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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 黑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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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国永是本丸中最为特殊也是最为尴尬的一把。
被锻造出来不过三天,连解封化形都没有完成,前主人便去世了。本以为会以刀剑的形态被带入墓穴,却阴差阳错的被发现了主人尸体的妹妹在惊慌中打翻,从而解封获得了人形。
呐,真像呢……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区别仅在于窃贼是否自愿。却也或许并无区别。
结果依旧是辗转着到下一任主人手里。
如此循环往复着。
然而鹤丸国永并未叫过那个女孩一声主人。因为当时的局势并不容许。
鹤丸国永……对于那位小主人非常的不看好。
虽然有着强大的灵力,但也仅是如此罢了。和弊端相比,哪点有优势值不值一提
——那微弱的优势说不定还会变成刺向自身的利剑。
鹤丸国永知晓着本丸里大半的秘密——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三天,已经足以让他知道很多东西。
是的,他的前主人知道自己必有一死。虽然从表面上看来,她是因为心脏病而意外身亡的,但她却参与其中并推进了自身的死亡。
对于前主人的做法,鹤丸国永也无法给出完美的解释——毕竟知道的再多,也仅是三天罢了。
但好在,已经足以让他纵观全局。
幼妹继承长姐的遗物,灵力更为强大的审神者接任已经相当完善的本丸……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样的安排都并无问题。
但很可惜,伴随前主人的死亡,无法接受事实的刀剑们突然想起乐一些从前忽视了的东西。
最为致命的一点,便是为什么这个女孩当初可以自由出入这所本丸。
本丸是只有审神者才能进入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亲属探亲这么一说。而且就算是探亲也只会是审神者进入现世,而非现世之人进入本丸。
因为先前一直有政府的人接送,他们倒是被打发过去了。但现在想来,如果女孩从一开始就是名审神者,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灵力强大的她空置了这么久呢?
——大概,是从那时起就等着接管一切了吧。
这可真是恶意的猜测啊,却让人无法推翻。
即便看起来毫不知情,她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政府的帮凶。
嗯,在所有人看来前主人都是被逼死的,或者是被不见光的手段处理了,哪怕就算可能性的是自杀也只必然是被伪装的。
这是刀剑与审神者之间的沟壑,仅才第一道便已深不见底了。
至于第二道沟壑,则是不喜。
这并不仅仅有着以上原因而产生的不待见,他们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或者说,是嫉妒她的。
他们的前主人并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哪怕他们一直勤勤恳恳,明里暗里的表明着忠心。
或许他们先前是被信任的,可一旦化形有了类人的身姿,前主人便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他的前主人啊,信仰的唯有不变之物。
这有就是为什么,鹤丸国永先前一直未被化形。
对谁都冷冰冰的前主人,唯独会对身为幼妹的女孩温言细语的展露微笑。
哪怕她不信感深重的内心使他同样无法信任幼妹,她也会毫无芥蒂把后背交付给对方。
即便清楚的知晓着可能会产生的惨重后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本丸里的刀剑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会看到前主人的微笑。
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却在见识过那样的灿烂后忍不住奢求更多。
哪怕是心再宽的刀剑也难免会嫉妒吧?
——毕竟,那孩子夺走了那位大人所有的宠爱。
第三,则是相似。
女孩和她的姐姐长得太过相似了,如果不是因为年龄差距,大概会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然而她们的气质和性格却是全然不同的。
如果说才因为那张脸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那么接下来那种懦弱的温顺便让它彻底熄灭了
毕竟——原来的主人可是个强势的人呢。
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仅仅用作武器的位置之上,领命汇报时也低着头,脸部表情也被控制着不允许露出一丝一毫的逾越,
越是压抑便越是渴望……这个本丸的刀剑们大概从很早之前就病了吧。
那病症像是瘟疫一样扩散蔓延。
那张脸总会然他们忍不住沉湎于过去,可下一秒生动且与记忆不符的表情却又生生击碎了他们的幻梦。
近在咫尺,却也差之千里。
她无形中逼疯了他们,于是他们报复着打算把她也逼疯。
算是礼尚往来吧。
因为人手不够而被放出来的鹤丸国永,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十几把刀剑分坐在昏暗的大殿两侧,等待着他的抉择。
“你所忠于的是谁呢?”
三日月宗近掩着袖口笑眯眯地问着,眼中却是一片比还要黑夜还要浓稠的暗色
啊,他的故事鹤丸知道。
曾经是前主人的爱刀,只可惜因为意外碎掉了。即便很快就被重新锻造了回来,地位待遇是本丸中最高的,却也只能被前主人透过眼瞳注视着另一个。
没有人可以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人一样,刀也一样。
大概很早以前,这把天下五剑就病了吧。
“选错了的话,就碎了你哦。”
笑面青江轻笑着。那把有着金银妖瞳的斩鬼之刀因为没能履行守护刀的作用随着前主人一起下葬,如今看起来反而看起来更像鬼了呢。
但这可没办法,长谷部那个家伙已经抱着前主人的遗体跳入锻造炉了。熔铁和骨灰混在了一起,被一期一振一同收走了。
“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药研藤四郎冷漠的说着。
即便是忠诚之刃,对如今现状也已经放纵了呢。
立场什么的,这并不难选。他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又谈何去帮她呢。
——不与之为伍,便会被碎掉呢。
等到那个时候,可就真没有人能够就她了。
算是投诚也是为了消除些许疑虑,鹤丸国永主动吸纳起周身黑色的雾气。雪白的鹤,从衣摆开始染上了点点黑色。
他永抬起脸,眼中隐有红光闪过。
“大家的主人,从来都只有一个啊。”
*****
作为鬼牌,想要骗过别人,就必要先骗过自己。
鹤丸国从此便开始了对审神者的恶作剧,手段层出不穷却又不会造成肢体伤害。
十分的,符合他们的规矩。
总得有个人起头当恶人。把恶人的事做尽了,那么恶人也就消停了。
而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本就是笼子中的鸟儿,若在加上镣铐未免也太累赘了。”
他端详着手中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细链,轻轻一拽,就将已经被扣上一只脚的审神者拉了过来。
女孩在跌倒在了他怀中,不安的颤着眼睫。
“你看,都泛红了。”
他将她微微泛红的脚踝扶了起来,冲着一旁的宗三左文字笑道。
审神者皮肤十分细嫩,稍重的按压都会留下印子。
她是该庆幸的。因为前主人的态度和习惯,她不被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吃穿用度也必须被精心服饰。
她是他们的公主,也是他们的囚徒。
是即便去除了多余的锁链,也依旧只能在方寸之间歌至嘶哑的笼中鸟。
“啾。”
鹤丸国永轻轻地叫了一声,吓得怀中的审神者抖了一下。
审神者实在是太胆小了。
即便他已经提前举起了袖子做出一副我要来吓你了的样子,对方依旧会被吓倒。
所以,他只好和她做了约定——
迈出左脚就是我要来追你了,眨下眼睛便要准备小心身后。
和审神者做约定是在晚上发生的事。
这举动很冒险,也很容易导致他自己暴露。但如果无动于衷的话,审神者大概确实要精神崩溃了。
所以他常趁着守夜的时候,和审神者进行短暂的交流。
守夜是一项轮流的工作,这是其中一项被保有的前主人的习惯。但是光守夜也是很无聊的,所以偶尔会有短刀发动夜袭。
时刻保持着警惕和戒备,这是大家用来发泄精力和疯狂的游戏之一。
夜晚独处时的鹤丸国永十分的温柔。
一是因为卸去了白日的伪装,二来是这个小主人柔软的心灵再也经不起摧残。
他会对她释放善意,和她聊聊天说说话(虽然经常是单方面的),至少给她一个支柱,减缓她崩溃的速度。
鹤丸国永往往会趁此机会把接下来一周的计划详细的跟审神者交代一下——毕竟他可不想真把对方吓出什么病来。
“……到时候我在你经过的时候突然从树上倒吊下来,先伸出左手。这个时候你记得往一旁躲一下,躲不过也没有关系,接着我会伸手拉你……”
“……只要配合的被我吓到就好了。”
“记住了吗?”
审神者怯怯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是新的游戏吗。”
好不容易,她才鼓起勇气轻声问道。
鹤丸国永的动作顿了一顿。
是的,鹤丸所表露的善意如今在审神者看来就是一场游戏。
白天是本性,晚上的温柔是伪装。目的是让人燃起希望,再让希望破碎成绝望。
可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贪恋着了。
“……是啊,没错。就是一场游戏。”
他眨了眨金色的眼睛。
“所以在白天的时候,还请忘记晚上的我哦。”
审神者小心的点了点头。在确定鹤丸国永没了再开口的意思后,她就缩回被子里。
而鹤丸国永则抱着剑盘腿坐着,防止脑子抽了的短刀突然夜袭。他金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亮的,锋利而又敏锐。
一直这么端坐到了后半夜,直至确认今晚不会再有夜袭了。
——会被暴露吧,迟早有一天……
看着审神者稚嫩而安详的睡颜,鹤丸国永突然有些不开心。
什么嘛,在暗黑本丸里呆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这么想着,鹤丸国永忍不住凑上前。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近距离的观察她。
小心翼翼的,他轻轻戳了下她的脸蛋。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心也一同软了下来。
——反正结果最坏也不过是碎刀。
而他,只愿能在碎掉前得以助她逃出生天。
*****
鹤丸国永是被房间里的巨响惊来的。
像是平地掀起了一场风暴,房间的门从内部往外被破坏了个干净。
一向以理智著称的一期一振,可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呢。
“很吓人吗?”
站在走廊上的一期一振冲他笑了笑。
“抱歉啊……我自身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何种表情呢。”
他手中握着从地上拾起的长发,金色的眼眸里里疯狂清醒同时存在着。
“今晚没记错的话,是我的时间吧。”
“鹤丸殿有什么事吗?”
“啊,当然是有事的。”
鹤丸国永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好在破碎的只是房间,审神者虽然瑟瑟发抖却依旧毫发无伤。
——看来大家都还记得审神无伤的规定。
“说起来我这个月的刀呢?”
吸入黑气的他陷入了缓慢的堕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依靠刀剑的献祭来缓和维系。只是这一次,距离往常分配物资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她还没有锻出来。”
一期一振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物资也不太充足了。”
在说谎呢。鹤丸国永如此想到
啊啊,果然,已经被怀疑了……
“哦,是吗。”
相当随意的语气。鹤丸国永看起来一副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我这几天上战场再弄一些就是了,希望不会太晚。”
他说着伸了伸懒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白天在充满纷杂与恶念战场上拼杀,晚上在弥漫着负暗的本丸里游荡。那些黑色的雾气一点点的渗透了他的身体,将他彻底侵蚀成了黑色的鹤。
鹤丸国永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再差一线大概就会直接暗堕连献祭都救不回来。
这副恍若因为丧主而义无反顾想要暗堕的姿态成功蒙骗住了其他的刀剑,使他在月末的时候终分得了一点实权。
仅是一点,却已经足够了。
——啧,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像鹤了。
嫌弃的想着,鹤丸国永拉开了审神者房间的门
“哈,被吓到了吗?抱歉抱歉。毕竟时间有些紧呢……”
他一把将被惊醒的审神者扛在了肩上。
“该走了哦。”
“我猜你不会想再回这里的。”
黑暗里,他妖异的红瞳泛着狡黠的光亮。
“所以我们要悄悄地,谁也不打招呼。”
*****
虽然早就开始布置准备了,但当突出了重围的那刻鹤丸国永还是感到了不可思议。
——其实,大家都希望游戏可以终止了吧。
接下来是政府的工作。
本丸封锁,消抹记忆,心理治疗……
作为负面记忆的集中点,鹤丸被告知过可能会被忘得干干净净。
因为护主之功,政府的人帮他进行了净化。
在被重新封回本体前,他看见了被狐之助牵引着离去的审神者。
——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
“哎呀,还真的全部忘了啊……”
“这让老人家我,稍稍有些伤心啊。”
虽然说着伤心的话,但他的嘴角还是一如既往的上扬着。
——毕竟,他很快就要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