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敬而远之 ...
-
三朝回门，新婚夫妻在结婚的第三日，需要携礼前往女方家里探亲，颜世良本意是省了，无奈颜夫人坚持，也只得在第三日带了金猪，以及若干礼品和周斌一起回去。
一路上，两人依旧骑着马，周斌在前，颜世良在后，因着颜夫人备下的礼品颇多，走的也就慢，路过街坊，少不得要被人指点议论一番。
一大早丫鬟就送了新衣服过去，周斌换了这一身玄色长袍，头发也束了起来，露出高高的额头，虽然五官普通，胜在一身硬朗的气度。
“那么多箱子，连回门都这么阔绰，颜家果然豪富……”
几个妇人指着马车，一脸的欣羡，那“窃窃私语”的声音，只怕离二里地都听得一清二楚。
“都说这人靠衣装，周家老二这么一倒置，还真不一样了，这嫁到颜家以后就只等着享福了……”这说话时咬牙切齿的语气，简直恨不得以身相替了。
“你说我女儿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命呢？瞧瞧颜公子这长得俊的……”
这是家里有女儿的，连连摇头嗟叹。
颜世良端坐在马上，只觉得这马鞍下面就如同放了蒺藜，这般被人品头论足，着实让他面上挂不住。可是，又不得不端着大家公子的风范，时时保持仪度。
这些话，周斌自然也是听见了的，只不过在他眼里钱财不过是身外物，新衣服好不好看，他更是浑然不在意。
颜世良再怎么出色，自己也不喜男色，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称羡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在武馆里安安生生的练武。
等走到周家门口，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就见周家人早就在门口望着，乌央央一大片子人，周成德就站在最前面。
周斌利落地跳下马，把缰绳交给家里的马夫，看到老爹一早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心里最后的那点儿火气也全消了。
“那个——”
周成德搓搓手，看着一脸疏离微笑的颜家公子，他新出炉的女婿，那一声“贤婿”就没能叫出口，只热情地把女婿和儿子让进门里。
“岳父大人！”
反倒是颜世良客套地唤了一声，表情完美，只是全然没有寻常女婿对岳父的恭敬。在他想来，肯把儿子嫁出去的爹，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周家老大周武是个老实不怎么说话的，有心想要多说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她媳妇虽说只是小家碧玉出身，遇事倒也颇能撑撑面子。
“咱们家里没有那么多礼数，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周武媳妇周到地招待道，亲自端了时令瓜果出来，又让小丫头奉茶。
反倒是两个双胞胎，周升和周平，一口一个哥夫叫的亲热，这才没让场面冷下来。
至始至终，周斌都静默地坐在一边，几天前他还是周家的一员，而今再回来，居然成了客人了。
无意识地摩挲着八仙桌上参差的划痕，还是他小时候留下来的……
“阿斌，你——”
周武摸摸后脑勺，本来想问问自家弟弟在颜家过的怎么样，不过看颜家公子这态度，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有心说些安慰的话，无奈嘴笨口拙。
“我没事。”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周斌也能猜出大哥想要说什么，简单地道。
想了想，又把过几天和颜世良去南方的事情交代了一下，毕竟这一去时间可不短。
“一会儿走的时候，让账房给你支些银子。”
周武点点头道，他们周家开的是武馆，功夫最好的就数这个弟弟，虽说此行路途遥远，倒也不会太过担心。
“不用。”
周斌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就是在家的时候他也没什么花用，更何况到了颜家，更是吃穿用度样样俱全。再者，他既然已经“离家”，自然不能再花家里的银子。
不过，他也没打算在颜家白吃白住，就算不能继续在武馆教大家习武，自己一把子力气总能找到事做。
平时两兄弟也都不是话多的人，话说到这里，也就停了。
好不容易捱磨到回门宴，酒菜上桌，一家老少全都拼命的劝酒，至少表面气氛热络了不少。
酒过三巡，周成德不知不觉就喝的高了，拉着女婿的手絮絮叨叨道：“贤婿啊，我们家阿斌也是个苦孩子，从小没了娘……”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早些年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多亏了颜老爷仗义相助，我才能开了武馆，不然一家子都要饿死……”
转而又泪眼汪汪看向二儿子道：“阿斌啊，你不要怪爹，颜老爷这份恩情，爹不能不报啊！”
颜世良看着袖子上沾的眼泪鼻涕，脸色都青了，有心甩开，却被周成德死死的拽住。
周武媳妇是个心细的，有心去找一件周斌少年时穿的衣服给他换上，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颜家公子端的是个讲究人，且不说那是周斌穿过的，那料子也只是普通的棉布，拿出来只怕图惹人嫌弃。
“爹，你喝多了……”周武赶紧上前，帮着把他爹拉到一边儿去，转头讷讷道：“世良啊，你别见怪……”
颜世良勉强笑笑，他先前也不清楚中间还有报恩这一茬儿，说起来还是他们颜家携恩强娶了？
这么想着，对周成德的反感倒是少了许多，只是对他的做法却也不赞同。
等日头偏西，两人告别了周家人回到颜府，颜世良立刻将身上的外衫脱了，当着周斌的面道：“扔了。”
周斌看了那衣服一眼，上好的料子，值不少银子。他在周家也是苦过来的，就算后来日子好过了，也向来勤俭，衣服来来去去也只有那么几套。
小厮不明所以，但也素知自家主子爱干净，也就果真抱了袍子去扔。
“怎么，你有意见？”
颜世良换了衣服，见周斌盯着那远去的小厮微微皱眉，噙着冷笑道。
周斌这回沉默的更彻底，连个眼神儿也欠奉，颜世良爱扔什么是他的事，自己管不着，也管不了。
这一次的“回门”，周斌算是彻底认清了，颜世良看不起他，也看不起整个周家。
对于一个对他不尊重的人，又有什么好说的？之前想着做朋友和睦相处之类的想法，越来越显得他天真可笑。
颜世良，是颜家高高在上的有钱少爷，他能做的，也只有敬而远之。不管颜世良有什么举动，他只要尽最大的努力无视就行了。
“……”
颜世良黑眸暗沉，纤长五指捏着茶杯转啊转，心底的怒气被挑起，一开始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看这沉默寡言的男人作何反应。
哪知道周斌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半点儿回应也没有，这种八风吹不动的镇定姿态，反倒显得他自己落了下成。
“明天出了门，对外就说你是我的仆人。”
颜世良深吸一口气，让怒火慢慢平息下来，倒了一杯茶，浅浅啜了一□□代道。
“……”
周斌没有说话，只拿了湿布，爱惜地擦着大哥送他的匕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他此刻心情不错。
作为习武之人，周斌也难落俗套，喜欢各式各样的兵器。
至于颜世良的话，仆人就仆人，不就是个称呼么？再者说了，怎么也比“少夫人”来的好。
“咔——”
颜世良手中的茶盏发出轻微的声响，上好的古木，镂刻了花纹，这时候就有些禁受不住他大力的按捏。
此时，颜世良脑子里居然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他堂堂颜大公子，在这武夫眼里，还比不过一个匕首？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敬而远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