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生死录》玉挽卿

2、花翎

　　殷华跟在桐音身后，但见女孩儿行走乡野，沿路寻找，不时拾起路边石子挑拣。

　　起先，殷华还耐得住无聊，守在桐音身边只字不言，不料半日过去，她仍未有停歇迹象，反而眉心紧蹙，仿佛遇到难题，终是按捺不住，凑上前笑脸相对。

　　“凤栖女侠，你看了大半天石头，怎么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吾都快结冰了！”

　　起初殷华只是故意示弱，说完话，他反而真的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头冻得通红，看样子可怜至极。

　　桐音抬眼，果见不谙武艺的殷华冻得全身发抖，眉头微挑，故作歉疚的一笑：“不好意思，忘了你不会法术武功了！”

　　话虽如此，幸灾乐祸之意溢于言表。

　　“云麓仙居弟子，名门正派，竟也能做出如此，如此……欺负人之事！太过分了，哼！”殷华吸吸鼻子，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喷嚏，眼中水雾蒙蒙，显然染了风寒。

　　“我可是提醒过你，跟我同行，我可能照顾不到你，而且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这次出师门是为寻物，这找东西，当然要常年荒郊野外的走。”桐音悠然解释一句，笑得够了，抬手在殷华身上指了指。

　　火系心法缠绕而起，周遭寒气登时被隔绝开来，只余如春暖意。

　　殷华掏出手绢擦擦鼻子，无奈自己做出的决定，再冷也要忍着，好在这姑娘不是真的软硬不吃，这不，还能想起来给他加心法。

　　心中想着事情，便忘了周遭。等到殷华再一抬头，却见桐音已然走远，忙提步跟上，连咳带喘拖住桐音手臂。

　　“都说了……咳咳，你不许丢下吾不管……阿嚏！”话没说完，殷华打了个大喷嚏：“吾都染风寒了，你再不管吾，吾真生气了！”

　　“嗯，你生气了与我何干？”桐音挑眉，心想这名叫殷华的书生倒是挺有趣，莫名其妙的贴上来，赶也赶不走，就暂且忍着罢。

　　“吾……”殷华怔了怔，接着，死死抱着桐音不放：“你就是想把吾丢在荒郊野外，不行，吾不答应！”

　　“放开，还不快走！”桐音被殷华抱得仰头望天，不知叹了几口长气。

　　“就是不放！”殷华一见对方表情，将头摇成拨浪鼓。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走路。现在你染着风寒，再在这冻着，说不定要冻出其他病来，你还想跟我走的话就立刻松开，我用法术，回木渎镇快些。”桐音耐下性子解释。

　　“啊？哦……”殷华闻言松手。

　　桐音凉凉向他一瞥，随口念了几句法诀，足下腾云，飘摇而起，红衣翩然，正是凌波之姿。

　　“愣着作甚，还不快上来，腾云法术维持不了太久！”见殷华只顾盯着自己发呆，叫了几声都不应，桐音没好气的直接拖了他手臂往云上一丢。

　　一路飞回木渎镇，桐音操纵着心法，却不料殷华忽然扑过来，软骨病似的死抱着她不放。

　　“你干什么！”桐音分神，足下云朵便颤了颤，喝醉酒似的在天上兜圈子。她强忍把殷华扔出去的冲动，怒道。

　　“吾……吾畏高！”殷华顿了半天，颞颥说道。

　　“坐下，闭眼，哪里也不要看，不然小心我把你扔下去！”桐音费了番力气才稳定心法，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殷华全身一抖，乖乖的松开桐音，却依旧牵着她的衣摆死不撒手。

　　带人腾云本就困难，桐音被殷华拉着，禁不住想要分心，一转头，才发现这位很没骨气的被吓昏了。

　　“好吧，总算安生了！”桐音小声嘀咕。

　　小云朵一头撞破木渎镇医馆大门，桐音拖着殷华，没好气的将他推到榻上，对那位目瞪口呆的冰心堂师姐道：“给我多用药，可着最贵最苦的用，治死拉倒，药钱，还有弄坏大门的钱，都算他身上！”

　　绿衣女子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讷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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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音此番前来江南，是为师门采购织造用的原料，以及，一个她不曾向外人说的目的。只是原料易得，她想要寻找的东西却一连半个月没什么影子。

　　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桐音想着心事走进医馆，第一眼就看到殷华扭曲的脸。

　　“你来啦？”殷华张口，便是一股苦涩药味传来。桐音皱着眉头后退几步，心想那位冰心堂的师姐还真是尽职尽责。

　　“凤栖女侠，你终于来了，吾都盼你盼了好久了！”这句话，殷华说得情真意切。

　　一晃十天过去，他一直被关在医馆里，每天三顿的灌苦汁子。那药的味道，让他怀疑是不是大夫将所有苦药全都放到一块，专门折腾他来的，喝得他实在很想跑路。

　　“我在找东西，一直找不见，就没来看你。”桐音点头，云淡风轻一：“我今次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

　　“啊，还走！”殷华摆出苦瓜脸：“凤栖在找什么啊，说给吾听听，吾毕竟是万松书院学生，对江南还算熟悉，能找到也未可知。”

　　“是一种石头，”桐音想了想，还是对殷华说了出来：“叫做星光石，据说是桃溪特有的。我问遍周围，没有一人知道桃溪在何处。”

　　“星光石？”殷华吸吸鼻子，努力回想，发现自己真的没听过这种东西，眼一转，便有了主意：“这样吧，凤栖先带吾出去，吾想想办法。”

　　“你能找到？”桐音讶异，怎么看这位都只是个酸腐书生，他真有寻物的能力吗？

　　“凤栖女侠，你就信吾一次吧！”殷华满脸诚恳：“真的，吾以人格担保，会帮你寻到的！”

　　“……好吧。”桐音暂时也想不到太好的法子，只好应下，不料殷华下一句就让她有了翻脸不认人的心思。

　　“吾都不顾病体虚弱，帮你找东西了，凤栖怎么说也该给吾一点小感谢吧，亲一下好不好……呃！”殷华笑嘻嘻把脸凑过去，话还没完，头上就挨了个爆栗。

　　“你，你趁着吾生病欺负人！”殷华捂着额头大包，可怜兮兮的抽着鼻子。

　　“还不赶快把自己收拾一下，我看你好得很，别装病！”桐音抱臂挑眉，靠在医馆门边看着他。

　　殷华有苦说不出，一腔眼泪只能往心里咽。默默走回卧房，换衣洗漱出来，又是位翩翩佳公子……如果没有头顶那个大包的话。

　　走在木渎镇街头，桐音跟着殷华左拐右拐，穿了不知几条小巷，眼前便是一亮，雕梁画栋的精致楼阁现于眼前。

　　虽是清冷冬日，楼阁附近却温暖如春。一阵香风吹过，桐音蓦地明白了殷华将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

　　“殷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几天挖走了我们的头牌如烟姑娘，今天就带着佳人忘了奴家，楼里的姑娘们想您想得紧呐！”穿着花枝招展的老鸨笑容可掬迎上前来，拉着殷华往楼里请。

　　“你居然逛青楼？”桐音嘴角一抽，眼看殷华被老鸨拖着，错不开身，只能招手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却说什么迈不出去。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殷华折扇一甩，笑嘻嘻解释。

　　桐音一时无语，片刻，咬牙道：“你想让我师父罚我吗？”

　　云麓仙居弟子自律甚严，若师父恰好看一眼水云镜，见自己居然跑来青楼这种地方，回了师门之后，她的后果肯定美妙不到哪里去。

　　“哎呀，你师门那么远，他看不到的！”殷华暗自一笑，心道看了也不错，恰好方便了自己。

　　桐音连哭的心思都有了，偏偏殷华下一句让她略微冷静，想了想，还是跟在他身后，在一群姑娘簇拥之下走进青楼。

　　“若要寻物，探听消息，还有什么地方比青楼更快么？”

　　进入楼中，只闻莺声燕语，激得桐音寒毛直竖，眼见殷华从善如流，在老鸨服侍下坐到大厅条桌，眯了眼，又向桐音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桐音冷着脸，僵硬落座，只见殷华从袖中摸出银锭，塞到老鸨手中，拿腔拿调的问道：“老鸨，今儿人不少，是有美人驾临吗？”

　　“殷华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坊子里最出名的姑娘一共十四个，人称花翎十四钗，这十四个美人的头牌姑娘您已见过了，便是水如烟。今天啊，是其余十三钗联袂演出的日子，这不，江南许多大户都来捧场了！”老鸨笑容可掬。

　　听见这话，桐音总算放松了些，四下打量，却见大厅另一头的圆桌上，正坐着第一次遇见殷华时所见到的殷叔。此时，那位水如烟姑娘正坐在他的腿上，以口哺酒，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再看前方贵席，她认出夏伯麾下不少官员，看来果是如老鸨所说，花翎十四钗影响不小。

　　“今天呀，是个大日子，花翎十四钗的首领如烟姑娘已然从良，剩余十三钗，也要在今日择定主人。这不，江南有头有脸的都来了！”老鸨见殷华和桐音感兴趣，继续解释：“只不过，花翎十四钗规矩不少，千金万金难动其心，若开出令她们满意的价码，不花一文钱，也能得美人心！”

　　桐音垂眸喝茶，心道这规矩倒也有趣，抬眼一看，殷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摇头失笑，坐在一边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