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儿》音蜗

51、第一卷 红丝绕（五十一）

　　“爹，楼公子送了东西过来。”
　　高位上的男子站了起来，“什么东西？”
　　林贞欲言又止，“是……是一口棺材。”
　　林维勃然变了脸色，随着林贞话音刚落，几个仆从就将那口棺材送了进来。
　　林维走到棺材旁边，推开棺盖往里面看了一眼。神情一下变得极为惊诧。
　　林贞见着觉得古怪，顺着林维的动作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到里面躺着的竟是宣王东祁，那东祁死状凄惨，披在身上的一层布帛皆被鲜血染透，只一张脸上没有半点伤口，宛若生前。
　　“爹……”林贞还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白着脸色叫了林维一声。
　　林维将这棺盖合上，看那几个送棺材的奴才，问他们，“这可是楼公子叫你们送来的？”
　　那几个奴才对楼娇都忠心的很，也不论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但听林维来问，就回答了一声。
　　林维这一生官场沉浮，有什么是没见过的？哪怕见那棺材里躺着的是宣王，面色也很快恢复如常，“楼公子可说了什么？”
　　“我家公子让我等给林丞相带了一封信过来。”为首的奴才从怀中摸出一枚蜡丸来，揉碎了，抽出一张白娟来，递给林维。
　　林维将白娟接到手中，借着身旁的烛火看上面所书。而后脸色几番变化，到最后他也不敢将手中白娟再留，举到烛火前焚毁掉了。
　　几个仆从见林维举动，道了声告退，就从棺材两边退出去了。
　　屋子里停着一口棺材，林贞怕的很了，退到林维身边，“爹，楼公子说了什么？”
　　林维想到那信上内容，心中只涌上一股子寒意，深深望一眼林贞，“贞儿，你那位楼公子，是要教我如何谋朝篡位。”
　　林贞一下瞪大眼。
　　林维在屋子里踱步几下，而后又走到棺材旁边，抚着棺盖看了一眼死状凄惨的东祁，隐有挣扎之色。
　　“爹，楼公子不会害我们的。”林贞扶着林维的袖子道。
　　林维抚上她的手，苦笑，“贞儿，他是不会害我，他只是逼我——”望着林贞满面的忧虑之色，林维又叹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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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间的流言一夕散去，朝廷里又出现了一种声音，说要将那前太子之子东迹封为藩王，驻守北邙，那声音领头的自然是云清音，朝野上下，那些说要册立东迹为皇太子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东岚顺应众意下了旨，不日东迹就要启程前往自己的封地。
　　楼娇功成身退折返扬州。
　　除了东迹这么一个隐患，东岚心里终于多了几分畅快，只是云清音心里却总是觉得有几分古怪。
　　他同楼娇相识，知道那人才智过人，又不慕名利，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此次不知为何出手帮了东岚。但他转念一想，楼娇既然是楼家的人，为了要回楼家那些落在东岚手上的产业，做出这样的交易也不稀奇。
　　而楼娇无恙回了扬州。
　　楼娇在京都两月有余，回来的时候，听采薇说，府上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自称温然，京都大学士温恣之女。来府上拜见，是因为和府上陆明影乃是旧识。
　　楼娇一路风尘仆仆，听采薇说是陆明影旧识，那女子不远千里寻来，好似与陆明影相交甚密。
　　那本只是采薇多舌，平日里她见陆明影与公子亲近，现在忽然来了一个女子，还同陆明影走的亲近，心里隐隐的替公子感到不平。
　　楼娇闻言，还未歇息片刻，就匆匆的赶去了陆明影的住处。
　　等楼娇赶过去了，见陆明影的确如同采薇所说，和一女子相谈甚欢，那女子姿容艳丽妩媚，眸光清亮明朗，身上着一身鹅黄的衣裳，梳堕马髻，髻上又插着一支珠花，略施粉黛就是动人的颜色。
　　陆明影见到楼娇回来了，迎了上来，还是很欢欣的模样，女子跟在他身后，见楼娇望过来才盈盈行了一礼。
　　楼娇袖口还沾了污渍，他平时仪容甚是讲究，今日却不知怎么，见客的时候匆忙的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换。
　　陆明影自然看不出来，他觉得楼娇无论何时都是那副矜贵的模样。
　　温然早就听闻过楼娇的名声，今日见到楼娇，也因为他的相貌而痴怔了一瞬，而后后知后觉的自己目光放肆，低下头叫了一声，“楼公子。”
　　楼娇的目光在陆明影身上滑过，而后才落在那温然的身上，弯唇一笑，“温姑娘来我府上，是为何事？”
　　温然看了一眼陆明影，而后才道，“我是来扬州寻赫刺的。”
　　楼娇挑眉，“赫刺？”
　　“嗯，赫刺的中原名字叫陆明影。”那中原名字，自然是她起的。
　　楼娇看了一眼陆明影，见他面上并无反应，心里就微微一凉。
　　“温姑娘同他是何种关系？”楼娇问。
　　“我在两年前，同赫刺来到扬州，约定成婚。”温然说到这里，忽然羞赧了几分，“只是我家中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我不敢带赫刺回家——想着退了婚，再同父母说我和赫刺的婚事。”
　　楼娇的目光还是温和的，好似只是在倾听一个动人的故事。
　　只是他眼里却已然有了沉沉的凉意。
　　温然自然不会知道楼娇是何等表里不一的人物，她见楼娇这样好的相貌，就全然无防备，“订婚的那家，是我家世交，起初不同意我退婚，后来见我执意要退，就还是应允了。”她现在说的轻松，退婚一事当初是何等的艰难她都一字不提。况且结果也是她最想看见的，温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所以我来扬州城里找他。”
　　楼娇迟滞了很久，才好像是在听完了一场别人的故事之后发出感慨来，“那还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温然得了楼娇的祝福，脸上羞赧之意更甚，嘴上又在自责，“当时怪我走的匆忙，都不知道怎么安置赫刺——赫刺还没有来过中原，什么都不知道，我却将他丢在这里。”她越说神情越暗淡，楼娇的心口就越是疼的厉害。她又想到了好的事情，以至于神情又陡然明媚起来，感激的对楼娇说，“还好楼公子替我照顾他。我寻到他的时候，叫他同我回京都，他不听，非要同楼公子告别一声——现在终于盼到楼公子回来了。”她口气里已经隐隐带上了几分嗔怪。
　　楼娇的神情又出现了很漫长的空白。他一路风尘仆仆，奔赴的却好似是别人的故事。
　　陆明影一直在扬州城里等着温然，如今终于等到了，他心里也欢欣的很，然而那欢欣里又掺杂了一些更古怪的东西。温然半月前就来到了楼府，但他心里记挂着远在京都的楼娇，不肯同她走。现如今楼娇站在他面前。
　　他又想到了楼娇落在他唇上的那一吻。轻的好似不曾存在过一样。
　　“他也三番两次的救过我。”楼娇说，语调平稳，似他心底那一口枯井。
　　温然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她还没有听陆明影说过。
　　楼娇还是微笑，“怪不得他要留在扬州，原来是等你。”
　　温然咬唇，“我也没想到，他会等我这么久……”
　　楼娇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陆明影的身上，陆明影的目光望着温然，感觉到他的注视，才收回目光和他对视上。
　　那碧绿的目光里还是印着满满的他，澄澈明朗到坦然。
　　楼娇原本有许多话想问他，看着他的目光，却又一句都不想问了。
　　楼娇垂下目光来，“温姑娘，我还有事。”
　　温然马上从自己的回忆里抽身出来，“楼公子若是忙的话，就先去忙吧，我在此叨扰，也只是为了了却赫刺的心愿。”
　　楼娇没有回应，转身就走了。
　　门口的采薇见到楼娇从里面出来，睁着眼睛问楼娇，“公子，那女子是哪家的女儿？怎么同陆明影走的那么近。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
　　楼娇像是没听到采薇的询问，看也不看他，径自从她面前走过了。
　　采薇见到楼娇这个模样古怪，要追上去询问，没想到楼娇回了自己的住处，就将门紧闭上了。
　　采薇以为是那陆明影又惹了楼娇不开心，跑过去质问陆明影，却没想到陆明影正要走。
　　两人虽然交集不多，但采薇没想过陆明影有一天会要走。
　　温然在替陆明影收拾东西。
　　“你，你要走？”采薇问陆明影。
　　陆明影点了点头。他一直在这里等温然，如今终于等到了。他又见到了楼娇，同他告了别，了了心意，自然要走。
　　采薇一下瞪大了眼，“你走了，公子怎么办？”
　　陆明影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采薇还没见过在陆明影来之前，公子开心的模样，如今终于见到了，面前这人又要走，“你不能走！我家公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怎么能这样的没良心？”采薇又看到了陆明影身旁的女子，那女子要比她貌美很多，站在陆明影身边，也是般配的很。她看着却只咬牙。
　　陆明影开口解释，“我……我只是回去同温然成亲，成亲了就回来。”
　　温然没想到陆明影还要回来，一下子也皱起眉来。
　　“你要成亲？你要同这个女子成亲？”采薇指着温然。
　　陆明影点头。
　　“这女子是什么来历，让你撇下公子跑去成亲？”
　　陆明影回答，“我喜欢她，我答应过要娶她。”
　　温然心里涌起一丝甜意。
　　采薇气的很，“你——”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陆明影下午就同温然一起走了，采薇跟楼娇说了，说的时候看楼娇脸色，看到楼娇脸上没有露出伤心或是难过，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他这样没良心的人，当初还说要一辈子来赔公子——现在一转眼，才过去几天？”采薇还在替楼娇忿恨。
　　楼娇头疼的厉害，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采薇，你出去吧。”
　　“公子——”
　　“出去。”
　　采薇见楼娇不为所动，也只能退出去了。
　　陆明影走了在楼府里也没掀起什么波澜，只是楼娇这一次，派人把后院那只白猫丢了，给陆明影做的那几箱子衣裳，也叫人拿去一起丢了。
　　采薇看不过楼娇这样的模样，在一旁说，“公子，他说他成亲了就回来。”
　　“不必了。”楼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