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这个师父》六个句号

28、第27章

　　方璎珞满脸怒容，恨不得在言乐脸上盯出个窟窿来。几年前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情又再度出现在脑海中，心头的火气陡然间升起来，咬着一口银牙狠狠道：“你这个登徒子、小流氓、小痞子、小王八蛋！还本公主清白来！”说着，就要扑过去掐言乐脖子。

　　“这几年的闺阁礼仪都白学了么。”

　　轻轻地，耳边传来方天佑的声音，方璎珞的动作霎时间像被按了暂停键，刚刚还火气冲冲的脸此刻也慢慢回过神来，眼尾匆匆扫过沐子卿微微皱眉的面容，顿时，脸如火烧。“璎珞……方才、方才失礼了。”垂眸期期艾艾说完，又抬起头瞥了一眼还在呆滞中的言乐，心下不甘，踩着小碎步来到自家皇兄身后，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委屈道：“皇兄……他、他分明就是当初在大街上……冒犯璎珞的登徒子嘛……”

　　方天佑还保持着刚刚训她的表情，一双眼睛又黑又深，方璎珞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抬不起头来。皇兄甚少对她动怒，可一生起气来就如同父皇一般让她害怕。

　　许久，才听到方天佑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有哪家公主口中冒出的净是些市井浑话，还在外人面前张牙舞爪，仪态尽失。”对于这个目前唯一没有出嫁的妹妹，他心里是疼爱的，哪里会真的生气。话锋一转，“至于你口中的登徒子……”

　　方天佑回过去看言乐，眼睛微眯，心下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刚刚呆滞的功夫言乐已经想起了什么，此刻见自家师伯“专注”地看着自己，眸深如海，心里霎时间毛毛的。

　　看眼前的情景，沐子卿心里突然有点不自在，曲了曲手指，却是没说什么。

　　“我可从未见过公主。”蓦地，言乐开口道，那语气淡地仿佛在说‘我今日已经用过饭了’一样，表情冷漠。

　　她下意识地想跟这件事撇清关系，虽说事情已经非常久远了，而她如今又是皇上最‘喜欢’的小师侄，但是谁知道这个师伯会不会‘处罚’他，说不定就让他娶了这公主这可怎么办？

　　既然时间久远，那记忆肯定会有点差错，再说了女大十八变，她如今的相貌可是大有改变，她就不信了，这公主还能那么笃定。

　　“你胡扯，分明就是你！”方璎珞一听她这话，登时又从方天佑身后探出头来，“你化成灰了我也识得你！登徒子！”

　　“那你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可以对质！”言乐也半分不让。

　　“九年前，帝都的大街上，当时我和欣儿在街上看杂技……后来你就……你就……”方璎珞越说越小声，特别是在沐子卿的注视下，索性后面不说了。只拉着方天佑的衣袖，低头盯着自己裙角的绣花看。

　　“九年前？”言乐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道：“时间久远，恕言乐记不清了。”说罢，脸上又扯起一个微笑，看着方璎珞道：“公主真是好记性。”

　　九年前的事情还记得这样清楚？竟然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她，若不是日思夜想，怎会这般清楚？

　　方天佑自然听出了言乐话里话，面上不悦，堂堂盛和长公主心里日思夜想一个冒犯她的登徒子九年之久，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心下已决定将这事抹去，再说这种陈年旧账加之当时两人又年纪小，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方璎珞不这么想，这少年的眼睛分明和当初那个小屁孩的眼睛一模一样！她怎么会记错？虽说当初年少无知为此事恼怒过一段时间，后来也将这怒气淡了去，只是偶尔脑海中会不期然地出现这一双眼睛。今日见了这往日‘仇人’也不知怎的，非要将眼前这个对她如此冷漠无礼的少年教训一顿不可！

　　“皇兄……”柔柔弱弱地开口，但还未等她说完，自家皇兄的大手就覆盖在了她头顶上，她一抬眼就落进了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好了，这事以后就不提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该忘就忘了。”笑意很浅，未入眼底，方璎珞自知她若再拗，皇兄是真的要怒了。只好闭了口不再说话。

　　好好的气氛经过这么一搅合，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了。言乐偷偷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想着方才自家师伯意味不明的一眼，背上的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心里思忖着还是早点找个时间给师伯聊聊，免得日后定她一个欺君之罪，那可真就不好玩了。

　　这点小动作自然是一分不差地落在了沐子卿的眼里，眼中顿时荡开了笑意，自家徒弟，倒是有点小聪明。

　　“还是子卿家的荷花开得香些！”方天佑面朝荷塘深深地吸了一口荷香，叹道。

　　沐子卿闻言睨了他一眼，谦虚道：“草民这方寸荷塘之色，哪敢同皇上行宫处的十里荷花相媲美。”

　　说起这十里荷花，乃是先帝为博美人一笑而栽种的，当年美人一曲《采莲》艳惊四座，夺得先帝独一份恩宠，为此在行宫修建了这十里荷塘，每逢盛夏，便与爱妃携手同游，泛舟采莲，好不快活。也在民间传为了一段佳话。

　　方天佑听了沐子卿这一句赞赏的话，心中却无半分高兴，嘟囔道：“十里荷花再美，无人欣赏，也不过是十里的污泥残荷而已。”当年的佳人便是他的母妃，母妃去了之后，父皇便再未踏入行宫一步，怕睹物思人。

　　沐子卿知他许是想到了伤心事，将话题一转，“听说璎珞喜食莲子，我看今日天气正好，宜采莲。”

　　方璎珞正在低头绞这手绢，听到沐子卿提到了自己，当下眉眼笑开来，略带羞涩地看着沐子卿，低声道：“沐哥哥记得璎珞爱吃莲子。”

　　沐子卿不答，只朝她点头一笑。

　　方璎珞脸更红了，立刻起身拽着方天佑的衣袖撒娇：“皇兄，皇兄，我们采莲去，可好？”

　　言乐看了一眼方璎珞，听着她甜腻的嗓音，受不了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前不久还凶巴巴地对她吼呢，师父对她一笑，就软了。她伸手偷偷碰了碰自家师父的手，吃味道：“师父，你怎么知道人家公主爱吃莲子？”

　　沐子卿轻轻捏了捏言乐的食指，安抚道：“我也知道徒弟喜欢吃绿豆糕，爱穿藕色的衣服，爱用尚轩斋的宣纸，爱听茶铺说书先生讲故事……”

　　“不是说要采莲么？”方天佑不悦地声音响起，“你们俩师徒还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他怎么最近越来越觉得这两人不太对劲呢，视线不由地朝一旁默默当第五根柱子的高一飘去，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个‘你也觉得这两人不对劲，对吧’的眼神。

　　被打断交谈的沐子卿没有任何不悦，起身淡淡道：“走吧。”倒是言乐，面上竟然有一丝别扭，可是眼睛却亮亮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个人各有所思，依次出了凉亭，走在最后的高一看着前面言乐红红的耳朵，想到了刚才貌似瞥见她微红的面庞，心里突然意味不明地“噫”了一下。然后又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噫，想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果然人心复杂。

　　木舟挺大，容得下四个人，至于谁撑船……倒是一时难以决定。方天佑想着自己的身份，怎么能做船夫的伙计，索性就坐在船头不动了，方璎珞自然是挨着自己的哥哥坐，船的另一头，是沐子卿和言乐，两个人站着，也丝毫没有要撑船的意思。

　　言乐坦白地举手，道：“我可不会撑船。”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她还是乖乖当个乘客好了。

　　三个人的目光顿时就集中到了沐子卿一人的身上，方天佑是皇上自然拉不下身份给他们当船夫，方璎珞既是公主又是女孩子，自然是不可能让她撑船，而言乐又不会，那这船夫的活儿自然是落到沐子卿的身上了。不过，沐子卿撑船……三个人想了想，这画面，还是很有味道的……

　　“大叔一起吧。”言乐朝岸边的高一招了招手，这木舟应该能承载五个人。

　　高一突然被言乐一指，一时有点紧张，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道：“这船承载五个人太危险了……”

　　“那就子卿来撑船吧。”方天佑适时开口，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他同子卿交好这么多年，倒还真没见过子卿撑船呢。

　　沐子卿闻言不语，只躬身捡起竹篙来，沉默地当起这船夫。在三个人的不可置信中，船只缓缓地滑入荷花深处。

　　高一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目送他们远去，他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言乐一边拨开船头的荷茎，一边欣赏着自家师父撑船的动作，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人长的好看，撑个船也如此英俊潇洒。

　　“小师侄。”

　　“干嘛？”

　　“不如我们来比比看谁摘的莲蓬大？”方天佑突然来了兴致，一双瑞凤眼映着荷塘的波光，慵懒地好似餍足的猫儿。

　　言乐将右手背在腰后，握住垂在身后的马尾，问：“赢了可有什么奖励？”

　　方天佑眯着眼睛想了许久，才道：“输的人学狗叫怎么样？”

　　言乐：“……”
　　沐子卿：“……”
　　方天佑：“……”

　　默了半响，三人异口同声：“幼稚！”

　　方天佑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这是圣旨！”

　　言乐发誓，这是她见过的最幼稚最无理取闹的一个皇帝！欸，不对，她好像只见过这一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