工事的星球上，多呆一秒都可能被抓回去。
　　楼娇继续往前走着，前面就是一个坍塌的建筑，他上前把石板掀开，下面什么也没有。
　　在厚厚的石板下，因为他的呼喊，沾满灰的手指弹动了一下。
　　“迪恩——”
　　是楼娇。是他吗？他回来了？埋在废墟下的迪恩，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回应楼娇的呼喊了，他被关在临时基地里，但一场夜间的巡逻，在基地的门打开之前，将这里摧毁。他也因此被埋在了里面，他知道这不是楼娇的错，他比他做的事更冒险一百倍。
　　“迪恩——”
　　迪恩抬起手，他看到自己的手指上，长出了漆黑溃烂的疤痕，一碰，那黑色的痂就像是可怖的蛇皮一样簌簌掉落下来。他想到了在星球上看到的，那些被辐射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畸形，他也要变成可怕的畸形生物了吗？
　　“迪恩——”
　　迪恩收回手，他把手按在胸口，那里是军装上，佩戴勋章的地方。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的回应。
　　他非常，非常的崇拜和喜欢楼娇，作为平民，这个人比他耀眼一万倍。所以呢——请好好活下去吧。
　　抗生素的药性，很快就退却了，楼娇力竭的跪倒在了地上，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乔苛马上上前将他背了起来。楼娇想说再等等，但是黑暗已经侵吞了他的意志。
　　再次醒来的时候，楼娇已经离开了战乱的最中心，回到了第一星。柔软的大床，天鹅绒窗帘和明亮的阳光——他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
　　迎面走来的是乔苛，他看到苏醒过来的楼娇，语气惊喜，“你终于醒了。”
　　“这里……”
　　“这是我的家。”乔苛说。他本来是一个贵族，会住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也是意料之中，“要吃点东西吗？”
　　楼娇点了点头，他需要食物补充一□□能。
　　乔苛拿了许多食物过来，端到他面前，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着东西。
　　“迪恩回来了吗？”楼娇还记得，自己在昏迷的前一刻，还正在找他。
　　乔苛的神色黯然。
　　楼娇知道了他的答案，没有再问下去。军人死在战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是执行错误的命令死去的。
　　大门被敲响，乔苛听到敲门声，愣了一下。他才刚刚带着楼娇回来，会是谁来找他呢？
　　大门外，站着的是身着军装的人，他传达来自宫廷的命令，“女王要见你们。”
　　楼娇和乔苛对视了一眼。还是楼娇最先反应过来，他拿起叠好放在桌子上的军装，披在了身上，乔苛才回到第一星，他还在疑惑，女王为什么会忽然召见他们两个还没从军校毕业的小子。难道要怪罪他，驾驶军舰跑去战场上吗？或者只是询问，前线的战况如何。
　　楼娇没有乔苛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想去告诉女王，他身边的罗沙公爵，可能是来自日曜的奸细，他下达错误的命令，害死了无数优秀的军人。其中包括他的朋友，迪恩。
　　……
　　女王坐在宫廷里的王座上，她头顶的王冠和权杖，让人不敢逼视。
　　楼娇和乔苛深深的行礼。
　　罗沙公爵和吉尔公爵站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俯视着面前的两位年轻人。
　　女王并没有怪罪乔苛鲁莽的行为，她褒奖了楼娇在战场上的英勇，同时也授予了乔苛一块象征荣耀的银色徽章。
　　楼娇对女王的褒奖，并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他只是望着女王，问她，“女王知道罗沙公爵下达给我们的命令吗？”
　　女王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罗沙公爵。
　　楼娇还想要说些什么，女王却抬了抬手，“这些事，我会亲自问清楚的。”
　　慑于女王的权威，楼娇垂下头去。他的脸颊还很苍白，因为他受尽了折磨。
　　女王让他们退下的时候，出声留下了楼娇。乔苛在离开宫廷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纯白的神像下，威严的女王和各位公爵，以及，身着军装，脊背挺的笔直的楼娇。他离开了这里，准备在外面，等待着楼娇，他想着楼娇身上的伤口和受到的侮辱——女王一定会好好的褒奖他的吧？说不定会授予他贵族的身份，让他带领军舰，去和日曜战斗。
　　如果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誓死跟随在楼娇的身边。
　　城市里荧幕被展开，就像是当初，他看着楼娇接受采访一样。他看到女王，对着她所有的臣民，宣读着日曜发来的，关于和平的条约。在侵占了他们的星球，屠戮了他们的军人，摧毁了无数城市之后，施舍的和平条约。
　　怎么可能？
　　哪怕与日曜战斗至死，军人们也绝不接受这种屈辱的条约。
　　女王的声音很慢，一字一顿，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楚似的，她念到了条约的最后一条，日曜要求他们交出一个叫楼娇的军官。女王在念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合上卷轴，抬起金色的双眼，说，“我同意。”
　　同意？
　　为什么要同意？
　　所有驻足的公民，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女王说，“为了和平。为了不再死去更多的人。所以，我同意。”
　　他们在战场中，为帝国出生入死，死去了无数年轻优秀的军人，躲在宫廷里的女王，却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求和停战这样的话。不止是身为军人的乔苛，连普通的平民，都生出愤慨来。
　　乔苛想到了楼娇，他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如果让楼娇知道，他信仰的帝国，将要出卖他，他会怎么样呢？
　　层层的华美回廊，曾经是乔苛最向往的地方，现在他奔跑在其中，却觉得这比监狱更令人窒息。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才受到那样的侮辱，百死一生的逃出来……
　　跑上了高高的楼梯，乔苛几乎能听到，自己困在胸腔里的肉块，砰砰砰的几乎要挑出来的剧烈响声。刚刚他就从这里离开，他以为楼娇将要接受帝国的荣耀加冕，却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背叛。
　　威严的女神像，屹立在王座之后。王座上的女王，仍旧面无表情。罗沙公爵，吉尔公爵袖着手，和贵族们站在女王的两侧。
　　刚刚站立的年轻军人，此刻匍匐在地。他的双腿上渗透出的血，染红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他用手肘撑着地板，抬起头看着面前俯视他的所有人。他耀眼无比的金色眼睛，在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一样的黯淡。
　　乔苛忽然的，就有些想哭了。
　　他信奉的神明，在一夕间崩塌。在他的眼前，遭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恶意的背叛。
　　“不——”
　　“我不同意这个合约！”
　　乔苛想要冲进宫殿里，但是守护女王的军人们，却将他无情的拦在外面。
　　“放开他！不许碰他！”
　　乔苛拼命的呼喊，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从楼娇腿上，渗透出的鲜血，逐渐染红了他身下的一大块地面。
　　“楼！”
　　他看着楼娇被女王的护卫，像拖着一个物品一样的拖了起来，血迹从他的身下蜿蜒开。从没有哪一刻，他这样痛恨女王，痛恨帝国，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
　　被暂时关押起来的楼娇，因为腿骨被打碎，无法在站立起来，只能蜷缩在这个全透明的房间的一角。
　　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个前途无量的帝国之星，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他已经感受不到悲哀了，在女王的守卫，向他簇拥过来的一瞬，他还想问些什么，但是当女王在他面前，宣读日曜拟定的和平条约时，他只感觉到了一种疲惫。他从贱民和垃圾共存的罗塔鲁而来，向光明的帝国献上了自己炽热的心脏。然而帝国给他的回报是，背弃。
　　吉尔公爵来看他了，这个从前总是赞叹他的贵族，现在只能站在牢笼的外面，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劝慰他。
　　好像让他献出生命，能让帝国安全，就该是他的荣耀一样。
　　楼娇默默的听着，他想到了迪恩，那个和他一样，满怀单纯信仰的人。或许，他在那个时候死去，是最好的，因为不用知道，他的帝国会这样来回报他。
　　……
　　黑暗的静室中，红色的军舰模型在蓝色的屏幕中旋转着。
　　乔苛坐在椅子上，他的手中飞快的敲出一大串让人看不懂的数据。从楼娇被抓住开始，他就已经没有睡过觉了，眼中红的厉害，带着一种隐隐的癫狂之色。
　　“快一些……再快一些。”
　　红色的军舰数据不断再被完善着。他要去救楼娇，哪怕……毁灭掉这个星球，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说

　　渣作者是个贱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