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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浊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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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外,依稀可见点点星光,今夜国师府安静的出奇。
密室之中,一灯如豆。
桐音蜷缩床上,辗转反侧。
“己氏得夏伯之封,向来统领江南,自为其主,与中原井水不犯河水,几载之内算得上安全。我在花园树下为你埋下旅途当用的金银行装,你若去,最好取道中原往江南暂避,一两载之内,莫回中原。”
师父离开前的话犹在耳边,桐音紧握钥匙,迟疑不已。
这是两难的抉择。她若听师父的就此离开,很有可能失去师父,失去仙居,而她若任性留下,更大的可能是成为只能由师父保护的累赘,无论哪条路,其代价都是她不愿承受的。
木门轻响,只是一点动静,便分外明显。
桐音转头去看,却见门上的结界变化,仿佛有人正从外面尝试将其解开。
“谁?”桐音冷声喝问。
下一刻,困阵解,映入桐音眼帘的竟是一摆金袍。
风落依旧是如平常那般迷惑人的温和模样,手中阵钥与焰离先前给她的别无二致。
桐音悄悄将阵钥收入袖中,心想国师府主人走了之后,守卫果然松懈不少,或者说,那本就是师父故意为之,却恰好方便了风落。
“好久不见,”风落走上前来,一如往常向桐音打招呼:“桐音姑娘吃了不少苦头,我看着都觉得可惜!”
“你来做什么,”桐音拿不准风落知道多少,不动声色反问:“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总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前辈是要代师父放我出去?”
风落轻笑一声,居高临下审视桐音。
“桐音莫怕,风落此来只想告诉你些事情罢了,关于你的师父,以及,你本应拥有的权位荣华,”风落话说的极慢:“你可知,你本应是这王朝一半主人?”
“风落前辈这是什么话,我是云麓仙居的桐音,哪是你说的王朝主人!”桐音眉心微蹙,面容戒备:“在我沦为阶下囚时对我说这些,前辈觉得很有意义么?”
“你可知,你当年为何辗转拜入云麓,焰离名下?”风落轻笑,话音中带着蛊惑:“你师父啊,可不像你认定那样全无私心!”
“你胡说什么?”桐音冷声喝问:“风落前辈,桐音敬你的辈分高以礼相待,可你为何在背后妄议师父不是,这并非君子所为!”
“你可知,当年你若不曾拜入仙居会发生什么,”风落轻笑:“若慕珊没出现,你将被御史大夫益抒收养,认亲归宗,二八年华,嫁与二王子为妃。”
“我已在云麓仙居,你说这些根本不会发生的事作甚?”桐音总算伪装不下去,冷笑叱问。
“你可知,你本是那叛逆元仲的亲生女,命格高贵,有母仪天下之相?而你,本应嫁与二王子仲康为妃,助他夺位,虽贵为王后,夫妻间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风落垂下眼帘,凝视桐音神情:“你莫非以为,一心修炼法术的慕珊会在那个时间,恰好出现在那处私宅救下你,真是个巧合罢!”
“救人何须理由?”桐音冷笑:“我不信你说的这些,你再费唇舌也没用,我不会听的。”
“你听我说完再做决定,”风落不愠不恼,轻笑继续:“当年水云镜中有过影像——神眷之女,落难之时,无垢和焰离那般虚伪之人,又怎会承认,他们收下你,让你以为是他们救你,不过是为了你的命格?当年的焰离,本有入世辅佐启王的念头,收下命格至贵的你,这才在数年后居庙堂之上,顺利在西陵城这等卧虎藏龙之地争出一处席位。”
桐音转开脸不愿再听。
“当年啊,焰离只是利用水云镜的力量,把原本属于你的命格转移了一部分在自己身上,自此,隐忍蛰伏,闭门不出,终有一日,天道轮回之际,他将代替原本的你权倾王朝。”风落不管桐音是否理睬,自顾自不停说着:“而你,一个被逆天改命的可怜虫。你可知水云镜对你的预言只有一片血色,别无其他?这就是你当年被强行改命的代价!”
“闭嘴!”桐音冷笑:“我奉劝你,别趁着师父不在,跟我说这些废话。”
“呵,焰离一直照顾你,也无非就是因为,他抢了本属于你的东西,觉得对你有所亏欠罢了。人心本如此,无利不起早,这点,遍览群书的桐音姑娘,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是!”风落的声音极冷:“作为一个你不怎么喜欢的前辈,我劝你先别忙着否,我所说的不好听,却句句属实,端看你信或不信。”
“你还想说什么,全说出来,我这晚辈洗耳恭听。”桐音冷道。
“伯益一脉,血脉特殊。千年前,其先祖曾得西海神族点拨,拥有部分神之血脉,是以,人神混血,清浊并济,功力大成时,通鸟兽言,可使飞禽百兽为其所用。伯益便是其族人最后余下的一支,也是集先人血脉之大成者,”风落一边解释着,一边看向桐音:“我知桐音姑娘遍阅古籍,这些于你而言,早就谙熟于心。怎样,这清浊并济的血脉,可一直存于你身啊!”
“我修行云麓心法,体内自是只有至清之气!”听得风落越说越离谱,桐音总算忍不住,冷声反驳。
“哈哈,你可知,你为何修为却连个普通弟子都不如?不过是因为你血脉特殊,修炼多少清气,就会相应补足多少浊气。你只能用你拥有的一半不到的力量,自是速度慢得很。而那浊气嘛,早被你那师父封印住了,他才不想让你太过强大,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风落看向桐音的眼神倏忽带了同情:“这个可由不得你不信,你自己找面镜子看看,你额心是不是有个红色凤形花钿?”
桐音倏地转过头,冷冷的目光投在风落身上。
正如风落所说,她的额心有一枚凤形花钿,只是,她一向将其用法术隐藏罢了,除了师父之外,无人知晓此事。
风落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这就是当年焰离收你为徒时,在你身上设的封印,封住了你与清气并行的浊气,抢走本应属于你的命数,也夺了你成为强者的能力……什么国师首徒,你也不过是个一心信任着不该信任的人——可怜虫罢了。”风落轻笑:“你看,这不是有了结果么,一见我勘破你元仲之女的身份,他就慌了,处心积虑的怀疑我,迫我离去……哈哈哈,除了是前任掌门嫡传徒弟之外,他焰离有何资格居于国师之位?”
“闭嘴出去,”桐音冷道:“别逼我不客气,我倒是不介意再加个字。”
“怎么,心慌了,不信了,觉得你以前所经历的一切,全都是笑话了?哈哈哈哈,被人利用得团团转,却还不知情的付出全心信任,就连我风落都看不下去了,冒了危险来提醒你一声,要多加小心啊,说不定下一个被他推出去的就是你了!”
“风落,”桐音厉喝道:“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哈哈哈哈,可怜,着实可怜……”风落转过身来,忽的,又在桐音额心快速用指尖绘了个阵法图样。
桐音想要将风落推开,整个人却毫无力气,只能任由风落吟唱法诀,点点红色光晕浮现而出,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能封印部分元神的阵法。
她想要喝止,却仿佛被点了哑穴一般,只能不停翕动嘴唇,完全发不出声音。
及至最后一条线路贯通,风落方才收手,转身离去。看上去,竟是憔悴了些许,想来这阵法也耗了他不少功力。
桐音摸上额头,只觉得自己整个额头都像被火烧了一样烫得惊人,丹田之内充斥着一股让她觉得分外不适应的,强大的力量。
她控制住心绪,在手心燃起一小团火焰来,一时控制不住,那火焰竟是“嗤”的一声,燃了足有一人高,直将房顶都烧黑一片。
火焰的颜色竟是一半赤红一半墨黑,与她寻常使用的火焰截然不同。
难不成,风落所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这就是让门派避之不及,能够惑人心智,诱人疯癫的浊气吗?
桐音略失神,事实上,她除了感觉自己又强了不少之外,还真的没觉出浊气那所谓控人心智的力量。
也不知是不是因她这所谓的半神血脉,这浊气就如她原本使用的清气般,极服帖的为她所用,全无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