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南左

60、第六十章

　　ICU外，程然熬不住，睡倒在墙壁边的一排椅子上。
　　他是真的累坏了，竟然在数个小时里没从上面掉下来。

　　这期间，路过ICU的人很多，但都尽量保持住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和程然一样躺着的也不少。
　　这里也时不时有人腾出空位，腾位子的那些人，理由是可想而知的。
　　他睡着睡着，被另一边的哭闹声惊醒，便躺起身揉了揉眼睛。
　　程然走过去趴在一小扇的玻璃门上往里面望了望。
　　但由于屋内的机器挡住了笪郁，他只能瞥到某一处的纱布。
　　看了一会儿，程然又得去处理程橙的事。
　　孩子现在还放在冰柜里，程然最怕去那儿，只要是他不去，还可以想像几天前只是一场梦。可怕的噩梦。
　　可孩子冰冷的尸体总是无情的打碎，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以至于到每看一次，都流一次泪。
　　程然怕着不敢去，却在每一天都会去看。他跟程橙说说话，怕孩子孤独。
　　他跟谁都没有说过那么久的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里抠出来的，带着悲伤，滴着血泪。
　　已经四天了，四天五夜，一个冷了灵魂，另一个烧了躯体。
　　他从没这么在绝望中度过那么难熬。
　　程然想去恨，以此来分担自己的注意力，可他恨得着谁。他也杀死不了谁。
　　即使是那帮举着宗教旗帜的反人类毒瘤。
　　由他们策划的这场袭击，他们得到了他们要的一切，然而在此中受伤的都是无辜的人。
　　是的！那帮人成功了，他们想要的注意力，他们要的的注视，却建立在无数个无法安眠的亡灵，还有一样被撕裂家庭的受害者身上。
　　这场恐袭闹得很大，足以让全世界各大电视台持续不断地播出这则新闻，各国的媒体也蜂拥而至，一部分去了案发地，另一部分就来这家接收最多恐袭案中伤者的医院。
　　每天大门口准时有一大堆记者扛着摄像机和话筒堵着，连累着医院也不得不加大安保力量。
　　警察每天都过来维持秩序，拦着他们不进医院内部。
　　程然每次出去都会被围堵，久而久之他的身影便也出现在国内的电视机里。
　　三个人在去之前，程然和笪郁还瞒着程父和程母，他们说的是，美国的夏威夷。
　　程母一开始看到时还不确定，只是觉得电视机中沉着脸色，满是疲惫和悲伤的男子和自己的儿子太过于相像，便赶紧喊来程父，直到关于程然的身份被披露出来，老人家一下子就直挺挺地软倒在沙发上。
　　程母一直都有高血压，程父拿了药给她吃下，等缓了口气后，老两口急着拨电话给程然。
　　那头一直都是关机的。程母被吓得惊慌失措。
　　老两口给警察局打，又给找了市长热线打，来来回回对方就一句，等我们核实一下。
　　老k也同一时间里，他驱车赶去程然父母家。
　　一路上，电话此起彼伏，宋冉的，袁凼的，曹磊的，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的，他们都联系不上程然，急着各自互相询问。
　　老k疲于应付，除了重要的几个，其他都没有接。
　　这一次面对程然父母，老k罕见没有任何笑意。程母对他来也没感到惊奇。
　　老人家开了门，就折了回去，又坐在电视机前盯着新闻。
　　其实，在国内播的，大都很短，最长也就几个分钟，程母一直换频道，程父则不间断地打电话。
　　老k想想也知道，是打给谁的。可这都没有用处，但他又不忍心说。
　　程父轻轻放下话筒，声音带着嘶哑，
　　“一直打不通，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老k喉头发紧，却又不得不讲，
　　“叔叔，阿然没事。”
　　两位老人侧头看向他，眼里重新有了希望，老k不敢与之对视，他垂下眼帘，咬了咬嘴唇，
　　“阿然没事，可小橙子走了，笪郁全身烧伤。”
　　索性心一横什么都说了。
　　程母捂住心口一脸懵然，程父赶紧拿药递过去。老k伸了伸手，僵在半空。
　　而另一边时区的法国，巴黎已经进入深夜。程然时不时起来透过小小的窗口去看笪郁，因为每天这个时间段，医生都会过来观察，他就在门外等。
　　今天也是一样，他正偷偷望着的时候，一个医生扭头贴着护士耳边说了些什么，对方立刻转身跑了出来。
　　她敲了敲玻璃，知道程然正在外面。而后到玻璃上写了一行字母，程然不放过其中任何一个，跟着她的手速拼凑。
　　“笪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