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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否极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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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振邦被一辆红色跑车撞飞出两米,重重地撞上了人行道里侧的栏杆上,跌落在地。
血从他身下弥散开来,崔振邦立刻陷入昏迷之中。
“邦!”陈美云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她不敢摇晃男人,只颤抖着手摸着他的脸颊,“邦!来人帮手啊!快叫白车!”
不远处,红色跑车停在人行道的护栏边上,胜哥的那辆白色SUV咬住红色跑车的车身后半部分。
原本那辆跑车的冲力足够将人行道上的两人直接撞上栏杆,是见事不对一脚油门踩到底的胜哥用两车追尾的方式泄了一部分冲击力,才让崔振邦只是被撞出去,而非挤压在车子和栏杆中间。
胜哥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身手矫健地将推开车门下车逃跑的沈菲菲擒住,就手向后一推推给赶来的街坊们,自己冲上去看看崔振邦的伤势。
他们看不出内伤,但能看到崔医生脑后有一道伤口正汩汩地涌出鲜血。
“快,手绢或者纸巾!”小媳妇儿手忙脚乱地扯下围巾给他,胜哥捂住崔医生脑后的伤口,一面回头大喊:“快找医生!”
救护车呼啸而来,将崔振邦抬上担架,上氧气,对外伤进行简单包扎。
陈美云本要跟车,一站起来,立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腿间一热,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啊!”忍不住痛呼,腿一软,她跌坐下来,手扶住肚子,一手掐住衣摆,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ben着实慌了。
“阿云!”琼姐扶住陈美云,“怎么办?是不是要生了?死了死了……啊呸呸呸!怎么都赶到一起了!”
“她要生了,快点,上车我们送她去医院!”阿菁生育了两个孩子,一眼看出已经痛到说不出话的陈美云要生了。
“可她才七个多月!”
“所以说要快点啊!”大姐大一瞪眼,指挥小姑子和琼姐扶着陈美云上了车,让她在后座躺下,“没事的没事的,坚持到医院一定就顺利生出来了!”
“……邦……”陈美云在痛苦呻吟的间隙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那家医院……”
“好,我们去崔医生去的医院。儿子快点开车跟上那个白车!”阿菁捏紧她的手,“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崔医生还等着你和孩子呢!”
在救护车上,陪着崔振邦的丁长胜也在他耳边不住地鼓励着:“崔医生,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啊!你太太和bb还等着你回家呢!”
崔振邦的心律波动很剧烈,跟车的急救医生准备了除颤器,“心律八十、七十、六十五……”
医生举起除颤器,“准备!”
第一次,没有成功。
第二次,还是没有成功,心律在继续走低。
丁长胜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的性命一点点流逝,手足无措,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老婆。
“阿胜,崔医生怎么样?!陈小姐早产了!”
“什么!”胜哥也很诧异。
“我们就跟在你们后面!她要去崔医生去的医院。”
胜哥顾不上收线,冲着崔振邦大喊:“崔医生你坚持住啊!你老婆早产了!”
随之而去的,还有医生第三次电击。
“腾”的一下,他的身子随着医生的动作而向上挺动。
“心率回升了!”医生振奋地喊,“八十,八十五……”
丁长胜松了口气靠在车壁上,对那边焦急大喊的阿菁说:“陈小姐要坚强点,崔医生刚刚过了一次鬼门关。”
医院。
两个手术室同时开启。
崔振邦经过医院检查会诊,发现除了原本骨裂的两根肋骨和一些擦伤外,他的后脑受到围栏撞击,有颅内出血的情况。除此之外,左腿胫骨有两处骨折,后背有一处差不多1.5公分深、5.5公分长的伤口。
“请问病人家属是哪位?需要开颅手术,必须要家属签字。”医生匆忙跑出来。
man还在路上没有赶过来,胜哥只好硬着头皮说:“他太太早产了,在2号急救室里。”
医生犹豫了一下,去和产科的大夫沟通了一下。
陈美云此时正在产床上咬紧牙关忍耐疼痛,冷汗打湿了她的额发、衣服。两手攥住一旁的护栏,她的指甲几乎裂开。
“崔太太……”
急救室的医生快速地将一切说明,害怕她痛到没听清还确认了两边。
陈美云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风险条例,签字,“救他……”她只能说了这么一句,就被无穷无尽的撕裂般的痛楚席卷。
“不要担心,你胎位很正,又是早产bb没有那么大很快就能生出来的。”有个医护人员在一旁说着,观察了下,“李医生,开到六指了。”
“再观察。”
急救室内,三位脑外科最好的大夫在联手作业——这家医院是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也是之前崔振邦住院的那家,也就是说,医院上下都是他曾经的同事。
这其中有一位是轻易不出手的脑外知名权威,有他在,手术成功的概率大大提升。
而这一切,崔振邦一无所知。
但,他一定知道,在他挣扎求生的时候,小媳妇儿也在为他们的孩子而痛苦努力。
陈美云已经将下嘴唇咬的没有一块好肉,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大叫保存体力——为了孩子,也为了他。
她不想因为脱力而生完后就昏迷过去,无法守在崔振邦身边。
无边无际的痛苦,她已然在疼痛中渐渐意识模糊。
有人给她擦了擦汗,又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什么都没听清,却只听到“用力!”
下意识地用力,腹部一阵翻江倒海,子宫急速收缩挤压,在一阵最痛的撕裂感之后,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从肚子里挤了出去,似乎一下子就轻松了一大截儿,耳边有儿啼声响。
她松开手和牙齿,感觉到身体一阵阵地颤抖。睁开被泪水和汗水模糊了的双眼,她追寻着声音来处,一个温软的小肉团轻轻在她怀里躺了一会儿,姑娘说:“4.85磅,是个仔仔,恭喜。”
bb大概真的被崔振邦养的太好了,虽然是七个月的早产儿,但还超过了4斤,当然还是需要住保温箱,不过总体而言是挺健康的。
陈美云差不多昏睡了半个小时,在被推去病房的途中苏醒,“我要去看他。”她轻声有气无力地说着。
阿菁和随之赶来的本尼一家劝说她好好休息,崔振邦一出手术室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我想守着他。”她哀求地看着其他人,“我可以穿好棉服戴上帽子的。丽莎,胜婶,帮帮我。”
丽莎心中一软,看看本尼——如果换位而处,她也不可能躺在病房休息吧!
阿菁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于是,两个女人答应了。
阿菁去借了个轮椅,本尼被打发出去买了全套的棉睡衣棉鞋棉帽子,两个女人将陈美云武装齐备,推着她在手术室门口守着。
陈美云双手合十握在胸前,闭着眼睛:‘主,请保佑他平安健康,度过难关。除了我们的儿子,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交换。’
在看到他倒在血泊的一瞬间,陈美云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肝胆俱裂。
自此,她永远无法否认,这个男人,这个和她原本人生几乎毫无交集的男人,在不经意间走进她的心,并且在那里安营扎寨,再也不肯离开。
崔振邦给她的东西早就已经丢到不知哪里。而她也不需要再看。
她信他。
相信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字字句句,是他用血来证明的。
只要他醒过来,她将会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只愿一心一意地好好爱他和儿子,让他幸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崔振邦进入医院差不多四点钟,而bb出世已经到下午七点。
从七点半到晚上十点,陈美云一直守着手术室,渐渐脸色发白,体力不支。
只是,她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这样,一会儿又一会儿,她就磕磕绊绊地挨下来。
眩晕,恶心……产后虚弱的症状正在一一出现,提醒着小媳妇儿她是个新出炉的母亲。
就在她几乎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医生!怎么样!!”
有人帮她问出了最想要的话,而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手术很成功。我们已经将瘀血取出,其他的伤口和骨折都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三天他需要在ICU接受观察治疗,相信他会很快醒来。”
医生摘下帽子,擦了擦一头的汗,“手术一度接近失败,三个小时前,崔医生的心率直降至二十,不过我想他的意志力很坚强,在还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情况下,他挺了过来。”
小媳妇儿已经听不到后面的那些话了,她只知道,崔振邦会没事的。
这个信息一传入大脑,一直提着
的那口气就松了,她整个人瘫软下来。
‘bb,爹地没事了,我们会一起回家。等着妈咪来接你。’
两人被分别送进了病房。疲惫之后,陈美云沉沉睡着。
本尼在ICU门外守着崔振邦,让man和小林可以回去办些事做些准备。
他看了看时间,又想起医生的话,叹了口气,却笑:“果然血脉相连吗?生命真是奇妙。”
崔振邦在卧室的舒适大床上醒来,带着一丝慵懒伸手一捞,捞了个空。他睁开眼,清醒过来,发觉不对,这里不应该是他的家。
不,这里是他家,他曾经的家,曾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那块污迹,是man读小学做手工时涂上的。
那个水晶瓶子,插着几只干花,是man妈咪在man十岁时买的。
但……不对,这不对。
他的家,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家,主卧三面都是书架,在床头柜的第二层,总放着几本他中意的书籍,他可以随时拿到。
是他放的吗?
他家的飘窗上应该有两个漂亮的格子布靠垫,软软的暖暖的,贴合自己的腰,靠上去很舒服。
是谁买来的呢?
他家的客厅里,应该有几幅油画,好像是他去画廊买回来的。只是,好像有个人陪他一起挑选,和他愉快地畅谈米勒和马奈。
他家的客厅角落总应该有两束鲜花,悄然绽放,让整个屋子弥散着时鲜花朵的香气。
“有人吗?”
他在死寂的屋子里转圈,寻找着心底深处的影子。
有个人,会在他煮饭的时候,从他身后帮他扎上围裙,顺便和他的双手在胸前交握。
有个人,会在他换衫出门前,帮他翻好他总是翻不好的衣领。
有个人,曾经在撞破自己敷面膜时亲吻他的鬓发,告诉他他是最帅的,不过欢迎他保持这个“好习惯”。
有个人,在寒冷的冬夜,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饮,和他喃喃细语。
是谁呢?是谁?
他在不住思索着。
是谁给他活力和希望,是谁让他脸上和心里都有了笑意,是谁冲他微笑就让他觉得甜蜜,是谁让自己的心起起伏伏,是谁让自己温软又坚强。
是谁在夜里突然醒来时,会下意识地靠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手指攥住他的衣襟,才能再次去睡。
是谁,在他看书到深夜的时候,给他一杯热牛奶,站在他身后轻柔地按捏他的肩颈。
是谁……是谁在the shape of my heart的歌声里,用会说话的眼睛看着自己,用软软的声音对他说:已经爱过最好的,怎么还会爱上其他人?
是谁……
交握的手,轻柔的拥抱,交汇的目光,相互厮磨的唇。
宽容的笑,宠溺的笑,开心的笑,慈爱的笑,娇嗔的笑。
她的眼泪,她的嗔怪,她的嫉妒,她的冷静,她的默然,她的……萧瑟背影。
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像是电影快镜头一样在他身边掠过,所有的一切,汇聚成了一个答案,一个早就存在、呼之欲出只是他始终没有确认也不敢完全相信的答案。
那个密码,
那句,她没说出来,却在生活中一点一点体现出来的话。
我爱你。
ILOVEU
“心率加速,病人有苏醒的迹象!”医护人员紧张又快速有条不紊地动作起来。
本尼和man盯着icu内医护人员的急救措施,突然皱起眉头,他对着陪在身边一起观察的冯院长说:“冯院长,我看他还是缺乏足够的刺激。术后的第一次苏醒迹象很重要,如果这次不能顺利醒来,很难说会否对他的大脑留下损伤。”
“你说的很对,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们探讨一下。”
“我建议让他的太太和孩子参与唤醒。我想……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
陈美云和尚在保温箱内的bb被紧急运送进ICU。此时,崔振邦第一次苏醒的尝试已经失败,心率又平缓下来。
“阿云,崔医生有强烈的苏醒迹象,证明他的身体素质的确很不错,而且意志极为坚定。你要做的就是再次唤醒他的意志,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我们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她如水的眸子在他身上定格,“……我明白。”
医护人员依旧在他们身边忙忙碌碌观察着他的体表特征,陈美云却仿佛身边无人一般握住他的手,亲吻着他的面颊,“邦,这是我们的儿子,你摸摸他的小手。你一直都在期待他到来,为什么他出生了你反而没有迎接他?快点醒来,我和bb都不能没有你……”她将包裹着儿子的襁褓微微打开一些,将他放在昏迷中皱着眉的男人怀中,“这是我们的孩子,你的血脉,你忍心让他没有爸爸吗?”
微凉的空气令bb感觉到不舒服,他奋力地哭起来——其实除了早产,他各项指标目前看来还是很正常的,哭声也很有力。
孩子的小手从襁褓中挣扎出来,他胡乱挥舞着胳膊,小手乱抓着抓到他的手指。
“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知道了啊……快醒来……什么猜猜看的游戏我不玩了,你不用猜,我会告诉你——我爱你。”
她哽咽着,亲吻上他的唇角。
十五天后。
早晨。
小媳妇儿已经恢复了纤细苗条的身形,拉开了窗帘让阳光射入病房。
“感觉还好?”她逆着光,微笑着问自己的丈夫。
“嗯。”崔振邦坐在轮椅上,双手转动轮椅面对着她,“很好。终于能回家,非常好。”
她抱起含着手指睡得正香的崔志康放在他的怀里,靠着他的臂膀,“咱们在一起的地方都是家。”
崔振邦笑了,握紧小媳妇儿的手,“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