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 /Return Of Kings]只有你我知道的世界》砂痕

6、第四章 将现实撕裂（上）

　　头顶上受到一记重击。
　　楠原从那无可言喻的悲恸中清醒过来。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益加茫然。
　　他意识到自己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正握着什么，眼前也不再是那高楼被夷为平地后的开阔场所。
　　木制的地板被踩出咚咚的声响，木剑相接发出噼啪噼啪的敲打声，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热量的味道，阳光从远一点的木制门框外照射进来，金色的光柱中浮动着细微的浮尘。
　　在他对着这幅画面愣神的时候，对面的人影扑了过来，把他的脑袋夹在手臂之下一阵搓弄。
　　“喂，比试中途你居然敢光明正大的走神，也太自大了吧？”
　　“痛——诶？”楠原反射性的缩了下脖子，但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日高？”
　　“嗯？怎么了？你那么惊讶干嘛？”
　　楠原抬起头，迎上的正是日高的那张大脸。他穿着平时训练用的剑道服，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楠原。
　　趁着日高停下动作的时候，楠原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臂，双手一下子揪住他的衣服前襟，急切地重复：“日高？！”
　　“……喂，你怎么了，阿刚？”日高看起来被他吓到了。
　　楠原缓缓地转动脖子，像是再次确认一般将周遭的景象一一看过。这里是他熟悉的道场，周围是正在进行剑道训练的队员们。似乎也觉察到了这边的异常，有几个人停下了动作，向他们走来。
　　“怎么了，日高？楠原？”榎本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
　　“我……我们……一直在训练吗？”
　　楠原不太确定地轻声问道。手中的触感太过真实，他用力攥紧掌中的衣服，指节微微发白。稍微抬头，便能够看见日高那惊讶中带着关心的眼神。
　　“那个啊，楠原，刚才你该不会是站着做梦了吧？哈哈~”布施听罢调侃道，其余几人听到后也笑了起来。
　　“哈……也，也许吧。”
　　楠原放开了日高，后退一步，却因为脚步不稳狠狠地晃了一下。
　　脑海中一片混乱。
　　——分崩离析的大厦，坍塌殆尽的残景，月色下离去的直升机，末日般萧杀的夜晚，还有，那样的日高——
　　都是他在一瞬间做出的梦吗？

　　不。
　　不对。
　　绝对不对。
　　他无法这么说服自己。

　　楠原转身飞奔出道场，身后的呼唤声渐渐远去，他一路快跑，进入了Scepter4的中心地带。
　　这里有着Scepter4的领导者，青之王宗像礼司的私人办公室。
　　当他到达最后一段走廊时却放慢了脚步，呼吸因为一路的奔跑而有些粗重。
　　他一面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思路，一面机械又缓慢地迈动步子。望向渐渐接近的深棕色的雕花木门，楠原苦笑起来。仿佛消耗了比平时所需的多十倍的时间，他才终于到达了木门前方。
　　然而，数度伸出的手，在接触的前一刻又收了回来。
　　反复数次，最后，他一咬牙，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办公室。他轻易地便找准了方位，往那个人走去。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并不意外他的突然到访，他的双手支在桌上，平静地注视着他的走近，仿佛早就知晓他的到来。
　　“室长……那个，请恕我直接提问了。”楠原抬手行了个礼，“……你现在是真正的室长吗？”
　　宗像目光微微一沉，然后楠原听到了他的回答。
　　“这么说来，你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这是，平静地默认了一切的回答。
　　“哈，哈哈……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过，这里是个梦吧？抱歉，明明早就应该明白的。”楠原无奈地苦笑着，“将室长你也牵扯进来了，非常抱歉。”
　　“这不是你应该道歉的事情，楠原君。我的出现与否，并不是你能够控制的吧？”
　　“……也是呢……但还是抱歉。”
　　“……”

　　两人沉默下来。
　　楠原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他沉默着，宗像也没有主动开口。是在给楠原更多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吧。
　　良久之后，楠原低声询问道。
　　“那个……室长，请问日高他们，好吗？”
　　“日高君吗？该说他和以往一样充满了活力吗？他和榎本君他们，如今也一起作为Scepter4的中坚力量活跃着。”
　　“那，善条先生……”
　　“啊，善条先生的话，看起来他已经习惯了新的工作伙伴，精神看起来挺不错。不过，和我的关系仍然恶劣这点并没有什么改善，说起来可真是遗憾啊。”
　　“是吗……大家都还很好呢，太好了。”
　　楠原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的说道，他抬起头，注视着宗像。
　　“室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
　　他轻轻地笑起来。
　　“能够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在你的时间里，是我死之后多久了呢？”

　　已死之人。
　　早在那一发子弹穿过头颅的刹那，作为人类的“楠原刚”便已经死亡。
　　未死之人。
　　眼前的宗像，属于他的时间，已经前进到了自那时候起的六个月之后。
　　那么，身为已死之人的楠原，为什么能够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在这个奇妙的空间里，与宗像相遇呢？
　　将自己的死讯确认下来有种相当奇妙的感觉，楠原不由得又苦笑起来。
　　然而事到如今，自己的冷静却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也许……
　　也许。
　　是因为早就有了隐约的预感了吧。
　　只是，下意识地遗忘了那些引起怀疑的因素，闭上眼睛不去看它们不去深入思索它们。
　　——梦里的他们如此温暖，让他没有离去的勇气。

　　“室长，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一回事？”
　　晃晃脑袋，将不自觉翻涌起来的情绪收回心底，楠原开口问道。
　　宗像的目光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放在他身上不曾移开，这时候也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楠原反问。
　　“多少有些头绪吧。楠原君你自己怎么认为？”
　　“诶……那个，按照常理来想的话应该是天堂或者地狱——之类的吧？”楠原抓抓头发，拉扯着嘴角笑了笑，“不过，这里并不是那种地方，因为室长在这里啊。所以，是其他什么地方吧？说实话，这点我想不通呢，人居然真的有灵魂什么的……总觉得很超现实啊……死掉的我能够跟活着的室长对话什么的，也很超现实啊……不过，说起来，能使用异能这件事好像本来也有点超现实……啊，抱歉，说太多没必要的话了。”
　　“没关系。对于这点我也有同感。”宗像轻轻一笑，“对于我们所在的地方，我倒是有个猜测。楠原君，你还不知道德累斯顿石板的存在吧。”
　　“诶……德累斯顿、石板？”
　　突然听到陌生的名词，楠原微微睁大了双眼。
　　直觉告诉楠原，宗像正准备说出的，是他从未了解过的重大机密，这令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宗像接下来的话语。
　　宗像点头。
　　“没错，那是——”

　　发掘于德国萨克森州德累斯顿城的地底圣遗迹，能够展现梦幻般的“神迹”的圣遗物。
　　没有人知道它在那里静静地经历过了多少岁月，也没有人知道它那深不可测的神秘来源何处。
　　它曾一度掌控在德国党卫军之手，那时候的党卫军高层曾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调用国内顶尖的科研人才，倾尽所能研究石板的神迹，企图将这股力量掌控在手中。就在研究初见成果时，由于一个意外，第一个人类的“王”，初始之“王”诞生了。
　　然而，那位“王”的消息被人为地刻意掩盖起来，关于石板的研究也由于那场意外而停滞下来。当第二年德国战败后，一位受邀参与石板研究的日本军人克服重重阻碍，将那块在战乱中暂时被人遗忘的石板运至日本。
　　此后，就是他们的国家的历史了——
　　在此后的70年内，一手掌控国家经济命脉的第二王权者的诞生，借助石板力量建设起成为世界经济大国的日本；接受石板赐予的奇迹，共诞生的七位异能之王者；各位王之氏族的发展壮大和权外者的出现；除不变的白银之王与稳若磐石的黄金之王外，其余几位王者的更替；由于王权者力量暴走而造成的震惊世人的伽俱都陨坑事件……等等等等。
　　这些事情都围绕着神秘的德累斯顿石板展开。
　　有关于石板的事情一直都是这个国家最大的秘密。
　　除了几位王者之外，仅有少数心腹氏族和政府高层知道石板的存在。
　　可以说，那是，一切谜团的起源。也或许将是，一切谜底的终端。

　　虽然自己本就是在梦里，听到这里，感觉却像是又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灵光一闪间，楠原脱口而出：“难道，我们是在这个德累斯顿石板里面吗？”
　　“哦？为什么这么想？”宗像不置可否地反问。
　　“诶？那个……只是突然有这种感觉。”
　　楠原一愣。他想起了在这个梦里做过的那些“梦”，以及“梦”中的“星空”。
　　“……室长刚才有提到，作为王的话可以和德累斯顿石板产生意识链接吧？假设现在的情况是室长与石板进行意识链接时，无意中被牵引到曾经是氏族的我的意识幻境里头来，这样子解释好像就可以说得通了呢……不过，想要佐证这一点，需要知道其他的王是不是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呢……呀，说到底，最不可思议的，还是为什么死去的我会仍然保留着自我的意识这点吧……”
　　“那个问题暂且不需多想，楠原君。关于石板的秘密，就算是身为青之王的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宗像道，“我们能够明确的是眼前的事实。你确实在这里，而我，也确实见到了你。”
　　“是……”楠原点点头。
　　本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些答案……结果却增加了更多的谜团。
　　如今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可是哪怕是宗像在此，也无法为他解答。
　　“对了，室长……”他突然想起一个宗像或许能够解答的问题，“那个大厦的事件……是最近发生过的事吗？”
　　“虽然是现实中确实发生过的事情，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诶，那时候室长不是……”
　　算一算的话，那时候宗像才4、5岁，楠原自己则是压根就没出生。
　　……虽然，宗像这个人，给人一种不需要经历成长而是直接从哪里蹦出来的浑然天成感……不过，应该还是有过童年的吧？
　　年幼的室长……楠原总觉得有点无法想象。
　　“那件事虽然也是Scepter4曾经历过的，但并不是我们的Scepter4。那个时候领导Scepter4的是前青王羽张迅。那个事件是旧体制的Scepter建立之后的第一次重大危机呢。由于对敌经验的不足，当时事情的后果比在这里发生的严重得多。在那之后旧体制Scepter4元气大伤，几乎一蹶不振。前青王在万难之境中将那样的Scepter4重新振作起来，并且用了四年的时间才追踪到那个幕后黑手——自称为‘幽灵人偶师’的意识操控型权外者，并将他亲自手刃。”
　　“前青王？”
　　“没错，上一任青之王，也是善条先生曾经侍奉过的青之王。”
　　“诶——”
　　所以，善条先生和室长的关系总是有那么几分微妙……原因竟是在这里吗？
　　不过，宗像竟会如此认真地回答自己的问题，这让楠原不由得有几分受宠若惊起来。
　　楠原偷偷抬眼看向宗像，没想到一下子对上了宗像的目光。
　　那对深色的眼眸下仿佛是云雾笼罩的大海，蕴藏着看不清晰的风暴暗流。
　　宗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他问出了无情又至关重要的那个问题。

　　“——楠原君，在知道了真相的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