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儿》音蜗

36、第一卷 红丝绕（三十六）

　　采薇已经把事情办妥当的，回来见到楼娇从祠堂里出来，追上去叫了一声，“大公子。”
　　楼娇走的匆忙的很，好似无所察觉。
　　采薇心里觉得古怪，拎着裙摆跑过去，“大公子，方家的姑娘已经接到府上来了——”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察觉出了面前的公子身上些许的不同。
　　往日公子出门穿着都由她来打理，从衣冠到长靴，哪一处都马虎不得。公子又是讲体面的人，衣裳穿在身上，从来都不乱分毫。面前公子身上的衣裳虽是整齐，衣摆袖口却有多处褶皱。
　　“先将她安置在积月楼里。”楼娇现在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采薇应了一声，她觉得公子说话也古怪的很，至于是哪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听着公子的声音，耳根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楼娇往前走了几步，采薇又叫住他，“大公子，那那些画，您还看吗？”
　　楼娇脚步未停，“不看了，你处理了就好。”
　　采薇在后面看着楼娇匆忙的背影，蹙起眉来。
　　……
　　楼娇回了房里，就让几个婢子去准备热水了。
　　房里的桌上，今日又放了两个莲蓬儿，和瓷白的茶杯放在一起，更显得青翠喜人。
　　楼娇却已经没了昨日品尝的心思。
　　“你还要躲到几时？”楼娇突兀的开口。
　　屋子里自然没有人回应他。
　　楼娇却好似是知道屋子里有人，“你陆明影原是这样躲躲闪闪的鼠辈么？”
　　房梁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楼娇望过去，就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掠过的黑影。
　　“出来！”楼娇本来就心烦的很，也没有一开始想要同他周旋的心思。
　　梁上翻身下来一个人，灵巧的很，落在地上半点声息也无。
　　身形高大，一双异色瞳孔在黑暗里熠熠生辉——不是陆明影是谁？
　　陆明影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
　　楼娇早觉得身边有古怪，今日从知府公子手上脱险，绝不是侥幸。
　　楼娇见到他出来，忽然冷笑一声。
　　陆明影的头低的更低了，他将楼娇从宣王手里带走，却不敢等楼娇醒来，那一日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叫他觉得无颜面对楼娇。后来他想启程回大漠，行程走了一半，脑中又全都是楼娇的模样，到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就又折返了跑回来。
　　他回来了已经有几日了，却不敢露面，藏身在楼府里。因为他身法灵妙，还未被楼娇察觉，只是昨日见到楼娇受了侮辱，忍不住就动了手。
　　楼娇知道陆明影的性格，也不一味追问，只捏着那两朵莲蓬儿，“昨日那两个莲蓬，也是你摘来的？”
　　陆明影点头。
　　楼娇望着手中的那一朵莲蓬，而后抛回到了陆明影的手里，“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件，何必一而再再而三送到我这里来。”
　　陆明影将莲蓬接到手里，他的手掌很大，莲蓬落在他的手心，就好似一朵含苞的花蕊，“我看你……好像很喜欢。”他见到楼娇站在池塘边去够这莲蓬。他昨日摘了两个回来，摘回来之后，见到楼娇还尝了两颗，好像是很喜欢的模样。所以今日又跑出去摘了两个回来。
　　楼娇愣了一下，而后又摆出冷硬的面孔来，“我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
　　陆明影合手将莲蓬包裹起来。
　　“你以为你做了那样的事，我还能原谅你吗？”楼娇虽然这么说着，眼却一直看着低头的陆明影。
　　陆明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楼娇……做出那样荒唐的事。他记得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却记得不起自己当时心中是如何想的。
　　陆明影说，“对不起。”
　　楼娇见这个模样的陆明影，就知道那一日的事情里肯定还有蹊跷，他一开始是有几分同陆明影置气的意思，但世上巧合那样的多，他又怎能全怪陆明影一个人呢？只是他今日被楼翊那个混账气的不清，对放低姿态的陆明影也无法软下口气。
　　陆明影不知道楼娇的心思，他只当楼娇还是在生气，“你如果不想看见我，我下次就藏的远一些，不叫你发现。”
　　楼娇听到陆明影这句话，忽然的挑起眉来，“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陆明影哪里说得上来。他好像只是习惯了呆在楼娇的身边。
　　楼娇别过头，说，“我要沐浴了，你出去吧。”
　　陆明影以为楼娇是要赶他走，一下子抬起头来，讷讷道，“我……我不想出去。”
　　“我要沐浴更衣。”楼娇说。
　　陆明影还是执着，“我不会吵着你的。”
　　“房里有个人，叫我怎么能安心。”楼娇睨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更何况还是个鬼祟的小人。”
　　陆明影不懂复杂的中原话，却也听得出楼娇话中有刺人的意味。别人说给他的刺人的话，他听不明白，偏偏楼娇的话，说出来就刺的他心窝子疼。
　　“你如果真的不想看见我，我就不出来了。”陆明影垂下目光。他决意回来的时候，就决定往后再不出现在楼娇眼前，只在暗处看看他就好。没想到楼娇的长相引人觊觎，他又无法叫楼娇被别人欺负了去。
　　楼娇那样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出身边藏着的他？但陆明影昨日送莲蓬儿的时候，还抱着一丝侥幸和试探，后又见到楼娇尝了两颗，就以为楼娇是已经原谅他了。
　　楼娇确实已经消了气，只是这陆明影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来叫他不痛快，“你当初救我，所以你所做的事我不同你计较，只是往后，你我再无干系。”
　　陆明影一下子有些急了，“我，我可以保护你。你不要赶我走。”
　　他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楼娇的脚下。
　　“大公子，热水烧好了。”外面忽然传来婢子的声音
　　楼娇现在只觉得身上不舒服的很，听到婢子通传，只想去洗浴一番，将自己身上的汗渍洗去。所以跟陆明影说话的语气已经有些强硬了，“你出去。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陆明影听不出楼娇现在已经松口了，他还当楼娇要赶他走，摇了摇头，“我不走。”
　　“大公子——”外面的婢子又叫了一声。
　　“不用送进来了，你退下吧。”楼娇见陆明影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就叫要进来给他浴桶里添热水的婢子走了。
　　外面的婢子听到楼娇如此说，不明白方才公子让她快些准备热水送到房里来，现在却又不用了是什么缘故。迟疑了一下，还是应声离开了。
　　陆明影的衣裳还是楼娇叫裁缝做给他的，只是在身上穿的久了，衣角上沾了些许灰。他又垂着头，好似是被厌弃的宠物一般。
　　楼娇等到门口的婢子走了，开了门往外走，陆明影见他要走，连忙问，“你要去哪？”
　　楼娇自然是去沐浴的，但他怕那陆明影又跟着了，就说，“你不走，自然是我走。”说完就径自离开了。
　　陆明影站在房里，见着楼娇头也不回的走掉，碧绿的眸中透出几分低落来……
　　楼府里有温泉，当然那自然不是天成的，是用那大块的暖玉砌的池子，倒了从别处引来的泉水而成，四面设了屏风，又有葱葱郁郁的竹林做掩护，倒也是一处清幽的地方。但楼娇平常来此处不多，因为这地方离他房间实在是有些远，他懒得走那么久，所以多是让婢子烧水伺候他洗浴的。但现在陆明影霸着他的屋子，他又不可能在陆明影面前宽衣解带。
　　虽然他知道那一事其中肯定另有蹊跷，心里却总有芥蒂不能释怀。
　　楼娇平常洗浴还有几个婢子伺候，今天他一概都打发走了，自己脱了衣裳搭在一旁的屏风上，沉进那温泉池中。
　　他脚踝上有一处掐痕，青紫色，烙在他雪白的脚踝上，刺眼的很。
　　楼娇沉着脸揉搓了许久。
　　泡了半个时辰，他才披了身亵衣起来。
　　泡了温泉手脚都疲乏的很，楼娇有了些困倦，伺候在外面的几个婢子每次见楼娇从温泉里出来，都是手脚酥软，一个个走过来，伺候着楼娇将外衣穿上。楼娇回到房里，房里已经没有人了。
　　楼娇心里生出了些许的失望。
　　恰巧这是时候采薇过来通传楼夫人的话，楼娇去陪楼夫人用了晚膳，回来时又听管家说这几日楼家的放出去的田宅在收租，去账房里看了会儿账目，才有了回来歇息的时间。
　　那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晚了，楼娇还准备去看今日替楼翊挑的那位方姑娘，看看品行如何，采薇却在他身边劝他，“大公子，天色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见也不迟。”
　　楼娇想，自己这个时候去，可能有损那方姑娘的清誉，就听从了采薇的话，作罢了。
　　到晚上歇息的时候，楼娇又睡不着了，叫采薇点了安神香，又点了灯，才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
　　夜里翻身的时候，被子从床榻上滑落，楼娇半梦半醒间看到有一道黑影站在他床头，替他将被子拾起来，盖在了他肩上。
　　心里忽然安定了一些，那纠缠他的梦魇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楼娇这才得以安眠。

作者有话说

　　是时候写一个温暖治愈的忠犬了？
唔
尽量不崩。嗯，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