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箫和鸣》徐晓季

4、琴箫和鸣

　　“哟，男朋友不在了才知道找我们一块吃饭，你个见色忘义的女人！”舍友们一人叼着一根雪糕棍，极尽鄙视地看着她们对面的卓琴酒。
　　“第N次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卓琴酒舔着雪糕，满不在乎三只单身狗舍友的怨念。
　　“天天腻在一块儿，还没成啊？这速度，人类上火星了，你俩都还没成。他一大男人，怎么一点都不主动。”
　　卓琴酒辩解道：“不是不主动，而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最舒服，何必更改。”
　　“这不就是玩暧昧么。”思雨嗤之以鼻，“小酒我告诉你，你喜欢他就把他变成像知己一样的男朋友，而不是像男朋友一样的知己。”
　　卓琴酒一愣，不自觉地就往摊在桌上的手机看去。
　　她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把方斯源仅仅看成自己的好朋友，因为看见他，她会心跳加速，会脸红，会开心，看不见他的时候，会想念，会难过，会走神。
　　这是喜欢。
　　她抿了抿唇，暗暗下定了决心。
　　萌萌道：“自从方大神走了之后，打电话不是不接就是关机，微信短信也通通不回，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该不会，大神是以工作为由跟别的女人跑了吧？”
　　“你别胡说。他是太忙了，顾不上。”卓琴酒嘴一撇，赌气一样地拿起手机，开着免提拨通了方斯源的电话，“他会接的。”
　　但是没有。
　　她又不死心地拨了一通。
　　话筒那边似乎有些吵闹，方斯源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小酒，怎么了。”
　　“阿源我……”
　　卓琴酒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甜美女声大声道：“谁啊？阿源，我们独处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接电话啊！”
　　说完那边就断了，只留下“嘟嘟嘟”的声音。
　　735集体陷入了沉默。
　　思雨骂了一句粗口，而小敏已经愤怒地将卓琴酒的手机关了机。
　　萌萌怒道：“什么鬼啊？原来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是因为要去和女人私会么？把我们小酒当成什么了？小酒你别伤心，这种表里不一的男人……”
　　卓琴酒将室友们对“狗男女”滔滔不绝的谴责自动屏蔽，翻着白眼继续舔雪糕。
　　方斯源欺骗她？她可是绝对不信的。
　　忽然，她心念一动。
　　不能再拖了。

　　方斯源有些无语地看着一大桌子上狂笑的人，旁边的女孩笑得最开心。
　　在席的都是参加这次项目的师兄师姐们，旁边的女孩就是他研二的师姐。他们刚刚结束了这个全封闭式的项目，正在聚餐，他一开手机就接到了卓琴酒的电话，却被师姐给抢了手机。
　　“小麻花？好可爱的备注，你小女朋友？”师姐坏笑道。
　　“师姐，你可是害惨我了。”方斯源拿回手机，翻着手机里一大堆“小麻花”的未接来电、短信和微信，顿感头痛，因为他这项工作是临时改成全封闭的，他忘记告诉卓琴酒了。
　　再打回去，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无奈只好一条条地回复信息。
　　那个师姐有点不好意思：“哎呀开玩笑的嘛，赶紧去跟你的小女朋友解释解释，要是闹矛盾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方斯源头也没抬地淡淡道：“不会的。她相信我。”
　　可是等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卓琴酒真的消失了。
　　幸好有她舍友的联系方式，就听见电话那头三个妹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他冷嘲热讽：“哎哟喂，大神终于知道关心关心我们小酒了，她已经回家了，你就别再来烦她了。”
　　“……”若说方斯源心里没有一点失望是假的，但更多的是焦急，焦急之外还有一点欣喜。
　　她误会了他，她生气了，是不是代表着，她心里对他挺上紧的，是不是代表着，她也喜欢他？
　　他连夜买了车票回G市，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云岳琴馆。
　　云岳琴馆建在一处比较安静的住宅区旁，离闹市并不远，地理位置极好。
　　一进大门是一处水墨画屏风，屏风后是前台，他礼貌地上前询问前台的小姐，那女孩儿听他是卓琴酒的朋友，还如此高大英俊，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由分说就将他领了进去。
　　中庭是花园，入口为南，北面有一处水潭，其后错落有致地坐落着假山怪石，流水从石上汩汩流入潭中，花园正中有石桌石凳，有两人正坐在石凳上弹琴，花园东西二侧是木制的长廊，一排排拖拉木门围绕着花园，木门之后隐隐约约传来或低沉或或清越的琴声。
　　渐渐往里走，踏过一个月拱门，是一处以木制为主要元素的小屋，但南面刻意留了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前种满了蔷薇花，隐隐约约能看见屋里的人影。
　　其实就算不看，他从屋子里传出来的琴音也知道是她。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卓琴酒弹琴，但他依旧能准确从琴音认出她来。
　　琴音如其人：内秀，不张扬，仔细听的话让人觉得极为清新舒畅。
　　“小酒就在里面，你自己过去吧。”前台说完便偷笑着离去。
　　方斯源深呼吸了几次，走上前去，拉开门，便闻到了一缕沉香，定睛一看，才发现她席地而坐，焚香弹琴。
　　卓琴酒仿佛听到了动静，手微微一顿，琴音戛然而止，方斯源上前几步，刚说了一个“小酒”，便被她的琴音给打断了。
　　是《良宵引》。
　　他们初见时，他在湖边吹奏的曲子。
　　他一愣，狂喜仿佛要从心底里溢出来一般。

　　——当日之曲，君可忆否？

　　这首曲子里半点恼怒的意思都没有，淡淡的欣喜和快乐从曲中流泻出来，他已知道自己无需再多解释。
　　环顾四周，一面墙挂着几副清新淡雅的字画，一面挂着几张古琴，还有一面摆放着几只笛箫。他从墙上拿下一只六孔箫，再望向卓琴酒时，却撞上了清澈流转的眼波。
　　曲调忽的一变，是《流水》。

　　——高山流水，君为妾之知音否？

　　琴音仿若如汩汩溪流，又如浩瀚江海，听得方斯源如痴如醉。
　　他和她目光交织，难舍难分，卓琴酒的目光渐渐变的更加柔和，情意绵绵。
　　一曲终了，并未停歇，接下来的曲子让方斯源心头大震。
　　《凤求凰》。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方斯源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水，他持箫伫立，箫声渐起，轻声附和。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箫和鸣，契合非常。
　　不知是琴声嵌入了箫声，还是箫声融入了琴声。仿若二者，天然就是一体，无法分开。
　　曲音渐消，余音绕梁。
　　卓琴酒双手自然交叠于双膝之上，笑吟吟地看着方斯源道：“古琴三问一答，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方斯源走近她，弯腰，几乎与她鼻尖贴着鼻尖。
　　“忽悠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答案么，给你，不反悔。”
　　说罢，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

　　知音可遇不可求。
　　知音一般的心上人，若遇上了，可千万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