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红尘[听雪楼系列同人文]》苏蔷薇

2、无事生非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红尘的伤逐渐好起来。
　　这些日子，她受颜家照顾颇多，心里也着实感激。
　　尤其是颜家老爷和夫人，对她还是相当客气的。这般大户人家能这样对待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已是不易。红尘是识得大体的，毕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知道自己总叨扰在这颜府也是有诸多不便的，待得气息顺畅了之后就马上寻思着要告辞了。
　　“什么？你要离开？”颜拓远每天例行的事就是来红尘的屋里探望她，今天一来就听她说要告辞，惊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
　　“颜公子何必这么大反应？我本就和这里没有任何关系。承蒙公子相救，尘儿感激不尽，如今伤势好了，自是要离开了。银两问题公子不必担心，我必当奉还。”红尘刻意冷淡客气，就是不想和颜拓远多作纠葛。
　　“啊？但是……但是……尘儿，我……我还想……”颜拓远急的抓耳挠腮，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颜公子，我真的要离开了。这些日子，麻烦你们照顾了。”红尘倒是不愿拖延，赶着想离去。
　　“哎哎……尘儿，别走……”似乎是情急了，颜拓远忙阻止起红尘出门，“我那个，尘儿你……我很喜欢，喜欢你！”最后那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少年公子白皙的脸微微涨红，带着期盼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子。
　　“……”红尘听的这样直接干脆的表白，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样单纯的少年呵！这样纯粹的感情……在她飘零江湖的那些日子里，在她为听雪楼卖命的那些日子里，有多久，不曾见过了？
　　红尘正恍惚间，忽地听到一声女孩子的娇喝：“阿远！你是我的未婚夫，怎的能喜欢上别人？”
　　红尘和颜拓远双双一惊，同时回头，就见到红尘所住的客房门口，站着一个一身黄衣的少女。
　　容颜并不美丽，顶多算的上清秀，个头也不高，身材也谈不上窈窕，可那气势却很足，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跋扈的气势。
　　她的单凤眼斜眺着颜拓远，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阿琰？”颜拓远有些惊讶又有些懊恼，“你怎的来了？”
　　少女冷笑道：“你是我未婚夫，听你莫名其妙的捡了个狐狸精回来，我自是要来看个明白的！”被唤作阿琰的少女倒是直接表明了对红尘的敌意。
　　红尘一愣，又无奈的摇摇头，她其实才是无辜的吧？莫名其妙的被捡呀……
　　“哎！你不要这样说尘儿！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当你是未婚妻过？总是你家和我父母这么想的！你也不要当真呵！”颜拓远蹙起眉，表示着对这门亲事的厌恶。
　　“你！你真是被这来路不明的女人迷上了！你忘了！你忘了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阿琰气急败坏起来，轻轻一跃跳过了门槛，稳稳的落在了颜拓远面前。
　　红尘一惊，暗暗打量起少女来，她看的出，那一跃证明了这少女功夫底子不单薄。
　　“我？我答应了你什么？”颜拓远挠挠头，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
　　“哼！你答应过我要永远对我好的！”阿琰撅着嘴道。
　　颜拓远思量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啊？十岁那年的事你还记得？再说了，要永远对你好又不代表要娶你为妻呀！”
　　“我不管！我不管！你爹娘都答应了这门亲事！你就是我未来的夫君！”阿琰索性耍起赖来。
　　“你真是无理取闹！我告诉你好了，我就是喜欢尘儿！喜欢，你明白吗？就是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感觉！看着她笑都是一种幸福的滋味！我啊！只拿你当妹妹的！你快别闹了！让尘儿看了笑话！”颜拓远再次对红尘表明真心。
　　红尘蹙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得一声长者的怒喝——
　　“混帐！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是一个威严的男声，屋内的几人都是一惊，抬眼望去，正是颜老爷到了。
　　“爹……”颜拓远正想解释，颜老爷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然后径直对红尘说道：“尘姑娘，大堂有一个公子找你。他说，只要告诉姑娘碧字，姑娘就知道是谁了。”
　　“碧落！”红尘低呼一声，神色骤然间轻松不少，这样的场面，她本也不擅应付。于是迅速向大堂奔去。
　　“尘儿！哎！尘儿！”颜拓远唤了两声，正想跟过去，却被颜老爷生气的拦了下来，只得在屋里继续应付那“未婚妻”。
　　“碧落。”红尘一进大堂，正好看到碧落闲适的坐在客座上，嘴角牵着一抹惯有的微笑，剑一般锋利的清俊眉眼都微微敛了起来，整个人显的倜傥风流。
　　“尘姑娘，身子无大碍了吧？”碧落站起身来，对着红尘道：“我找你找的可是不容易。若是没事便一起回去吧？”
　　“好，反正我叨扰的也够久了……”红尘转过头对着坐在主座的颜夫人福了福道：“这几日多谢府上照顾，如今小女子身子骨都休养好了，特来同夫人告别，就此离去了。银两的事，他日定当来府奉还。”
　　“哎呀……我看你也有你的事要办，就不留你了呵……你要走就自便吧……”那颜夫人赶忙放下手里的茶盏，一副还有些舍不得的模样。其实心里是巴不得红尘快些离去的。
　　颜夫人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这样美丽的女子，又是身份不明，还认识那风度不凡的年轻人。留在自己府里久了，必招来事端，更何况自家还有个为她着迷的儿子！若不快些请红尘离去，颜夫人怕是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了。
　　红尘心里自然清楚颜夫人的这些小心思，她飞快的和碧落交换了眼色，都觉着无须再在这里耗时间，他们都离开北邙山一段日子了，想来紫陌黄泉那边也是相当着急的。
　　“别别别，你们别走！”颜拓远不知何时摆脱了未婚妻阿琰，气喘吁吁的堵在了门口，怎么都不肯让红尘离开。
　　颜拓远眼神里带着惶恐，他心里其实明白，自己未必真的能留下这个美丽的女子。可他自从在那两个人贩子手里第一眼见到红尘时，就被她深深吸引了。
　　美人如玉。他只知心一动，抵山崩地裂，却不知他见她的第一眼，就是孽缘。
　　他年纪还轻，并不懂得所谓的爱有多深刻，可是他懂得不避开自己的心。他明白，他很喜欢很喜欢红尘就要竭尽全力的将她留在身边，哪怕为此要得罪太多人。
　　可自己，总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不是么？如果连最想得到的都舍去，人生又是为什么而活着？
　　“这位公子，尘姑娘还有事，不便多留，希望你能让开。”见他纠缠的紧，碧落有些反感，不禁上前一步来阻止。
　　颜拓远见他俊美非凡，又和红尘如此熟悉，便生出了一丝敌意，问红尘道：“尘儿，这位公子是你什么人？”
　　“同僚。”
　　“朋友。”
　　红尘碧落两个人一同回答，却是各不相同的答案。
　　“哼……尘儿和你回答的不一样！”颜拓远斜睨着碧落，一副“我就知道你和她不熟”的样子。
　　红尘却是愣了愣，抬头望向碧落，但见他也正回望她，微微点了点头。
　　他用眼神告诉红尘这件事由他来解释。
　　他办的到。
　　红尘心里突然漫上了一种信任，不知从何而来，却因为碧落的从容与坚定，她选择了相信他。
　　“以前么……是同僚，现在嘛……则是……”碧落拿出当年还是江南剑客的风流倜傥，拖了一个暧昧的长音，还伸出手去搂上了红尘的纤腰。
　　红尘震了一下，其实她明白，他的手并未真的贴上自己的腰，他只是作了一个这样的动作，将真气流转于掌中，悄悄隔离了他的手和她的腰，尽管在外人开来，他是搂上了自己，可她心底雪亮，他们的距离只是很近很近，却始终没有再往前。
　　不知为什么，红尘突然生出了一丝小小的，遗憾……
　　“喂！你做什么！”颜拓远哪容的下碧落在他面前这样轻薄红尘，正要冲上去阻止，却被一双手横横挡了下来。
　　“阿琰！你到底有完没完？”颜拓远一见又是自称是他未婚妻的少女，不禁火了。
　　他突然觉得，他，很讨厌她！
　　“我秦湘琰可不是好哄骗的女子，阿远，我喜欢你，从小一直到现在。你一定得娶我……我，才不会输给这个贱人！”少女本就不是很精致的眉皱了起来，更显得她姿色平平。
　　碧落暗自打量秦湘琰，这少女姿色算不得上乘，眉目都还好，但一细看便有了瑕疵，粗了些，除了皮肤尚还白皙外，她的确比红尘差的远了。
　　红尘……碧落的眉蹩了起来，他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一惊之下看向她，碧落轻易的看出了她的怒火。
　　红尘……在生气！碧落有些微诧——她怎么突然恼怒起来？
　　真气刹时流转于红尘全身又汇集于掌，碧落听得她低低的，冷冷的质问了一句：“贱人，是什么意思？”
　　贱人。
　　这个词是红尘最听不得的。
　　每次听到这样的词，看到这样轻蔑的眼神，她就好像回到了当初的黄土墙，灰暗贫穷的巷子里，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妇人和小孩，对着自己的母亲用最恶毒刺眼的目光吐出这样的字眼。
　　对于红尘来说，这是绝对不可以忍受的。
　　贱人……贱人！贱人！
　　母亲才不是贱人！她只是如同靖姑娘所说，用当时她唯一能用的方法保护自己的女儿，维持那个家！
　　愤怒聚集，红尘的纤手带着风声向前扇去——
　　碧落起手欲挡，他心知这一巴掌若真扇上了秦湘琰的脸，今日之事怕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任谁都看的出，秦湘琰不是好惹的。
　　“啪！”清脆的一声后，秦湘琰的脸上多了五个指印。
　　红尘和碧落都愣了愣，转瞬之间谁也没想到颜拓远又快又狠的出了手。
　　红尘这才有些后怕，若不是碧落挡的及时，怕是她的手也该落上那少女的面庞了。她先前看过秦湘琰的身手，以自己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她的背景绝不简单。
　　“阿远……你敢打我？为了她？”秦湘琰也不敢置信的瞪着颜拓远，一手指着红尘盘问。
　　“我……不准你那样侮辱尘儿！”颜拓远也不惧怕她，忿忿瞪了回去。
　　“你！你是我的未婚夫！”关键时刻，秦湘琰又搬出了这个婚约。
　　“我不会娶你的！”颜拓远气势也慢慢硬了起来，转身对颜老爷道：“爹，我只喜欢尘儿一人，要娶也只娶她。至于我与阿琰的婚事，我希望您能辞掉！”
　　颜老爷大概也没想到儿子片刻之间居然如此强势，能给秦湘琰一个巴掌，一时答不上话，待得反应过来时才生气起来：“混小子！你说什么？你跟琰儿的亲事早就定了下来，你休想反悔！我们颜家也不做言而无信的事！”
　　“哼！那好，那爹就当我不是颜家的人好了！我即刻就离开，随便找间庙当和尚去！”颜拓远也满不在乎，反过来威胁起自己老爹来。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倒还真是说得出做的到的。
　　“你……”颜老爷心知他脾性，一下子让自家儿子气得不清，还真不知该怎么答。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真闹个脾气去当和尚或再也寻不到人了，他颜家这些产业又由谁继承？那些侄子外甥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远亲，颜老爷是一个都信不过，再说了，他连孙子都还没抱上呢，哪容得儿子先不见的？
　　“我，我想想……”颜老爷缓和了口气，他还真得好好想想，看是得罪秦湘琰娘家人划算呢，还是和自己儿子闹脾气划算。
　　红尘和碧落两人站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竟是完全插不上话。
　　半晌，红尘才回过神来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哪知又被秦湘琰捷足先登，硬是没给她说出口。
　　“你当真？要和我解除婚约？”秦湘琰的调子一下冷了下来，望向颜拓远的目光也多了一抹阴厉。
　　“是！”颜拓远别开眼，回答的干脆。
　　“好，很好……”秦湘琰突然笑起来，声音却说不出来的冷森，“你，休想！”
　　待最后一个“想”字说完，秦湘琰突然发难，弹起身来蹿到颜拓远身边，用一把小刀抵住他的喉咙道：“我十岁那年认定你就一直没有改变过！眼下你为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说放弃就放弃我们的感情，我决不允许！既然你逼你爹解除婚约，那么，你就跟我到我家去成亲吧！”
　　话音一落，秦湘琰携着颜拓远就倒退着离了颜府，门口似乎还有她的丫鬟带了马匹接应，由于她手里的那小刀就抵在颜拓远脖颈处，厅里的人，即便是碧落红尘这两个绝顶高手都不敢轻举妄动。
　　碧落是寻思该不该出这个手，红尘则是拿不定那秦湘琰的功夫底子到底有多深。
　　颜拓远哪见过这等阵势，当即就吓傻了眼，脚都软了，一声不啃的就被秦湘琰带走了。
　　颜家夫妇也吓了好大一跳，没弄明白怎么秦湘琰这丫头说翻脸就翻脸，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带走了。
　　等他们带了家丁再追出去时，秦湘琰等连影都没了。
　　“哎哎——这下可怎么是好？老爷！老爷！远儿被她带走了啊！”颜夫人立时一阵呼天抢地，最后又将恨恨的目光转向红尘：“都是你！是你这丫头害了我们家远儿！你，你去给我把他找回来！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红尘不复平时淡然，冷冷的回视过去，颜夫人竟吓了一跳，吐不出后面的字来。
　　“红尘……”碧落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必如此，“我们走。”事情该结束了。他们四大护法早就不理会这些尘世间的恩怨了，更何况以颜家势力，要找回自己儿子还不容易？且那秦湘琰也没说要杀了颜拓远，只不过是要成亲而已，这不是他们两老挺乐见的事么？
　　红尘点点头，两人转身正想离去，却又被颜老爷苍老的声音唤住了：“且慢！”
　　两人止住步却没有回头。
　　颜老爷走上前去附在红尘耳边道：“尘姑娘，再怎么说，我家远儿也是因为你才和秦家丫头翻了脸的，如今他被掳走，你就真的能坐视不管？他可是救过你的，请你凭凭良心，救他回来……”顿了一下，又道： “还有，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旁边这位江公子的身份？”
　　红尘一惊，没想到一介商贾竟看出了碧落的身份。她心知事情逐渐复杂，娥眉紧蹙，问道：“那秦湘琰什么来头？”
　　颜老爷低低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是赌对了，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管自己儿子的事：“她是西南蜿蜒山碧鸯宫宫主的二千金。”
　　“什么？西南蜿蜒山？”红尘转头盯住颜老爷，语气凝重：“你怎会和他们联姻？”
　　“我的商队有时从苗疆进货，经过他们的山头，一来二去也熟悉了。”颜老爷逼开红尘锐利的眼神，淡淡答道。
　　红尘知道，碧鸯宫不是好惹的。若以己之力出手救人，未必能全身而退。但是……这颜老爷也不象是会轻易放过她与碧落的人，他既已知道碧落身份，要打听出她的也不是什么难事。若他们四大护法中的两人曾出现在这个镇上的事被他四处传扬去江湖人耳中，那么那些曾与楼主同靖姑娘结仇的人势必翻烂方圆三百里要寻他们的墓，到时虽未必真能寻到，但定会扰了他们在地下的清净……那是他们四人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让我……想想……”红尘疲惫的低声答道。然后急忙离去。
　　“……”碧落不言语，也跟了上去。
　　“啊！老爷！你怎么让他们走了？那远儿怎么办？他要是死不成亲，我怕秦家那丫头不会放过他的！”颜夫人嚷嚷。
　　“没事的。她会去的。她会去救我们的儿子。”颜老爷肯定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答道。他心知这两人不是普通人，定能设法救回自己那个任性的儿子。“没想到早年听到的那些江湖事还挺管用……这些个江湖人啊……”颜老爷长叹一声，又开始祈祷上苍能保佑他那个宝贝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