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宫）以及再见》wozhijian

1、第 1 章

　　也许，连本名都不为人知的少年阿虚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凉宫那家伙到底是为什么选了我”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古泉这个旁观者自认掌握了核心。
　　这个样貌普通的少年，平日里也不多话，只是眼睛清澈得让第一次见到的古泉心惊。这个少年，一举一动都不经掩饰的直率；即使大多数时候不说话，说话时候总是直捣核心。和凉宫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忧虑着什么似的皱眉——也是，在凉宫这个疯狂集合体的身边，自认正常的人都会皱眉吧。
　　正常人……

　　“能在凉宫同学身边保持正常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不正常的吧？”
　　在阿虚第N次进行着吐槽式的抱怨之时，古泉不怎么好心地这么说。对方被噎住了一样顿声。
　　“什么呀……”良久，阿虚转过头，仰望蓝天，“你们这些人——”
　　眼前忽然就被罩上了阴影。意识到自己正仰躺在天台之上、任人宰割的姿势似乎太过不妙，阿虚想坐起来，却又担心两张脸距离的缩减。
　　刺目的阳光从上位者背后射进阿虚的眼睛；抬起手他试图挡住光线，好看清楚这个人的表情。
　　“不要说‘你们’呀……从你和凉宫同学说话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是‘我们’之外的人了。”
　　“……残酷地点出事实是这么舒服的事情么。”
　　“事实上，那是你常做的事，是吧，阿虚？”
　　古泉直起腰，压迫解除。阿虚赶忙坐起来，然后发现那原来是一张谦和的笑脸。
　　从外表上看完全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嘛……这么想着，阿虚静静出神。

　　从来就不知道古泉藏的是什么心思。阿虚总是这么想着；但直直地问“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啊”绝对是失礼的事。满脸笑容地爽快答应进SOS团，满脸笑容地应承每次抽风的活动，古泉总是什么事情都能轻松面对。说不定凉宫提议把天上的月亮炸毁他也会笑着说“啊，总比惹她不高兴然后世界被毁掉好吧”，然后联系所谓组织不着痕迹地为凉宫办妥各种事宜。
　　想来想去，阿虚都觉得所谓的“监视者”或者“观察者”，其实根本就是在向凉宫献媚，不停地满足她的要求。
　　阿虚承认自己是有些不爽。
　　即使说是为了世界，做到谄媚的程度也太没有骨气了吧。即使是有那么正义的理由……
　　即使是正义。
　　明知那是“正义”。

　　所以阿虚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暗自不爽。或者在社团活动之时，趁着夕阳射进窗户之时探究对方脸上的表情。等到察觉了什么似的古泉抬起头来的时候，阿虚会慌忙低下头，然后想起逆着光的自己不会被看清楚。

　　幸运女神果然从来没有眷顾过阿虚——或者女神的姓其实是“凉宫”。座位调整的抽签之中，阿虚再一次不幸地坐到了凉宫女神前面；而不知道是不幸中的不幸还是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古泉也坐到了他身边。
　　面对不知该表什么情的阿虚，古泉只轻轻一声“哟，请多多指教”。
　　阿虚只好告诉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去大教室听课的时候，一群人黑压压挤着。本想和往常一样挑后排的偏僻处坐，却不想被不识好歹的新老师一声令下全体按教室座位就座。于是怨天尤人一片。
　　阿虚不觉得自己看坐在右边的古泉眼神里有任何哀怨之处，古泉却对天举着双指以他的人品发誓所言半句不虚。啧。

　　老师讲的话越来越模糊。那么小嗓子来当老师干什么……
　　阿虚揉着眼睛，大打呵欠。
　　古泉在一旁笑了起来：“困了的话，我的肩膀借你如何？”
　　“喂喂……”
　　被睡神半控制的阿虚并没有进一步发挥他吐槽的功力。他所做的努力是把头往左边移，远离某人。

　　然后惊觉自己竟然睡着了。
　　什么时候的事？赶忙抬起头来，眼前已经没有老师的身影；倒是放大版的一张脸睁着大型眼逼近。
　　“干、干什么？”
　　虾子一样弹了起来，阿虚发现凉宫的表情莫名地扭曲。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他是在古泉的肩上醒来的！
　　古泉眯起眼睛，视线不明地微笑：“你枕到宫崎同学身上，没办法，为了不增加他的困扰，只好委屈我自己咯。”
　　“那为什么不直接叫醒我！”
　　“啊，因为看你睡得很香，怎么好意思叫嘛。是吧，凉宫同学？”
　　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阿虚从来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在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比划各种手势。
　　把桌子一拍，SOS团团长大人发话：“今天的社团大会取消！”
　　“唉？”阿虚从来不记得有“社团大会”这个预定。
　　“改成校外活动。去看电影，我们全部去看电影！”

　　已经习惯了思维大跳转，阿虚一边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个新命令，一边嘲讽着这种习惯性和被习惯征服的自己。

　　长门的眼睛不曾从手上的书移开过，即使是被凉宫一路拖着走。朝比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点头。最后全员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会师。

　　座位安排从某种意义上相当微妙。最后剩两个位置的时候，古泉不顾某人内心的祈祷，越过了凉宫旁边的位置；空下来的座位，显然是给阿虚的。
　　喂喂，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故意让我坐她旁边……
　　阿虚被夹在中间了。
　　但是才坐定，凉宫就站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臂说要和他换位置。
　　哎呀，是为了坐在古泉旁边么。阿虚在屏幕反射下来的微弱光线下仔细地看那个轮廓；的确是比自己优美不知道多少倍的脸。他参悟了佛理一样郑重地换了位置；坐定之后发现那张帅哥脸的主人正盯着这边瞧。
　　那时他想借用谜样生物伊丽莎白的名言——
　　看什么看啊，混蛋。

　　“唉，这题好像是写错了么。”
　　凑过来的正是前几天被阿虚刚定义好的“帅哥脸”。阿虚的眼睛在班里绕了一圈，就轻易发现女同学集中的视线。
　　“是么？”
　　顺着笔尖看被指出的题目。仔细看了看，好像真地错了。没话好说了。
　　“谢……”
　　话音还没落，笼罩在身上的影子已经不见。空气中被失落的温度慢慢降下。阿虚抬头看见古泉已经坐了回去，笑得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别的同学搭话。
　　那么，自讨没趣的是自己了？
　　把错题改了，阿虚趴着桌子。笔杆子在指尖灵活地转动。
　　“喂，作业我看。”
　　这么有活力的声音除了这个世界的神也没有别人了。懒懒地抬起头，把卷子递出去，他纳闷着什么时候只关心异常现象的凉宫开始关心学业了。
　　卷子被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还了回来。凉宫却什么也没说，气鼓鼓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惹怒了凉宫春日的罪是很重的。
　　是是，知道了。

　　那天社团大会再次取消——虽然阿虚还是怀疑事先是否真有这种计划——他们全体去了游乐园。
　　巨大的摩天轮前面，古泉绅士地牵了长门的手，对朝比奈做出“请”的姿势。
　　阿虚和凉宫静静地走进下一厢。
　　搭话吧，向以前做的那样——虽然现在还是在后悔。
　　“最近都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的事啊。”
　　“哼，无论是外星人未来人还是超能力者都是胆小鬼，露个脸都不敢。”
　　阿虚敷衍地笑着，心里想那些人就成天围着你转呢。

　　后来阿虚做了梦，梦见自己在游戏机面前拼命按着按钮，身后的黑影还是越来越近，不停吞噬。
　　醒来之后，阿虚想起上次玩游戏做到一道题目。
　　“危机之时，母亲和爱人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选什么不记得了。不过有个答案一直记得。
　　救了母亲，和爱人一起死。
　　然后奇怪为什么会想起这道题。明明自己面前没有什么两难的选择——没有的吧。

　　阿虚走进教室，把书包扔到书桌上。习惯性地往右边的桌子看去。没人。
　　有些纳闷，平常总是古泉来得比较早的。

　　上课的时候，右边一直没人。一个鬼影也无。

　　到班主任的课，把眼镜一推，他说：“太可惜了，古泉一树同学转走了。”
　　古泉一树转走了。
　　转走了。
　　走了。

　　阿虚极端同意凉宫的评语。不管外星人、未来人是不是，至少超能力者是个纯粹的胆小鬼。
　　为了这个世界么？为了正义么？
　　阿虚对着右边的座位，说TMD。

　　有张纸从那书桌的抽屉里飞了出来。阿虚捡起来，看了，揉成一团。扔掉。
　　仰起头迎向窗外，让刺目的阳光射进眼睛。
　　所以说眼睛会痛全部是因为这太好的天气啊。

　　“对不起。”
　　“这个世界里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