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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二十六回 越前常山遇险 观月岐城说降 ...

  •   却说不二献计于手冢曰:“今岐城之地不过区区,军不过四千,英二连攻不下,皆以守城偏将桃城勇力过人;切不可力敌。闻岐城主将张照生性怯弱,乃首鼠两端之辈;何不遣使者往,说以利害,则岐城不费一兵一卒可得也。”手冢然之。大石曰:“此计虽好,但恐无人担此重任。”不二笑曰:“吾可往。”大石曰:“不可不可。军师怎可轻涉险地!余虽愿往,唯恐力有所不逮。”帐下一人忽道:“某请将功赎罪。”观之,乃菊丸也。原来菊丸领兵连日攻城不下,反损兵折将,心有不忿,故请命前去。手冢沉吟片刻,道:“且再虑。”乃命各将回营。
      菊丸出帐后闷闷不乐,乃执越前手道:“岐城竖子何人也,不若夜入城击杀之。”越前冷笑曰:“君不惧乾公手段乎?”时乾贞治于军内执法,奖惩有度,惟特以蔬果阿物制怪饮惩违军令者,诸将皆闻之变色。菊丸惧,乃止。
      却说越前回营歇息,辗侧难眠,乃起舞剑至夜深。少顷,试以不二所教法观天象。却见各方星斗无数,惟不见月出;止有四星最明,流光如白昼。四星有二皆出于东南,大小稍异,若即若离。忽有白气,飘摇不定,似缭绕于小星之上。极目而望,竟似出于地。越前奇之,乃牵马欲行。有小尉相阻,不听,望白气而去。小尉报至大将军手冢处,手冢大怒,种种事故不提。
      且说越前坐骑名“旋风”,日行千里,不时已达东南常山脚。勒马四望,却不见白气何在;但见草长木茂,杂然而生,鬼影憧憧。忽听有女子啜泣之声,越前心下暗警,持剑于手,下马寻声而探。至十五步,见草木皆无,一素衣女子掩面低泣。越前站定而问:“汝何人?”
      女子被这一喝,惊得跌坐于地。越前细察之。此女素面,颇有丽容。
      忽听四下唽嗦有声,壮汉二十余出,皆以青布蒙面,手持朴刀。为首一人大笑曰:“果不出先生言!”
      越前已知必有隐情,但恐是计,只拔剑指笑者曰:“何人?”来者对曰:“问阎王或可知。”越前冷笑道:“我杀人无数,却不知他日从何人问起。”来者大怒道:“本道若乖乖留下劳什物件,或许留你性命;谁知你不识好歹,今日便要你下地府!”越前哑然而笑曰:“今日若汝等伤我分毫,我越前之名便倒将来写!”此言一出,寇众大惊,犹疑不定。女子忽问:“号‘武将军’之越前将军否?”越前朗声答曰:“正是。”寇首乃大笑曰:“人皆道武将军于百万军中取敌将之首如探囊取物,必身如磐石,臂如猴猿,岂黄口小儿形状?且武将军位居人上,统领大军,又何故于深夜单人独骑行于此僻静山道?必诓也。”
      却不知越前自幼学武,未及总角便随父出征;后父猝死,母泪未干而敌至,越前被坚执锐,亲率兵迎之,大胜,时不过十五。至今已杀伐数年,亦仍未及弱冠。只不喜见外人,素不事张扬,故世人不知内情者甚多。虽以“武将军”之名闻于天下,其士卒间又多以“少将军”称之。
      当下越前只是冷笑,持剑而立,风采逼人,激得那寇首也不禁后背生汗,只得横心一吼:“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越前举剑相迎,只得几个回合,已毙三人。寇首汗流浃背。未几,越前忽觉全身脱力,臂膀竟有如千斤,难以动弹,只得咬牙勉力相持。见此异状,寇首复笑而言:“先生之计又奏效耳!”越前心下异之,但见身旁女子伏于地,似昏迷状,知已中奸计,却不知所言先生是何人。
      原来以女子引越前至此,乃是此处山石间暗泉有怪气上涌,能使人昏迷,是以禽兽不近,草木不生。寇众蒙面布浸石灰之水(注一),故得免。
      却听寇首笑曰:“今日便是你死期耳。”大刀便欲砍下。忽越前双目精光大盛,怒喝一声,暴起而攻,竟无人能敌。转瞬之间,止剩寇首一人;越前剑指其喉间,已是大汗淋漓,手脚虚软,却是目露凶光。寇首大骸,竟不能语。忽一人拍手而言:“武将军名不虚传,果真英雄也。”闻言寇首疾呼:“先生救我!”越前转头视之,乃见山石上有一人,头戴逍遥巾,身穿青布袍,面如满月,容姿秀丽。后人有诗云:
      胸有锦绣乾坤志,腹藏玲珑机关识;
      常山夜道一相逢,留名千古未可知。
      来者笑曰:“此间有小亭,吾爱其风雅别致,更兼有星风夜露之美景,将军何不与吾同往共赏?美酒已备下,只待将军耳。” 越前只是不语。其复言:“此处走兽极多,防不胜防,兼之唬唬作声,扰人清净。莫如移步它处。”言下之意竟指适才众寇为兽。越前冷笑道:“恐这等走兽非天然,人为之也。”来者笑答:“是天然耳,然其如马,人亦可驯之。或有违背之处,除之即可,不妨事。”越前淡然道:“此物何悖也?”对曰:“嘱以礼相迎,终兽类教化不可,竟意图伤尊客,大不敬也。”越前怫然,呼号唤旋风马至,以剑凭地而上马,气吁不止。竟不复一言,策马而去。青袍之人亦不挽留,笑曰:“他日必复见将军耳。”
      且说手冢于帐内,忽听来报,道少将军已归,乃命其来见。少顷回报道少将军不知何故已昏迷不醒,急召郎中(注二)视之。少时亲往,不二、大石、菊丸具已至矣。乃问何恙,答曰中瘴疠之气,幸时辰未久,服汤药并休息几日即无大碍。手冢心方稍宽。
      次日手冢至越前帐内,良久叹曰:“昔日汝父曾密信告曰,青州乃众矢之的,乱世中恐难保全;夫人外柔内刚,一旦有事恐不独活,九泉下相见亦无憾矣;大儿放浪形骸于外,思虑聪敏于内,亦无可虑;惟幺子少年意气,恐不能长久;乃托汝于吾。此事汝知否?”越前惊,答曰不知。手冢又道:“事发之日,本欲使人迎夫人与汝兄弟二人,却不料汝兄已飘然不知何所,汝亦领军力战而胜。是以吾以为南公过虑,惟恨未能存夫人矣。”越前黯然道:“家母心意已决,无需多言。”手冢颔首,又曰:“然南公见识之确,吾今日方知。”越前赧然;各自无语。良久手冢道:“惟愿不愧于南公。”乃出。越前思忖沉吟,且不提。
      却说不二忽笑谓手冢:“几忘此人也。正是烛火于侧而盲目者不知矣。岐城之得失,皆在此人耳。”手冢问何人,不二答曰:“此去东南,有小屋藏于常山深林之内,乃此人居所。姓观名月,字月初(注三),号经理先生,自号观外人。若得此人,莫说岐城,江东可得也。”大石问曰:“此人之才,比先生如何?”不二但笑不语。再三问之,答曰:“若论运筹决策,彼不如吾;若论权谋机变,吾不如彼。”大石闻之大喜。手冢曰:“姑下帖请之。”不二道:“既如此,吾且修书一封,彼必来;只一难处:尝与其论辩,多有言语不合。日后恐不能见容于一帐。”手冢曰:“无妨,可缓图之。”不二乃修书,使人星夜往。

      话说越前闲来无事,欲出帐,又恐手冢相责,只得闷闷不乐,暗忖当夜之事,誓必报之。数日后见手冢,正欲备说前事,忽听来报,曰观月先生候于帐外。冢请入内。一人分帘而入;逍遥巾、皂布袍,正是越前常山所遇之人。
      观月即入,却不见手冢礼,先与越前言道:“前日所言不虚邪?”越前怫然不语。观月乃与手冢、大石见礼。礼毕,四顾而望,问:“不二何在?”大石答曰:“军务缠身,未及来见。”观月冷笑道:“怕是无意相见。罢。吾久居山林,乐于耕锄,懒于应世;既是手冢将军诚意相请,愿效犬马之劳。”手冢心生不悦,不表而颔首曰:“如此则有劳。”观月却道:“惟一者欲与将军相约。”大石奇道:“何者?”答曰:“向与不二有嫌隙,不愿与共事。但请随越前将军于麾下。”冢亦奇之,见越前于一旁露忿忿之色而一语不发,知必有内情。沉吟片刻,正欲许之,越前忽言:“先生来投,本当以上宾礼,奈何不知才高若何。吾所见狂生、妄徒,如过江之鲫;更有名不副实之辈多矣。此辈之人,吾见而杀之。”观月笑曰:“武将军何故出言相激?善,吾即岐城一行,使将军知吾能耐。”乃飘然出营。
      手冢问越前何与之相识,越前含糊其辞。原来越前年轻气盛,窘态不欲为人知,只说是常山一遇,曾交谈数言;及至中计遇险,则绝口不提,道是不察误入瘴地。冢虽觉有异,不便相迫。
      却说不二知观月来,退避不见。闻观月与手冢相约,笑而不止。大石相问,答曰:“吾与之固有隙,然其意不在此。彼既已见少将军,必是倾心;不过借吾事说项罢了。”大石曰:“既是如此,则甚善。但恐日后不服越前。”不二笑道:“此人为趋利之辈;以利许之,彼必不相叛。吾所忧者,只在少将军。”大石再三问之,不二不答,忽道:“二日恐难相容!”
      大石既出,不二暗忖:“以言语相激请观月,虽解燃眉之急,未料祸端已种。”
      原来当日不二修书,却非好言相劝,乃激之曰:“昔言若遇明主,当辅之成就大业。今四载有余,余稍有所成,却不知君何在?”观月览毕,怒而掷书于地,咬牙切齿,道:“不二欺人太甚!吾必当报此恨!”未几,忽而笑曰:“不二见识,不过如此。如手冢之辈,虽亦人中龙凤,终无帝王气象。今吾遇真帝王;不二舍之,犹舍真珠而就鱼目耳。”思虑片刻,命小僮收拾细软,乃望手冢营而去。
      且说岐城守城偏将桃城巡于城头,忽见一骑自手冢营中出,径至城门。桃城乃命弓手待命,听得城下之人言:“吾乃常山观月初,有事与张将军相商。”桃城大喝:“汝欲与手冢为说客乎?可速速归去。若再多言,须知某人之箭无眼。”来者道:“特来献保岐城之策耳。”桃城将信将疑,正思虑间,城门守卒已奉主将张照之命开门矣。
      观月得入岐城,张照出而相迎曰:“久闻先生大名,还望指点。”乃命人设宴款待。桃城私与照语:“此人底细不明,怎可轻信?”照答:“君非此地之人,故不知耳。经理先生名动江东,何言底细不明?彼必有良策耳。君且仍去巡视,我自与经理先生相询。”
      席间,观月问:“今将军兵马,比之手冢如何?”张照答:“实不相瞒,比之不如。以命相搏或可守。”又问:“军心如何?”答曰:“上下齐心,皆欲死守。”观月拍案而起,怒道:“既是将军不愿实情以告,鄙人请辞。”张照慌忙道:“先生何出此言?”观月指城外言:“将军之兵马,比之手冢,犹鹅卵之于磐石;军心浮动,或有言欲降者。鄙人所言,可有半句不实?”张照大惊,好言道:“先生真料事如神也!前乃惧先生用间,故不敢实言耳。”观月怒曰:“吾与手冢素不相识,何言为之间?”照连连作揖,口称“失礼”不止,观月乃息怒。照忙问:“当此之际,何以保城?”观月饮酒不语。问之再三,答曰:“将军兵马、士气皆不若手冢,何以守城至今?”照沉吟道:“皆以地利之便。”观月摇手道:“非也。岂不闻‘地利不如人和’;岐城得守,乃桃城将军力战之果。桃将军勇力过人,武艺非凡,得此人,真将军之幸也。吾观桃将军甚得军心,若予之兵符,士卒必一心拒敌。如此,则手冢亦无可奈何。”张照闻之不悦,问道:“可有别策?”观月摇首曰:“虽有,皆权宜之策。或可守三五日,或可守一二月。”照疑虑不定,观月复言:“将军当及早行事,日久必生乱。”照暗忖:“我疑桃城之心久矣;今先生所指,必是此人。若桃城投敌,则如何是好?然怎可以兵符予之!”观月观其颜色,乃笑云:“叛乱若生,则将军性命不保矣。却是便宜了那叛乱之人,性命不忧,或可受些许赏赐。”张照闻此言,乃暗自思索:“既如此,不若我先开城降之,可保性命。”既已定下决心,则对观月言语益冷。观月不悦,暗记之。
      次日,张照着刀斧手埋伏堂内,请桃城至,言说降手冢事。桃城忿然而叱曰:“汝受橘相重恩,怎可行此小人之事!大丈夫但求无愧天地,性命何惜!”说得张照惭愧不已,恼羞成怒,乃掷杯,左右刀斧手呼喝而出。未知桃城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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