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非人类》桓哲

42、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鬼魂事件的终结，常常令随灵晴感到空虚。

　　这一次也是如此，当她终于查明了今妗的由来，她并没有意想中的激动，反而心口被挖空似的，怅然若失。

　　宁楚云紧张地着手抓鬼的事宜，随灵晴作为抓鬼科技的门外汉丝毫插不上手。利用改造后的工具抓鬼，这是宁楚云的专长，她的专长只到追查这一步。

　　随灵晴没有再急于寻找下一个目标，而是将精力重新放回撰稿上。

　　长期在某本杂志投稿同一世界观的灵异短篇，有粉丝给她做了专门的网站，梳理了她所有的灵异世界观架构，包括主要人物和设定。

　　随灵晴在人物栏上看到自己和林楠知的名字。

　　她早就将电脑里有关林楠知的稿件删掉了，但是删除不了已经出版的杂志版面，还有网路上铺天盖地的转载。

　　她仍将继续灵异小说的写作，但灵感的来源不再是林楠知，会是她自己。

　　随灵晴提前回到了学校。

　　校园里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大部分都是研究生部留校做实验的学生。随灵晴稚嫩的面孔在一群学姐学长面前，显得格外惹眼。

　　在食堂吃饭，有个学姐和她隔桌面对面。两个人都有注意到对方，过了几分钟，学姐干脆就搬到她那桌。学姐问了她的名字和专业，说以后方便的话就找她一起吃饭。

　　随灵晴不是那种喜欢盯着陌生人看的人，之所以将视线放在学姐身上，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淡淡的阴气，那道阴气像尾巴一样从她身后扬起。

　　“学姐你近来有遇到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做实验写论文嘛。”学姐烦躁地挠了挠头。

　　随灵晴心有疑惑，但听她这么说就没有再问什么了。

　　现在还没有开学，除了偶尔出门，随灵晴大部分时间都是宿舍和食堂两点一线。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一定会穿过南校区的广场，也一定会看到那棵沉寂的许愿树，每次经过心底总会有异样的感觉。随灵晴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心情，非要描述的话，可能要归纳成四个字，“杞人忧天”。

　　随灵晴每晚会在操场跑步，学校广场的喷泉池边摆了很多长椅，她经常会在那里休息。她吃掉随身携带的水果，坐在路灯下冥想，许愿树就在她的余光尽头，略微偏头就能看见。

　　第一个人停在许愿树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她的关注，但是一晚上陆续有五个人在那里逗留，随灵晴就不认为那是偶然。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非常关心许愿树的动向，在她的记录中，随着返校人员的增加，在许愿树下停留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她不可能追问每一个人，他们是不是对着这棵树许了愿，只能睁大眼睛，努力抓住灵异的迹象。

　　当她在树下看见学姐，她没有忍住小跑到她身边。

　　“你在树下做了什么？”

　　“啊？”对方一头雾水。

　　随灵晴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耐下性子又问道：“我看你们都到这里来，这棵树有什么说道吗？”

　　学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听说来这里许愿很灵的。”

　　随灵晴心头咯噔一记。她抬头看那棵树，树枝上清清爽爽，和之前密密麻麻挂着许愿牌的样子根本就不同。

　　“要怎么许愿？”

　　学姐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最近压力太大，实在太难受了，就到这里求个心理安慰。”

　　她身后的那条尾巴消失了，那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学姐之前的某个人也有一条阴气尾巴，比学姐的那条粗了一圈，一头弯着，隐约够到他的脖子。

　　那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随灵晴留心一眼，注意到他是往学生活动中心那栋楼去的。

　　她顾不上向学姐解释什么，仓促地叮嘱她：“以后别到这里来。”

　　学姐一脸莫名。

　　她本来就不信神神鬼鬼，被随灵晴严肃地劝阻，根本无法理解。看到脚下的树影斑驳，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她还不知道从她心底闪过的情绪叫恐惧。

　　在她思考的时间里，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十三中的校服，手上捧着一个精巧的木头匣子，脆生生地问她：“姐姐，你有什么愿望吗？”

　　四下无人，远远见到体育场亮着灯。她屈着膝盖，摸了摸女孩的发顶。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孩瘪瘪嘴，有些委屈，“我本来就住在附近。”

　　学姐说：“不远的话，我送你回去。”

　　女孩将匣子向她的方向送过去，“姐姐你要许愿吗？”

　　女孩站在背光的位置，她看不清那小孩的长相。刚巧来了一条短信，手机屏幕莹光一闪，她便看到了女孩的眼睛。

　　那是空空的两个窟窿。

　　她捏着手机努力压抑住当下的惊惧，却被前所未有的恐怖所裹挟，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那女孩离她太近了，近得能闻到腐肉的味道。

　　她的眼前一暗。

　　醒来时，发现自己伏在地上。不知怎么的，她跑到了围栏之内，手上指甲上都是泥。眼前刚好有一面新土，她从地上找到一根铅丝，往土里探去，很明显感觉底下是有硬物的。

　　她想到女孩手上的那个匣子。

　　她当然是害怕的，但又害怕如果真的在被鬼魂迷惑的情况下许了愿，会引发更为可怕的后果。再三思索，她咬紧下唇，还是决定将匣子给挖出来。

　　“真讨厌。”似乎有谁这样说道。

　　她又晕了过去。

　　对于明天的她来说，这大概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因为她会好端端地在长椅上醒来，指甲很干净，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泥土和草屑。

　　另一边的随灵晴，将活动中心六层楼上上下下跑了个遍。

　　她没有找到那个男生。夜色太深了，连他的长相都没有看清，光凭衣着很难快速地确认他的身份。不过她还是在学生会的公众号投了稿。

　　“今晚去过南校区广场，上衣黑白灰格子衫的男生，请你联系我。”

　　她不敢点明许愿树，就怕有无聊的学生看到了，真的往那里去了。

　　线索断了，随灵晴回到原本冥想的地方。长椅的靠背上挂着她的背包和外套，她将它们抱在手上，决定回去找宁楚云商量。

　　手机就放在背包的侧边口袋，她走路时被路面上凸起的石子绊了一跤，不小心将它掉了下去。

　　屏幕碎掉了。

　　随灵晴弯腰准备捡起来，身后有人喊她。

　　“随灵晴。”

　　她第一次听见今妗喊自己的名字，瞬间汗毛竖了起来。

　　当她回过头，发现今妗身边没有林楠知的身影，她就更为不安了。

　　手机屏幕虽然碎掉了，仍然可以使用，只是局部区域无法感应。她拨通了宁楚云的电话，假装无心地将手机扔进背包，似乎不准备再将它拿出来。

　　这是麻痹人类的方法，不知道对鬼魂有没有效果。

　　她佯装镇定，主动和今妗搭话，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就问：“你们知道许愿树又复活了吗？”

　　今妗说：“知道。”

　　随灵晴搞不懂今妗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不妙。

　　“你和林楠知什么都没做吗？是还没有找到那个激活许愿树的人吗？”

　　她小心地往后挪步，希望和今妗保持距离。

　　今妗笑了笑：“不需要被找到。”

　　随灵晴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说话都有点哆嗦：“不需要被找到？什么意思？”

　　今妗却调转了话题，说道：“我知道你和宁楚云查出了什么，你们想除掉我，却找错了方向。”

　　随灵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对宁楚云可是信心满满。

　　她挺了挺胸膛，“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今妗又笑，“最好不要这么做。”

　　随灵晴的双腿打颤，嘴上并不服软。

　　“可是，鬼魂最后都是要消失的啊……”

　　这句话真的戳到了今妗的痛处，今妗一下收敛了笑容。

　　“我不会消失的。”

　　随灵晴仍想说些什么，颈上蓦地一凉。

　　背包里的手机叮叮当当响着，应该是谁的消息进来了。她无暇去看，在今妗的阴气挨上肌肤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呲溜一下往外蹦了好远。

　　“今妗你疯了！你想在这里杀我！”

　　一个活人是很难逃过死人的，随灵晴听见今妗叹了口气。

　　“是你们先要杀我的啊。”

　　她无法反驳，全副精力应对今妗的阴气攻击。

　　林楠知留校没走，如果她能赶回宿舍向林楠知求救，就还有转机。本来用手机联络要更快一点，但今妗实在粘得太紧，她根本没有拿出手机的机会。

　　“你要杀人干嘛不先去找宁楚云？”

　　随灵晴连连叫苦，今妗可不理她。

　　她越跑越气，一边是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是委屈憋气。

　　“我们之前也调查你，你也没有要杀我啊！”

　　虽然是向今妗发问，并不期望得到回答。逃亡之际，头脑转得更快了，很明白自己和宁楚云无意间找对了今妗的脉门。这本该是成功的吉兆，没想到先要引来杀机。

　　从南校区到宿舍平时步行十几分钟，正当要命的紧要关口，就怎么都走不到头了。

　　绝望是步步紧逼，柳暗花明又在一瞬之间。

　　转过一个路口，随灵晴竟然看到了林楠知。林楠知正拿着奶茶往她的方向走，见到今妗紧逼她的场景，浑身僵住，万分不解。

　　随灵晴原本体力殆尽，这会儿又涌出了力气，向着林楠知加速狂奔。

　　“林楠知，救命！”

　　一辆重型卡车从她的侧面接近，她用余光应该是可以发现的，但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旁人的视角，随灵晴是自己突然冲向马路中央的。

　　随灵晴一下子飞出十几米远，之前某一次她本来也是要死于车祸的。

　　她重重地落到地上，又从地上弹了起来。

　　全身的骨头咯吱作响。

　　她转动着血红的眼珠，看向“林楠知”。

　　“林楠知”向她弯了弯嘴唇，但那只是穿着运动服的今妗。

　　到底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发现了今妗的过去？

　　还是因为今天的许愿树……

　　今妗到底在害怕什么？

　　死前如果不能想明白这点，真的好不甘心。

　　随灵晴死死地盯着今妗，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