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鼠闹东京][猫鼠]牵丝戏（半架空）》冰凝_相思草

9、第 9 章

　　我此行原为告罪，来去留足了时间，既然沈仲元不计较，我也乐得与他多聊些时候。
　　谈话的内容自然是继续围绕那如百足之虫一般的庞国舅。
　　沈仲元斟了两杯热茶，自己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放至唇边嘬了一口，道：“贤弟若想要庞府的账册以为凭证，愚兄或许有办法弄到。”
　　我一手扶上桌沿，摇了摇头：“单有贪赃枉法这条是远远不够的，皇帝老儿根本不在乎官场交易，也不顾百姓死活，从丁家集一案就可见一斑。这次我们务要做到一击必杀。”
　　“那么，如何才能一击必杀呢？”他手中的杯盖从杯口上缓缓刮过，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响。
　　“需得有个能动摇他根本的罪名才行。比如……”我刻意拉长了尾音，等他意会，也借机试他一试。
　　他果然接过我的话，身子前倾，嗓音也压低了不少：“贤弟是指……谋反罪？”
　　我亦凑前了些许，对上他意义不明的笑容，答得坚定无比：“正是。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还是贤弟想得周到。”他轻笑一声坐回原位，再次端起了茶杯。
　　我不知他这话是哄我还是试我，他如此精明之人，怎会想不到如此浅显的道理。
　　不过我也无暇顾虑其它，既已有了打算，当要抓紧行动才是。“沈兄跟随庞昱多年，对他最了解不过。依沈兄看，庞昱是否可能有挟天子令诸侯、甚至弑君叛国的打算？”
　　沈仲元耸了耸肩：“愚兄早年跟着庞昱，也就是做个二流手下，近不得身，还真没往这方面注意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我只瞧见他两个眼珠子转了转，就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不过庞昱整日沉迷声色，志不在此，要说真有此事，还是其父庞太师的可能性更大些。”
　　“如此看来，还要烦劳沈兄。”我向他拱一拱手，以表托付之意。
　　他蓦然笑出了声：“此事急不得，容愚兄些时日先观察一番，再给贤弟答复。贤弟刚从陈州回来，不若也好生歇息一阵子吧。”
　　“也是，不急在一时。沈兄还是以稳妥为先。”我意识到自己确有些心急了，毕竟是有求于人，不好追得太紧。
　　沈仲元向我投来一个宽怀的眼神，而后皱眉思量了一阵：“因先前官银被劫一事，圣上严厉勒令国舅爷约束下属行为，庞府如今正值敏感时期，府中护院及家丁均不得单独外出。我若得了消息，再到贤弟宅中恐怕多有不便，不如贤弟定个地方，我寻个喝花酒的由头，想法子与贤弟碰面。”
　　我一愣，没想到庞昱管教手下还挺严格。沈仲元怕被人跟踪、暴露我居处，是有保我之心。
　　我心怀感激，却不愿他独担风险：“沈兄如今是庞府的领军教头了，一举一动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怎能再学以往那种酒肉做派；再者，庞府诸事繁忙，沈兄私自外出享乐必会落人话柄。这样吧，我与沈兄约好，下月月末我再到庞府来，到时无论有没有收获，都请沈兄给我个答复。”

　　等待的过程本就煎熬，沈仲元让我歇着，我寻思也无别事可做，便真回家歇着了。
　　家中原有几个伴当，都是展大哥在时悉心栽培的，一个个看着平庸不起眼，做起事来倒是十分细心牢靠。展大哥被庞老贼捉去之前将他们一一遣走了，我信得过他们，这次又召了两个回来照顾起居。
　　洗衣做饭采办清扫他们样样料理得好，我也懒得费神，凡事皆交由他们去管，自己只顾躲在后院里苦练武功，这一个多月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后来我想起那段日子，除了自嘲再酝不出其它的情绪来。
　　那时候，事情还远没有到那一步。
　　是我无形中考虑得太多，以为练好了武功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却不知其实已经隐隐预见了日后的结局。

　　至月末晦日，我将自己收拾一番，再往庞府。
　　那晚我潜在侧墙之下，准备寻个守卫松懈的空当翻进府院，不料侧门突然打开，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手里抄着家伙，匆匆集结成队。
　　尽管夜色朦胧，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领头之人——身形面貌皆与展昭相仿，不是沈仲元是谁。
　　不过……这么晚了，这帮人鬼鬼祟祟的要往哪里去？
　　我故意露出小半个身子，黑夜里白袍惹眼，沈仲元环视四周时很容易就发现了我。他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尾随跟上。
　　眼见他们敲开了一户民宅的大门，我正疑惑着，前排一个粗汉开口喊道：“周老头，你女儿呢？”
　　我霎时明白，肯定是庞昱看中了这家姑娘的姿色，又要抢回府中再添一位小妾了。
　　众家丁摆开架势，将门口围了个结实，人多语杂嚣张之极——
　　“岂有此理，国舅爷念你们是他未来的岳父母，才叫我们对你们多加礼让。再不把女儿交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就是，你女儿傍上我们国舅爷是她的福分，没准国舅爷一发善心，就把你们接到我们府中享福了。”
　　哼，这样的福，谁还上赶着去享似的。
　　我再不理会，绕过他们直接进了后院，不多时就寻到那姑娘的房间。
　　屋中人显然已知前厅情形，见我乍然闯入，惊惧不已，往后退了一步，手中剪刀反握着对准自己颈侧：“你别过来！”
　　我怕她情急之下误伤自己，连忙抬手制止：“姑娘莫怕，我是来帮你的。”
　　她仍惊疑未定，面色虽稍有缓和，手上却未松分毫。
　　我上下扫视一眼，确实容貌清秀、姿色天然，庞昱会看上她也不奇怪。
　　喧闹声隔墙渐近，听得出众人已入了大堂。我估摸着那边僵持不了多久了，迟早他们要进来搜一搜人，需得赶紧让这女子放下戒备才是。
　　门外周老汉还在极力阻拦：“官爷，小女是真的不在家啊。”
　　这回接话的是沈仲元：“胡说，前几天我还见过她呢，这会儿就不在家了，难道你要告诉我她已经嫁人了？”
　　他故意将“嫁人”两字咬得很重，那周老汉也是个机灵的，很快就反应过来：“正是正是，小女早年订过亲，昨日刚刚完婚，已经嫁去外地了。”
　　屋内女子听到此言不由分了神，我趁机抢步上前，夺下她手中剪刀，顺手捞过线篓中绣了一半的丝帕，捂住其口防止她出声，然后提着她跃至房梁之上。
　　起初她还挣扎，没一会儿庞府家丁破门而入，她便瞬间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我稍稍松了口气，这女子还算配合，不是个坏事的主。
　　那群家丁皆是空有蛮力的粗汉，不足为虑，既然沈仲元有心放这姑娘一马，骗过其他人应该不难。
　　待他们无功而返，我托着这姑娘落地，作揖赔礼道：“事急从权，姑娘，得罪了。”
　　她盈盈一拜：“多谢好汉相救。请恕小女子唐突，敢问好汉名姓？日后图报大恩。”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姑娘，听我一言，庞昱既然相中了你，断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若想免于此祸，你们一家迁出汴梁才是上策。”我解下随身的钱袋交到她手中，“事不宜迟，你们要从速离开。我今日所带银两不多，这些就权作盘缠吧。”
　　我不想受她推辞答谢，说完这番话便翻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