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似锦的时光》占卟者

9、真相

　　顾桑乐出来后，去了医院，她将所有的行李放在门口。
　　艾辰看到她，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
　　“艾辰，你还记得顾什吗？”顾桑乐在监狱的时候，什么都告诉了艾辰。
　　“记得。”艾辰已经猜到她将要说什么，这也许是一次机会，让她从心。
　　“我可以和他在一起吗？明明答应过你，治好你，然后我们一起完成梦想。”
　　“三月，他就是你的梦想。”艾辰会心一笑，他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日，但他希望这个世界唯一给他带来温暖的顾桑乐可以幸福。
　　“艾辰，我一定会治好你，我一定能做到这个承诺。”
　　顾桑乐没有带多少行李，就几件换洗的衣物。顾什住的地方和顾桑乐想象的一样，黑色调为主，二楼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楼梯直达的一个客厅，一楼是一个很宽广的客厅，棕黄色的地板倒映着暖暖的白色灯光。
　　顾桑乐正想上二楼的时候，大门开了，顾桑乐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紧张，生活在一起19年，顾桑乐却忽然觉得，八年后，似乎一切都很陌生，他们不再是家人，不再是恋人，就像陌生的人，却忽然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样。
　　“你就是顾小姐吧，我是钟点工，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过来打扫。”看见这个陌生的中年妇女，顾桑乐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为什么偏偏以为是顾什的时候，就紧张了。
　　“你好。”顾桑乐挂着一丝笑容。突然注意到钟点工手里拿着一束红色的花，她知道是三色堇。
　　“你叫我阿嫂就可以了，顾先生交代过，顾小姐是他的妹妹，会暂时住在这里，还特地让我收拾了房间。”阿嫂看见顾桑乐盯着自己手里的花入了神，“这花顾先生每天都让我准备一束插在他房间的床头柜上，他睡眠不太好，有一次我忘了买花，他就一个晚上都没睡。不知道这花是不是有安眠的作用。”
　　顾桑乐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三色堇是曾经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花，她不敢想，他没有放下，因为他从来没有拿起过。
　　“你有没有见过一幅画，画里就是一片三色堇。”顾桑乐突然好奇，他会不会留着那副画，如果有，是不是代表他还记得她，还想着她。
　　“没见过。”
　　顾桑乐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自从顾桑乐搬进去以后，再也没见过顾什，就像是他给她一个家，只是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顾什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都很自私，他总是认为她的家人只能是他，他不让她住在张越峰家里，应该在他心底，顾桑乐这个人只能是他的附属品。
　　如果是以前，顾桑乐会觉得很幸福，至少可以跟着他，只是现在顾桑乐明白了，这个观念里，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他离开后，他有没有想过她就是孤单的一个人。
　　艾辰终于等到了做手术的这一天，顾桑乐早早的去了医院，亲手给艾辰换上手术服，在为他扣上衣扣子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艾辰只是笑，然后就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顾桑乐知道，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也许过了今天艾辰就可以像正常一样，喝酒，跑步，游泳，然后去努力实现他的梦想。但也许，就是过了今天，她就会永远失去他，她坚持让他动手术，她害怕最后是自己的决定害死了他。
　　“艾辰，睡一觉，就好了。”顾桑乐在强颜欢笑，艾辰看在眼里，这个病跟随了自己一辈子，他放弃过堕落过，甚至想死在监狱里，可是真正在要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却发现，死原来比想象中容易，可怕。
　　“三月如果这次我没有醒来，你要好好活下去，如果真的爱那个人比生命还重要，你就继续爱着他，只要可以活着，又有什么关系呢？”艾辰知道她看到的顾桑乐对生活没有激情，没有热爱，因为过去被抛弃过太多，她信任的，依赖的都给过她伤害，可是可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活着就还有机会，活着就还有可能过得更好。
　　“你要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顾桑乐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想，我会很努力，但我还是害怕我做不到，三月，小光这段时间照顾我，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以后如果她有什么事，你要代替我照顾她。”在他生命的最后，只有这两个人出现，她希望她们可以活的很好。
　　“艾辰，时间到了，进手术室吧。”
　　走进手术室的时候，艾辰苍白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艾辰对顾桑乐来说就是天使，上天不应该这样对他。
　　第一次见到艾辰，那时候自己刚进监狱，那段时间有过很多人来看她，她都拒绝了，她每天除了看看天空就是干活，艾辰是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其他人都以为她不会说话。
　　“你在看什么？”顾桑乐看着坐在自己旁边，和自己一样望着天空，阳光撒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天空。”
　　艾辰听到她说话，却突然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
　　“我的天空是心脏，因为如果有一天它不听话了，我就没了。”艾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平静淡然，就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你的天空呢？”艾辰突然转到她身上。
　　很久顾桑乐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个人。”
　　看着手术中那几个字一直亮着，顾桑乐脑海里，不停的出现和他有关的每个画面。
　　“为什么每次有人来看你，你都拒绝了。”艾辰的出现，让顾桑乐不再那么沉默。
　　“因为不想见。”
　　“那你想见谁？”艾辰知道顾桑乐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才19岁，却总是出神，发呆，总是毫无生息的眼眶里就会掉下眼泪。
　　“两个人，但不可能来。”
　　艾辰突然觉得好笑，顾桑乐的回答总是一个人，两个人，却没有告诉他，她的故事。
　　“来了想说什么。”艾辰耐心的问，因为她害怕这样的小女孩，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坏。
　　“一个是对不起，一个是我想你。”
　　那时候顾桑乐想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封曼曼，一个是顾什。
　　“如果你说不出来，你可以通过自己喜欢的方式表现出来。”
　　顾桑乐疑惑的望着艾辰，“我想画画。”
　　那时候，她第一次提出要会见外面的人，杨素素，也是从那时候，她开始画插画集《没有时光的三月》
　　杨素素却拿着插画去发表，就这样，八年，《没有时光的三月》已经出了第六册。
　　她没有成为著名的画家，没有了中央美术学院高材生的头衔，但她却可以躲在插画师March的背后，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艾辰是在她进去的第三年出去的，后来到了第五年，他的心脏已经不能附和他的正常生活，接下来的三年，顾桑乐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医治艾辰。
　　艾辰曾问过她，为了他值得吗？值得，因为他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谁是艾辰的家属。”顾桑乐这才发现手术结束了，她已经在那张冰凉的长椅上坐了八个小时。
　　“手术成功了，接下来24个小时是观察时期，如果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顾桑乐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是抽离了身体，坐在了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顾桑乐椅着墙站起来，艾辰被送进了加护病房，顾桑□□着玻璃看着他，发现，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原来如此安心。
　　“你听说没有，vip病房那个八年的植物人醒了。”站在顾桑乐旁边的两个护士，小声的说着。
　　“知道，前几天就说快醒了，她男朋友在医院几天了都没有离开。”
　　“是啊，顾什守了他女朋友八年，没想到真的出现奇迹了。”
　　后面他们说什么，顾桑乐已经无心听进去了，原来这几天都没有回家是在医院。封曼曼醒了，也许是孽缘吧，八年，她在监狱，她躺在医院，她出来了，她也醒了。
　　顾桑乐最后还是去了封曼曼的病房，无论如何，她都欠她一句对不起。
　　顾桑乐进去的时候，顾什并不在病房里。
　　“三月，你好。”封曼曼坐在轮椅上，早已经不是顾桑乐记忆里的样子。
　　原本精致的轮廓只看得见藏在苍白皮肤下的骨头。
　　顾桑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吓到了？会好的，两年复健就会像以前一样。”封曼曼的坦然，让顾桑乐更加抬不起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没想推你滚下山的，真的没有，可是你就那么滚下去了。”顾桑乐突然觉得八年的监狱惩罚远远不够。
　　“三月，你还是那么单纯，那天我是自己摔下去的。”封曼曼坦然的说着，平静的看着顾桑乐。
　　“我只是想惩罚顾什，为了你离开我的惩罚。”
　　“惩罚我和顾什，为什么连自己都算进去，那时你也只有22岁，现在最美的年华，都在沉睡中度过去了，接下来两年的复健。你人生最美好的几年，都没有了。”顾桑乐突然不敢相信封曼曼的疯狂。
　　“是啊，一觉醒来，觉得的确不值得。”封曼曼眼睛里流露出一起悔意。
　　“顾什，你回来了，正好，三月也在这里。”
　　顾什皱着眉头看着顾桑乐，眼神越来越暗沉。顾桑乐知道他是在担心，担心她会伤害封曼曼。
　　“我有事，先走了。”顾桑乐落魄的逃离，怀着一颗愧疚之心活了八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顾桑乐没有乘坐电梯，走到安全通道，直接坐在楼梯间。
　　“你怎么会去封曼曼的房间，你在这个医院走动了几个月，从来不愿意去的地方。”顾什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出来。
　　“本来是来道歉的，看来不用了。”顾桑乐站起来，冰冷的看着他。这一刻，她最恨的人是顾什，如果不是他需要玩伴，她的父母就不会抛弃她，如果不是他和封曼曼在一起，她不会有八年的牢狱，如果不是生命中只有他，不会在失去他后，发现没有任何可以依赖，信任。
　　“这几天对不起，没有回家。”顾什拉住顾桑乐，总觉得这次她如果离开，也许就真的不会再出现。
　　“不用对不起。”顾桑乐挣开顾什的手，因为即使他只是轻轻的触碰，她也排斥。
　　“你回家好好休息。”顾什不知道封曼曼说了什么，在顾桑乐的眼里，他看到了恨。
　　顾什盯着顾桑乐离开的背影，她是在恨自己吗？
　　顾桑乐继续回到加护病房外面守着，她很想告诉艾辰，发生的一切。
　　原来爱一个人，也可以变成恨，一直，以为自己的爱可以不需要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