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一个字》Uin

7、Chapter 6

　　齐淇这一觉睡得特舒服，起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一出房门，就看到厨房里系着围裙的男人探出头，他手握汤勺，弯着嘴角看自己，“早。”
　　她也回他：“早。”
　　“洗洗准备吃饭。”
　　“好。”

　　齐淇洗漱出来，陆成还在做饭。磨砂玻璃门里，那道黑影左右晃动。她盯着看了几秒，想去帮忙，再思考，怪不熟的，还是算了。
　　她坐到沙发上，三宝蹲在旁边，齐淇余光瞥到它，一脸调戏的眼神儿，“三宝，笑一个。”
　　三宝歪脸看她。
　　齐淇看它软萌的表情，手指轻戳戳它的头，“叫一声。”
　　它侧了下脑袋。

　　齐淇笑着去揉它的脖子，软绵绵，毛茸茸，舒服得很，“笨狗。”
　　“喔——”三宝对着她的脸突然叫了一声，齐淇吓得一颤。
　　“你吼我。”齐淇拽了下它的耳朵，“再吼我打你。”

　　“楼上有你一间小工作室，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齐淇抬眼看陆成，说了句“好”便上楼去了，三宝扭着大屁.股在后头跟着。

　　楼上除了杂物间，有一间是陆成平时工作的地方，齐淇在门口张望一眼没进去，另一间就是她做衣服画设计稿的地方。房间不大，长架上挂着一套套衣服，她惊叹地看着它们，感叹一句“哇塞”。
　　齐淇兴奋地抚着衣服、礼服，还有一些小装饰物，摸着每一颗珠子、每一块纹饰、每一针每一线。

　　窗外是一片湖，在午时阳光下金碎碎的。桌子靠窗，黑色的木桌，铺着一层透明玻璃，底下压着几张时装图，桌上杂乱无章地摆着一大堆绘画工具：曲线板、水彩、尼龙笔、水溶彩铅、针管笔、马克笔、速写本，还有一些装着彩片金银沙的瓶瓶罐罐……桌旁是一架缝纫机，比她之前用的好太多。

　　齐淇在房间待了很久，直到陆成叫她一声，“下来吃饭吧。”
　　他手艺不错，光是卖相就有够让人嘴馋的。

　　“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齐淇拿起筷子，看了陆成一眼，“你也吃。”
　　他笑了笑，“别和我客气，吃吧。”
　　一口下去，太好吃了！

　　齐淇一心沉浸饭菜中，半句话也没有说。吃完后，陆成收拾掉碗筷，“我一会要去趟超市，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能和你一起吗？我想出去走走。”
　　“好啊。”

　　“我来刷吧。”
　　“不用。”陆成拿着碗筷进厨房了。
　　“我来刷吧。”她跟在他身后。
　　“不用你刷，你玩去吧。”
　　齐淇插不上手，站后面看着，陆成忽然转头看她，齐淇一怔，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陆成回过头继续刷碗，嘴角噙着笑，“好看吗？”
　　“……”齐淇转身就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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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楼林立，拥拥挤挤的，路边的树少了，车多了。即使是下午，天色也是灰蒙蒙，有点沉闷和压抑，不像从前，蓝天白云，空气清新。
　　他们没有带三宝出来，陆成步子大，却不快，与她比肩走。他试图跟她聊各种话题，只是齐淇有一句没一句地回，东张西望，注意力完全不在话语上。

　　超市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他们买了些水果蔬菜，和一些生活用品就准备回去。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

　　“渴吗？”
　　“不渴。”

　　“累吗？”
　　“不累。”

　　“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么？”
　　“对了，我想去画室。”

　　“那先把东西送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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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室不远，开车也就五六分钟，但他们还是步行过去了。画室由一个地下停车场改造而成，刚进门左边是小卖部、洗漱池和休息室，右边是办公室，再往前走，有个高高的木架子，挂满了画，左右两边都能进。齐淇站在架子后，看到了正在画画的学生们，排了很长的几列。她心里一暖，弯起嘴角，放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感慨一句：“这个年代那么多学美术的了。”
　　陆成说：“我就不进去了。”
　　齐淇赶紧问：“那你去哪？”
　　“我在办公室坐着，你要不要先看看这些老师的资料？”
　　“哦对，我都不认得他们。”

　　齐淇跟他进了办公室，陆成坐到沙发上，看她认真地记墙上贴着的巨幅海报，上头印了每个老师的简单信息。
　　连自己一共七个老师，四男三女。从照片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应该也不超过三十五。除了这几个常驻，还有两个外聘偶尔来授课的老头。
　　齐淇大概了解了，一转身就看到陆成正盯着自己，“你盯着我干嘛？”
　　陆成没有回答，“记好了么？”
　　“差不多了，”她看了看外头，“那我去啦。”
　　“去吧。”

　　齐淇迟缓地走了进去，正在评画的一位男老师跟她招一下手，继续讲课。他姓王，是画室副主管，自己总不在，想来这里的大小事也都是他管了。
　　“线条软绵绵的，还有这个衣褶子，咋那么圆乎呢？整的这人没骨似的，宁方勿圆，宁方勿圆，强调多少遍了。”他推了下眼镜，不停地说，“还有这个透视啊，看看这眼睛透视对么？斜哪去了？”
　　“再看看这个结构线，这颧骨，咋跟刀修似的呢……”
　　“这张，是不是花脸了，线条太碎了……”
　　“……”

　　齐淇往里走，有学生叫她老齐。
　　老齐？老齐！

　　接着有个女老师走了过来，“老齐。”
　　她叫肖静，刚研究生毕业不久。齐淇笑笑，“肖老师。”

　　学生正画素描头像，四分之三男青年。
　　齐淇眉头一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头像怎么画成这样。”
　　“这个学生学的晚。”
　　那小同学一听这话浑身都僵了，线条也排得犹豫起来，束手束脚地等后头两位老师离开。齐淇见他紧张成这样，赶紧安慰，“没事，还有时间，有很大提升空间的。”
　　肖静跟在她后面巡视，“一会作范画。”
　　齐淇转头对她小声说：“我随便看看，你去忙吧。”
　　“好。”

　　再往里走，女老师在给学生改画，没看到她。还有两个年轻男老师坐在角落那头玩手机，见齐淇过来赶紧收了手机站起来，给学生指点画。

　　齐淇挺直背，故作老练地从学生中间走过，也有模有样的指点一二，虽说不是专业绘画出身，这些最基础的底子还在，对付这些艺考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事练练排线条。”
　　“透视不对，形最重要，好好改改。”
　　“你这个还得深入。”
　　“形形形，形好好看看。”
　　“有点灰，暗部加深。”
　　“头发太死了，跟假发似的……用笔松一点，灵活点，用大号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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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圈下来，齐淇指着角落一个空椅子问：“这怎么少个人？”
　　旁边的女同学回她：“袁一呀，刚刚才出去的。”

　　正说着，有个短发女孩走了过来，耳里塞着耳机，朝齐淇笑，“老齐。”
　　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带过去一阵风，含着浓浓的香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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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齐淇没事就往画室跑，她不愿意让陆成跟着，一来麻烦，而来觉得拘拧。

　　十月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正是采风的大好时机。画室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组织学生去外地写生，时间不长，前前后后也就一周，今年也没有例外，过两天就会出发。
　　一大早，齐淇换好衣服，要出门。
　　陆成问她：“你去哪？”
　　“出去逛逛。”

　　“我和你一起。”
　　“不用。”

　　“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时时刻刻跟着我。”齐淇打断他的话，语气严肃而认真，“我身体没事的。”

　　陆成看着她的表情，妥协了，“好。”随即他又嘱咐道：“那你小心点，别走太远。”
　　“知道了。”齐淇语气快而随意，显得有些急躁，有些迫不及待。她拎上包，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齐淇前脚刚出门，陆成后脚就跟了上去。
　　不放心，实在是不放心，怎么能放心？不出事最好，可万一出事了……

　　齐淇在路上转半个多小时，进了商场。出来之后又沿着街道逛，杂志屋、书店、服装店、音像店、咖啡店……直到傍晚才去了画室。

　　晚上学生放学，齐淇刚出铁门，看到陆成的车停在路边。他也看到了她，降下车窗朝她招手。
　　老陈从后头走过来，“老公又来接啦。”
　　“嗯。”她笑了笑，有些尴尬，走过去坐进车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猜的。”

　　“你以后不用来接我的，我自己能回去。”
　　“不行。”

　　她睨他一眼，“为什么？”
　　“我不放心。”
　　“……”她无奈，“你怎么每天提心吊胆的？”
　　他倾身，扯过安全带来，齐淇顿时紧张地贴着椅背，见他轻佻地笑了一下，“因为我爱你啊。”
　　她推开他，脸别了过去，心跳加速，“走吧。”

　　陆成轻笑着，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乐滋滋的，“好的，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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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十一点，陆成躺在床上抽烟。忽然手机亮了，是一条短信，齐淇的。他腾地翻坐起来，激动地看着屏幕，眉眼里尽是笑。
　　【你睡了么？】
　　【没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心里暖暖的，等她的回复。

　　【明天我和两个老师带学生去写生，中午走，去査济】
　　他的目光黯淡下来，看着寥寥几字，愣了会神。直到屏幕暗下去，他才缓过神来，打下几个字发送出去。
　　【不行，你身体不好，不准去】

　　【我一定要去】
　　【不准去】

　　【我已经决定了】

　　他思考几秒。
　　【那我和你一起】

　　咚咚咚，齐淇敲了门。
　　陆成掐掉烟，跳着去开门。

　　“你跟我一起干什么？”
　　他看着她有些惊讶的小脸，突然好想亲一口。

　　“嗯？”她嗅嗅鼻子，“好浓的烟味。”
　　他俯视着她，干咽口气，喉咙发干。

　　“我跟你说话呢，”她挥挥手，“走什么神呢？”
　　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扑面而来。

　　陆成声音低哑，“我不放心。”
　　她眉心一皱，“不行，你不准去，这是我的工作又不是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你不许跟着我。”她竖着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满脸坚定、不容商量地仰望着他，“听到了没？”

　　那一刻，陆成想把她直接扔到床上。
　　但他忍住了。

　　“嗯？听到没？”她重复。
　　不等他回答，齐淇把门一关，“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他面对着冰冷坚硬的门，想起她柔软的身体。
　　浑身燥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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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
　　陆成躺在床上，点根烟，弯弯曲曲的烟雾在干燥的空气里渐渐消散。

　　査济。
　　査济。

　　他轻吐口烟，想起了那个山清水秀的古镇。
　　那个他们初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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