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azing Grace》尹培越

3、第二节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that fear relieved.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叭——叭叭。”
　　一长两短地按了三声喇叭，陆小凤在楼下停好车，仰起头数起花满楼家阳台上的花盆来。
　　一，二，三……十八，十九……果然又多了三盆。
　　陆小凤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记得买点花肥，上次观叶型植物的肥料还剩了些，这回多买几袋观花型的才是。

　　这么想着，公寓单元的大门被人推了开来。

　　陆小凤瞄了一眼腕表：秒针“嘀嗒”跳入整格，一分钟。真准时……
　　他随后拉开了车门，对着某个看不见的人眨眨眼笑道：“花先生，请上车吧。”

　　花满楼今天穿了浅黄色的衬衫，显得非常年轻，像个还在大学念书的男孩。
　　可现在这个阳光一般的青年却只能无奈的笑笑，坐进了陆小凤青灰色的LSUV，忽然想起上个月这位可爱的朋友兴冲冲地拉着自己来试驾新车。

　　“输出动力高达201千瓦的3.5升v6发动机；阶梯式5速手自一体自动变速箱。德国车重量大，不会打飘，很安全……”
　　那时花满楼手里仍然拎着一罐冰冻红茶，微笑聆听。
　　直到……
　　直到陆小凤说：“有了这辆车，以后我们可以去远一些的地方。”

　　“今天怎么有空闲？”花满楼收回自己的思绪，转头问正在开车的陆小凤。
　　“哦，刚刚见完委托人，找了个朋友帮忙搜集资料去了，暂时没什么事情。”陆小凤耸耸肩，回答道。
　　“司空摘星么？”承蒙陆小凤对朋友的“关心”所赐，花满楼几乎已经认识了他所有的搭档。
　　“嗯，猴精做这个在行。”陆小凤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偏头注视着花满楼。

　　花满楼知道。
　　这种知道，源自于一种无法言明的第六感。
　　所以，他在考虑要不要提醒陆小凤专心开车，以免两个人葬身在这辆华丽的顶级越野车里。

　　六月阳光从车外照进来，有些灼热的意思。
　　尽管开了空调，花满楼却仍然觉得脸上的皮肤温度有些发烫了。

　　“去哪？”
　　“去哪？”
　　两人同时开口……

　　完全没有目的地就上了路。——花满楼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去超市吧。”
　　……
　　这是陆小凤认识花满楼的第三个月。

　　陆小凤是个很有趣的人，私家侦探的身份总让他带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而花满楼也并非不懂得享受阳光和生活，他有着上苍赐予的美妙天赋。
　　这样两个人的相处总是令人愉快的。

　　三个月。
　　一个季节的更替。
　　他和他从陌生人成为了亲密的朋友

　　陆小凤捡了几袋东西扔进购物车，走在花满楼右侧。
　　“碧根果，奶油味的。花满楼你喜不喜欢？”陆小凤一边推着车子一边问旁边的青年。
　　花满楼点头，又说：“味道是不错，可是我吃起来不容易。”
　　陆小凤挑了挑眉毛，花满楼看不见他嘴唇上漂亮的小胡子也跟着抖了一下，却听见他接口说：“那有什么关系，我帮你剥好啊。”
　　……………………
　　继而微笑。
　　如同那个普通而祥和的下午，散漫松融的深意。

　　两人花了些时间，采购好花满楼一星期的用品。

　　“……花肥，红茶，牛奶，三明治，还有我的啤酒……”陆小凤将东西一样一样捡到收银台的传送带上。
　　“啊，陆小凤，以后不要将花肥和食物放在一起。”花满楼无语。
　　“为什么？”
　　“……”这个问题需要说明么？！

　　“为什么不能放一起？是因为会彼此冲突？”陆小凤打开后备箱把采购的用品放进去的时候，仍然嘟囔着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花满楼几乎要怀疑自己那句无比温和的建议伤害到了朋友陆小凤无比坚强的情感的时候，对方却忽然问：“花满楼，你知道金鹏银行么？”

　　花满楼对于陆小凤灵动跳脱的思维方式已经渐渐有了些适应能力，可这个问题仍然让他花了半分钟时间来思考。
　　这个“知道”是哪个层面的？

　　“知道，K国历史最悠久的银行，诞生287年以来，名声卓越。”斟酌了片刻，花满楼用简短的语句来解释了自己所谓的“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金鹏银行现任总裁霍休了。”陆小凤难得有严肃的口吻。
　　“霍老先生不大出席社交活动，可我陪家父出席一些宴会，也偶尔见到过他。”花满楼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中那个气度雍容的老人。

　　陆小凤愣了片刻，他之前并未深入地了解花满楼的来历，只知道大约也是个富家子弟，可听他这番话，却不是“富家”这样简单了。
　　用力关上后备箱的盖子，陆小凤又侧过脸注视着花满楼。
　　忽然，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管他什么来头呢，反正都是知己嘛。

　　“陆小凤，怎么这样问？”花满楼不经意地接话。
　　“哦，霍老先生是我今天见的委托人。”陆小凤利落地启动车辆，解释，“可能需要你来帮忙了，毕竟银行这块我不熟。”

　　花满楼笑着摇摇头，淡黄色的衣衫和淡金色的阳光融在一起，明亮的光线扑啦啦地落在漆黑的头发和睫毛上。
　　转身看他的一瞬间，陆小凤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之钦点。

　　“陆小凤，之前你往我家冰箱里塞啤酒的时候也不见你客气。说吧，什么情况，希望我能帮上忙。”淡淡的温和嗓音。

　　陆小凤不徐不疾地在停车场泊好车，拎着几大袋子的东西边往花满楼家里走边解释：“我和霍老爷子算是朋友，他这几年没怎么出来主事，一方面使身体原因，另一方面据他说是年纪大了很多东西看淡了。”
　　电梯停在三楼，花满楼听着，又自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进门后，陆小凤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虽然他本人极其不适应这样规律地收拾，但为了方便花满楼，也只能动手了。
　　“所以，金鹏银行很多事物这些年都是交给霍休的养子霍天青处理的。”
　　花满楼靠在厨房的门上，点点头，接口说：“这个人我听说过，据说年纪不大但是做事利落，银行这个圈子算是拔尖的。”

　　“那你也必定知道，金鹏银行第二大股东上官谨却是不打算让霍天青上位的。”陆小凤从冰箱里找出一罐冰冻红茶递给花满楼，又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接着说，“现在金鹏银行最新的董事会上，有三位股东联合弹劾霍天青。”
　　“所以，霍老先生让你调查是不是上官谨搞的鬼？”花满楼皱了皱眉，问。

　　“不，恰恰相反，霍休让我调查的是霍天青。”灌一口啤酒，陆小凤摆着手说出实情蹊跷的地方。
　　花满楼显然没有想到霍休竟然会拜托陆小凤来查自己的养子，便说道：“他在怀疑霍天青？”
　　“不是，据我所知，他非常信任霍天青。花满楼，你说霍休为什么这样干？”干脆把问题抛给花满楼，陆小凤转身出了厨房，拿起电话订外卖。

　　等陆小凤电话打完，花满楼却已经想出了一个解释：“霍休暂时不想与上官谨为敌，那么清者自清，他要你证明霍天青的清白。”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小凤顺手打开花满楼几乎不用的电脑，笑嘻嘻地说，“吃完饭，司空摘星的资料估计就到了，我们先看看霍天青是什么样的人。”
　　花满楼并不介意陆小凤用他家的冰箱电脑沙发，只微微笑了：“陆小凤，还有一个问题。——你和霍老先生怎么认识的？”
　　“……是在赌桌上。”陆小凤为难地开口，最后坦白地说，“霍休说我这辈子都发不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