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偶遇 ...
-
4
一直等到走远了再也瞧不见住处的影子，娜怡愤愤地一跺脚，还转过身去朝雁七公子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尽显小女儿情态。
肖望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才那位便是雁门七公子，人称‘春风叹’的雁鸣钧，万幸是江湖风评温和的他，若是换了他的兄长，娜怡姑娘可就麻烦了。”
“‘春风叹’？那是什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可真不舒服。”娜怡嘀咕道，一脚踢开了面前的小石子。
风月平解释道：“是为人温和，暖过春风的意思，他对向他求助的江湖人士大多有求必应，江湖中听过他名字的都会给他些面子，再加之人俊功夫也不错，追着他跑的女侠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肖望云啧啧称奇：“雁门这一代风评最好的除了雁大公子之外便是这七公子，却没想到竟然跑来了西南的一线崖求亲，想来此次比武招亲也不会有什么悬念了。”
娜怡心里还是不畅快，语气里不由得也带了些愤懑：“你们怎么不去试试？我看那什么七公子功夫也不见得多登峰造极，两位公子去试试，说不定还能一举夺魁，娶得美娇娘呢。”
风月平淡淡说道：“我习惯了孤身一人，娶了妻子反倒连累别人同我一起吃苦，还是算了。”
他面目如画，一双点漆的眸子明亮，像是蕴藏了万点星辰，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睛，而此时眉眼中锁着浅淡愁绪，更是惹人心生怜意，恨不得替他惆怅一番才好。
娜怡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风月平的外貌也决计算不上顶尖，但这周身的缥缈气息倒是让他与旁的江湖侠士都截然不同，就好像一不留神就能让他飞走了一般。
“同你在一起有什么好吃苦的，你又好看，武功也不错，只怕你一开口，想嫁你的女子要从这里一直排到山下去了。”
风月平被娜怡这夸张的说法逗笑了，连连摇头：“和你说了也不懂，总而言之，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
娜怡最不喜别人把自己当做小孩子，虽然知道风月平没有恶意，但着实忍不下来，立时便开口说了：“我又不是三五岁孩童，有什么听不懂的，不过是你不想说罢了。”
“人人都有难以启齿的事情，娜怡姑娘何必在意我这种闲云野鹤之人的事情。大家左右不过偶然相遇，结伴同行罢了。”
见场面尴尬，肖望云立刻插进了对话里。
他知道风月平向来都是这个孤傲的脾气，此时对上心直口快的娜怡正是针尖对上麦芒。两人明明都心善，奈何这性子就是百般不和。
“不说这个了。方才我问了下这里的弟子，说是有一处山涧景色很是幽静，不如一起去看看？”
娜怡瞧了风月平一眼，偏过头去，说：“多谢肖公子，我想去树林子里逛逛，就不和你们一道了。”
说完，娜怡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肖望云说：“这姑娘倒是聪明伶俐，只可惜性子太刚，今后一个人行走江湖必定困难重重。”
“你当她不知道圆滑一些更方便么？像她这般女子，便是有人拿着刀抵住脖子也决计不会为了生存而改了性子。”
肖望云笑道：“风兄倒是很欣赏娜怡姑娘。”
风月平不作答。
娜怡一个人闷闷地走了挺远，一回头，发现已经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心里越发不快活了。
她在寨子里的时候何曾被人这般不给面子过，谁见了她不是温声细语的，就连寨子里脾气最古怪的秋桑老爷爷也能笑得无可奈何地让她把自己的长胡子当玩具。
可当她冷静下来想想，这种实话实说的也总比那什么说一套做一套的雁七公子好得多，缠绕在心头的不满也就消去了大半。
实际上风月平说的没错，她也不是不带脑子出门的小孩子，只是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对方看上去和自己相差不大，却总一副看穿世事的长者模样，让她气恼不已。
人倒是个好人，就是性子怎么也喜欢不上。
她走进树林里，很快就被脚边的花花草草吸引住了目光，什么风月平风日平的，瞬间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一线崖离朝雾里说不上太远，总归也还划归在西南一带的领域里，只是气候远比潮湿闷热的朝雾里清爽宜人，生长的草木也与娜怡故乡的有着不小的差异。她身上涂了秘制的防虫药，即便深入树林也丝毫不受虫蚁所扰，比起熙熙攘攘的街道，这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白色花瓣里带着紫色星点的是书上见过的孟婆愁，有镇痛麻醉的疗效，可若是与酒同服就成了能致人死命的剧毒。
叶片偏黑，坚硬且细长，背后还有明显倒刺的是诺伊花，是朝雾里也能经常看见的草药，现今不是开花的时节，要是开了便是漫山遍野的浅紫色，朝雾里的情侣们最喜欢的便是去那里约会。为了不让自家的熊孩子去打扰人家谈情说爱，大人们大多会偷偷抹了青雀舌草的捣碎后的汁液到小孩子的衣服上，哄他们若是沾了诺伊花的花粉，便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要被地下的恶鬼抓去吃掉。因着从有了记忆就被长老们拎着学习草药知识，娜怡一次也没被骗到过，不过觉得看同龄的孩子们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也很有趣，也从未拆穿过大人们的小把戏。
她见过的，没见过的花草让娜怡眼花缭乱，也就没注意身后的动静，所以当那道声音骤然响起的时候，她一个脚滑，踩扁了脚边的一棵小草。
“你在干什么呢！”
娜怡被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回过神之后便立刻回头斥责道：“这难道是你家地盘，连看都看不得么？！”
那喊出声的是个年纪同她差不多的少女，身材虽然窈窕，弱柳扶风般纤弱，却长了张圆圆的脸，就连一双眼睛也是又大又圆，此时虽是生气的神色，但在她那圆脸的衬托下，倒还多了份娇憨喜气。
“就算不是我家的地盘，初来乍到的人也不该到处乱走——哎呀，我的朝霞！”话说到一半，那圆脸姑娘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直直地盯着那株被娜怡踩坏的小草，半天没说出话来。
见对方双眼里都快包着泪花了，娜怡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珍贵草药，心里也升起了愧疚之情。
“那个……是我对不起你，这是什么花草，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能替你寻来。”
那圆脸姑娘气鼓鼓地看向了娜怡：“说得简单，就算是这草药在中原处处可见，但那也不是我精心培育的那一株了。”
娜怡好奇地问道：“这草既然常见，那为何你要这么悉心照料？”
“之前我想到了一种新的栽种方式，想试试看能不能培育出拥有新特性的药草，连名字都给它起好了，你这一踩，我又要从头再来了。”说着，圆脸姑娘叹了口气，倒是不再埋怨娜怡了。
“你想了什么法子，可以和我说说，我也学医，说不定能有些新点子。”
“你也学医？”圆脸姑娘的双眼顿时放亮，“这一线崖上什么都好，就是学医的女子太少了。”
娜怡一听，结合圆脸姑娘身上穿的淡绿色衫裙，很快就联想到了她的身份。
“难不成你就是那位要比武招亲的一线崖大小姐？”
圆脸姑娘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柳真，你是谁？”
“我是来凑热闹的，你叫我娜怡就行了。”娜怡说道。
“光听你说话可完全听不出你是夷家女子，我这可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夷家姑娘。”说着，柳真睁大了眼睛凑到娜怡跟前，上下打量，仔细观察，就像是娜怡刚才观察未曾见过的草药一般。
“怎的，又不是多了只胳膊少了条腿，有什么稀奇的。”娜怡见她这模样可爱，忍不住笑了出来。
柳真叹了口气：“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然觉得你稀奇。别说你是夷家姑娘了，就连寻常人家的汉家姑娘我也见得少。”
“你明明是学医的，怎么会不出门？就算是不出门，也该治过不少病人才是啊。”娜怡表示不解，她们身份约算相当，可她自己就是满山撒丫子乱跑惯了的，而柳真却是在一方小庭院里长大，差距也是太大了。
“我学医不是我爹主动传的，是我偷偷学了被发现了，没办法才教我的。他不乐意让我去给外人诊治，说是整日抛头露面，将来的婆家一定不喜欢。”柳真仰着头，拖长了嗓音学她爹说话的样子，把娜怡逗笑得花枝乱颤。
“你真有趣，你爹怎么舍得把你关在家里足不出户？若我是你爹，一定把你带在身边，专程在外抛头露面，就要让别人眼红我家可爱的女儿，心里还要暗自懊悔自家的女儿呆板无聊跟木头一样。”
柳真的脸颊登时一红，一跺脚，道：“你莫取笑我！”
“我可没说谎~不过说到婆家，我倒是看见了最有可能成为你夫君的家伙——啧啧啧，你为何想不开要比武招亲？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像是武功好的，要是真被一个七老八十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头子夺得头筹了，你可亏大了。“娜怡说道。
柳真想了想，说：“可婚事向来都由父母做主，哪有我开口的道理。”
“你们中原人真奇怪，要嫁的是你又不是他们，为什么不是你自己选，反倒要交给他们？”
柳真被娜怡这一问，一时间竟然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找不到理由反驳，憋红了脸，半天说不出句什么来。
“可、可他们对我有养育之恩……当然是听他们的！”
“那你自己想嫁么？”
圆脸的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羞赧地一笑：“……当然。你说你见到了有可能成为我夫君的人，那是什么样的？”
娜怡回想起了肖望云和风月平描述的雁门，说道：“听说是那个什么雁门的七公子……”
“雁七公子！”柳真惊呼出声，打断了娜怡的叙述。
娜怡说：“你不是足不出户么，怎么知道雁七公子是谁？”
“我虽然没下过山，但一线崖的女弟子们下过山啊。她们聊天说起山下说书人讲的青年俊杰的时候总会提到他，说着说着还能吵起来呢。”柳真说道。
“吵？这有什么好吵的。”
“有人说，要是雁七公子和别人决斗的时候不小心受了重伤，抬上一线崖来，说不定就对山上哪位弟子一见钟情了。另一个人听了不高兴，就说，雁七公子那么强的人怎么会受伤，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咱们一线崖……就这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柳真一边回想，一边惟妙惟肖地模仿道，“总而言之，听她们这么一说，我也很想见见这个雁七公子。”
“都是没见过所以才想得这么美好，要是见了真人，不知幻灭成什么样呢。”娜怡凉凉地说道，竭尽全力地败坏雁七公子在外人眼里的形象。她是真的觉得柳真天真可爱，雁七公子那个一看就是那种虚伪小人的家伙给她擦鞋都不配。
柳真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握住了娜怡的手：“娜怡姐姐，你行行好，让我去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吧！”
娜怡心底大喊糟糕，早知道就不告诉她有什么雁七公子了，但对方都问到了这份上，她也不想再拒绝下去了。
反正她见了那个什么雁七公子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有些事情，比起听别人说的，人还是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偶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