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与祝英台》庄居言

5、Chapter 5.新的生活

　　星期一的早晨，乔西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赖床到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了。她关掉闹钟，艰难地爬起床，然后眯着眼睛摸出去洗漱。尽管她很努力地调时差了，但还是无法在十点前入眠，自然是睡眠不足。
　　好不容易摸到浴室门口，发现门是闭着的，于是她抬手敲门，忽然面前一阵风吹过，落下的手指来不及刹住，就这么敲在了一张肉板上。
　　虽然门板身板都是板，不过硬度上来说的话感觉差不多，只不过后者敲不出声。
　　乔西僵了一下，见对面依旧没声响，只好有些尴尬地说：“借过。“
　　“噢，你醒着的啊。我以为你在梦游呢。“David挪到一边，嘴上仍在亏她。
　　“我要梦游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嘴缝了。“乔西眯着眼小声用中文愤愤道。
　　待到洗漱完毕，乔西才觉得自己回魂了。换上校服，刚好母亲就在底下喊可以吃早饭了。
　　乔西挎着书包下楼，看到许怡曼在忙着盛粥，Jeffrey将煎好的鸡蛋和火腿放到碟子里，同样换上校服的David手里握着刀叉和勺子依次分配摆放。
　　第一个察觉她到来的是David。他抬头的瞬间有些怔忪，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后面无表情地低头继续手上的事情。
　　“哇哦！乔西，校服太合身了，你穿着校服的样子很漂亮！”Jeffrey两手端着盘子走出来，看到她的时候不由得夸赞，许怡曼跟在后面，表情欣慰又满意。
　　乔西笑笑没说话，校服好看的和电视剧里一样，不只她有了大变化，David也被校服衬得更帅气迷人，不过人靠衣装罢了。
　　她本想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Jeffrey就招呼她坐下了。母亲解下围裙入座，早饭正式开始。
　　Jeffrey拿起面前的两把勺子端详片刻，说：“看来有人还没睡醒。”
　　David看着那两把勺子再低头看自己面前的餐具，果然是两把餐刀。他面露尴尬，摊手道，“och，抱歉，我的错……”随后拿起一把餐刀和Jeffrey的勺子对调。
　　之前由于时差的缘故，她一直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吃过早饭。这次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加入他们的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中式香菇鸡肉粥和西式的煎蛋火腿，每人都有一份。乔西不知道是否有什么规矩，于是跟着母亲拿起勺子喝粥，放满速度暗暗观察着他们。Jeffrey和许怡曼先喝了几口粥，再吃煎蛋火腿；David差不多吃掉了一根火腿后才喝了口粥。
　　这样看还真是诡异，餐桌上摆的中式和西式早餐混搭，这种吃法，光想着都会觉得很怪，他们却习以为常一样。
　　此时Jeffrey和许怡曼在聊着琐事，David时不时插一句，话题又延伸到校园中，他们其乐融融的气氛让乔西百感交集，母亲融入的他们的速度完全超乎她的想象，而她甚至还不适应睁开眼走出自己的房门会碰见David，她无血缘的哥哥。
　　她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拘谨又小心翼翼。
　　在她走神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乔西。”
　　她回过神，听到Jeffrey在问她，“乔西，今天第一天上学，你觉得紧张吗？”
　　“……还好。”
　　“等会儿David会开车和你一起去学校。你是新人，如果在学校里有什么事情你就去随时去找他。”
　　乔西看向许怡曼，眼神充满期许，“妈，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许怡曼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抚她，“妈很想和你一起去，不过今天妈妈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和你一样，我也是新人，我们都是新人，第一天不能迟到。”
　　乔西点点头，虽然她很理解，但脸上掩饰不住失落。毕竟她只是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女生，就算表现的再坚强，也总有需要母亲陪在身边的时候。
　　“你是个大孩子了，别这样。”David说，“你很快会交到新朋友的，学校里也有很多中国人，你不会孤单。“
　　“是的，中国人已经遍布世界了。你们勤奋好学，成绩优异，听话又有礼貌，老师都喜欢这样的学生。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老师，或者找David，他可以帮你。“Jeffery一脸认真地说道 。
　　乔西心不在焉地喝着粥，对他们的安慰不置一词。母亲没有陪在身边，她十分忐忑。以前在国内时她也转校过，上学第一天母亲会将她送到班上，带她领到位置坐下后才会离去。这回是转到国外的学校，即便她是坚强的，此时也希望有一个亲近的人可以在身边陪着，不用全程参与，只需要在她怯弱想退缩时拉着她的手，给她开头的勇气。
　　早饭过后，四人一起出门。Jeffery搭许怡曼一起去上班，David搭乔西去上学。乔西想，在外人看来，他们应该会是很幸福的一家。如果他们是同肤色同种族的话。
　　他们在家门口道别。
　　Jeffery先是对David耳提面命在学校里要照顾好乔西，然后给乔西打气，让她放轻松，并嘱咐她在学校如果遇到问题可以随时去找David。
　　许怡曼给乔西一个拥抱，看着她欲言又止，到最后只是摸着她的头，柔声告诉她晚上会给她做她喜欢吃的菜。
　　直到目送着David的车绝尘而去，许怡曼先前的笑脸才渐渐消失：“我觉得自己应该陪着她，我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不要这样想，一切都不是你的错。”Jeffery揽着她的肩膀，宽慰她：“她总要长大，总要学着自己去面对，也许一开始会很艰难，但我们一直在她身后支持着她。你不要太自责，至少，你从没有放弃过她。“
　　乔西和David上车后一直没说过话，鉴于他俩独处时要么没好话要么就没话，乔西也不觉得尴尬，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
　　“你记得去学校的路吗？“David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听说前几天你自己逛到学校去又自己回来了？“
　　乔西扭头看他，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图，是没话找话亦或是别有用心。
　　“你记得路吗？“David又问了一遍，车速渐渐放慢。
　　乔西答道，“记得。“
　　David闻言方向盘一转，靠边停了下来。乔西正疑惑着，就听他自然地说道：“那太好了，你下车自己走过去吧！“
　　乔西怔住，她以为他平日里只是有些幼稚和嘴欠，没想到他会这么过分。
　　“我们说好在学校里装作不认识的，你忘了？“David提醒她，又说，”如果我们一起出现，大家都会问你是谁，我一个个去解释会很麻烦的。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想这对你而言会是好事。“
　　这话说的，好像两人有奸情似的。
　　乔西拎着书包面无表情地下车，才走没几步就听见汽车重启的声音，接着那辆车飞快地消失在拐角了。

　　乔西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才开始有些后悔。尽管学校离家并不是很远，但开车和步行花费的时间还是有些差距的。如果每天都要在半路上步行到学校，按照今日的时间和速度，她是极有可能迟到的。
　　想到这个乔西一阵头大，懊悔自己就该装作听不懂他说的话。
　　“乔西！“
　　就在乔西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时听见有人在喊她。循声望去，惊喜的看见了Jenna。披肩的漂亮卷发高高束起，奶白色的皮肤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更加雪白，不变的是那灿烂温暖的微笑。
　　“你怎么在这儿？“乔西看见她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尽管两人只见过一次面。
　　“有人担心你找不着路，让我在这里接你——现在我带你去找你们班的任课老师，然后我就得回去上课了。“
　　Jenna地道的中文让乔西倍感亲切，心情比之前好一些了，如果她没有再见到那个家伙的话。
　　当她在楼道里看到David和几个高挑漂亮的女生谈笑风生时，心里的怒气腾地窜起。
　　David很快发现了乔西，笑容变得不太自然，但很快视线就投向正和他说话的女生，对她视若无睹。
　　乔西在心里冷哼，难怪赶得跟要投胎一样，根本是忙着和美女调情吧！再想到自己走了近十分钟才到学校，习惯于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她此刻已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了。
　　在David第二次“不经意“地看向她们时，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瞪了他一眼后扭头不再看他。旁边的Jenna和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随后领着乔西走了。
　　Jenna不仅要带她去找班主任，还充当了临时向导，给她粗略地介绍了学校的情况，以及让她认领了自己的储物柜。
　　终于到了教师休息室的门口，Jenna迟疑了一下，对乔西说：“你不要生David的气，他也是考虑了好久才决定这样做的。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
　　乔西有些意外她说的话，“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你见到David后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了，“Jenna笑得无奈又一目了然，”我知道他有时候不小心会惹你生气，但是相信我，那不是他的本意。“
　　乔西觉得这话说得抽象，似乎很有道理，却又没有实质性的东西。不过至少她听懂了Jenna是在为他说好话。
　　“是的，他是个好人——对你而言。“乔西如实说道。这段时间David对她做的事以及说过的伤人的话是真实发生且存在的，她如何能违心地去赞同他是个好人。
　　“OK……我认为你们都需要时间。“
　　Jenna摆摆手不再说什么，将乔西交给她的班主任后功成身退。
　　乔西的班主任年轻而帅气，如果他不是穿着笔挺正式的西装，她会认为他只是高年级的学长。
　　“你好，我是你的班主任，我叫Toby Fitts，叫我Fitts先生就可以了。我负责教你们的语文。”
　　“你好，我叫乔西。”
　　“快要上课了，我们边走边说吧，这节刚好是我的课。”班主任带着她往教室方向走，二人攀谈起来，“我从校长那里听过你的名字，她说你和学校里的中国同学一样，成绩优秀，学习刻苦，并且你英语非常好。”
　　乔西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起来你不是那么的外向，对吧？”
　　“我只是……有点紧张。”
　　“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班主任一脸的理解，滔滔不绝地试图开导她，“我刚上七年级时因为不适应新同学和新老师，直到开学的第二个星期才肯去上课。不过放轻松，一切都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乔西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教室。教室里一片乱哄哄，有人戴着耳机激情歌唱，有人拿着滑板把教室当练习场地，三两个女生围成小圈子三言两语聊着某个歌手的最新专辑，几个男生拿着薯片在交换着品尝……
　　虽然经常在电视里见到这样的场景，不过当自己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时她不禁有些胆怯。因为每个人的表现几乎都是中国人眼里的“问题学生”。
　　Fitts先生不得不大声地打断他们：“上课了！回到各自的位置上！Lily把你耳机拿下；教室里不许吃东西，Jason！Tomas把你的滑板收起来！立刻，马上！”
　　很快，学生们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奇地打量着乔西。
　　乔西飞快地在那一张张脸孔中搜寻。班上的同学有白皮肤、黑皮肤和黄皮肤，虽然黄皮肤并不意味着就是华人，但她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在班里可以找到同胞。
　　结果让她欣喜，算上她，班里一共有四张亚洲面孔。
　　Fitts先生见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清清嗓子给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乔西，从中国来的，大家掌声欢迎她做自我介绍！”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乔西有些怯怯地站到讲台中央，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大家好，我叫乔西，我来自中国，希望能和大家相处愉快。”
　　说最后一句话时，乔西的目光落在一位有着亚洲面孔的漂亮女生身上。她以为她会收到一个友好善意的微笑，然而那位女生察觉到她的目光时眼神登时变得不友善，撇过头看向窗外，面色阴沉。倒是另外两位亚洲面孔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在她自我介绍结束后积极鼓掌。
　　Fitts先生给她安排了座位。她的同桌是一个一头柔顺金发的男生，单手撑着头看书，对她的到来兴致缺缺，只是在她坐下时扫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课本。
　　她边拿出课本边在心里感叹，新同桌这么冰冷，看起来不是容易相处的人。是她运气不好还是他们都是扑克脸热心肠呢？
　　“大家把书翻到43页，今天我们来讲讲——”
　　乔西翻着课本，不时看看周围同学的课本，以确定自己没找错。突然间，目光和一个亚洲男生的目光相撞——刚刚他对着讲台上的她笑得十分友善。
　　他大方地咧开嘴向她微笑，乔西下意识地也翘起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回以他笑脸。
　　他有着一头打理整齐的黑亮茂密的头发，皮肤白皙得透亮，眉毛又浓又黑，眉形极好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黑亮的眼珠仿佛闪着光，气质干净温润，似乎有点异域风情。这姿色，在中国即便不是校草水平，也是很受欢迎的。
　　不过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或者说，班级里四张亚洲面孔都没有彼此交谈过一句。
　　乔西有些失望，他们可能都不是中国人。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起，老师还没来得及喊结束，学生们就迫不及待的冲出了教室。
　　午餐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