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殇雅事》飏飏归去

6、第 6 章

　　第二天，宋璃也没有出去，黏在父亲身边，宋莰专程为他酿了梅花仙露，这甜露是采了五色梅上的雪水，加了雪莲，冬草与寒丹，封在青玉坛子里，埋在千年雪山下，至少要陈酿三年，这一坛，还是宋莰许久之前做的，至少也有十年，放在青玉小壶里，冰凉直沁入心肺，喝下去舒服极了。
　　宋莰给他斟了两杯，便不许他再喝，“这梅花仙露是至寒之物，喝多了伤身子。”
　　宋璃吐吐舌头，“真的很好喝嘛～”
　　宋莰笑道，“若不是初秋天干火旺，我还不敢让你喝。”
　　宋璃嘟着小嘴噢了一声。
　　宋莰捏捏他鼻子，“小东西，下回爸爸给你酿菊香甘饮，不会比这个差。”
　　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菊香甘饮可是好东西，选黑水畔极阴地的白菊，于极阳赤火中熬煮成汁，加成形何首乌和仙鹤草，用翡翠容器封存之，存于五行交汇的穴脉处，要朝露夕雨，以百花培之，七七四四十九天方得大成，若是先生酿成了，小老儿要讨一口。”
　　宋璃扭头一看，是一个老道人，衣衫褴褛，不知有多久没洗，一把拂尘脏的掉灰。
　　宋莰笑道，“先生也是雅人，远来是客，请坐，给先生斟茶。”
　　老道士摇摇头，“茶就算了，要有苦寒酒，来一壶岂不快哉？”
　　宋莰哈哈大笑，“道长好鼻子，今天宋某就是想私藏，也藏不住了。”说罢，亲自到了屋后，片刻，取了一酒坛归，那酒坛通体雪白，仿佛上好的汉白玉。
　　老道叹口气，“能把上好的乌曜岩冻成雪白颜色，这酒不是凡品啊！”
　　宋莰但笑不语。
　　宋璃听得云里雾里，老道士拉住他，笑道，“小伙子，你爸爸倒是有不少宝贝。”
　　宋璃一脸迷惘。
　　宋莰笑着跟他解释，“这酒坛本是乌曜岩制成，通体乌黑，被千年霜冻才变了白色，这苦寒甘酿是极品酒浆，你喝的那梅花仙露就是制这酒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
　　宋璃好奇的看着那酒坛，伸手刚碰上，就觉得寒冷刺骨，忙缩了手在嘴边哈气，央道，“爸，我想尝尝～～”
　　宋莰摇头，“不行，这酒劲厉害，你喝不得。”
　　宋璃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他。
　　老道哈哈大笑，“宋老弟，你这儿子真是宝贝。”
　　宋莰笑骂一句，“臭小子。”拿自己的白玉杯斟了一点，只盖住了杯底，拿帕子包了才递给宋璃，“寒得很，小心。”
　　宋璃拿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入口甘醇，一股寒气入骨，宋璃打了个寒颤，把剩下的递给宋莰，摇摇头，吐吐舌头。
　　宋莰宠溺的笑了笑，“爸爸和客人喝酒，自己去玩。”
　　宋璃噢了一声，转身缩进柜台里，片刻，端了一碟子青梅，笑嘻嘻的放到父亲桌上。
　　那老道一边喝一边叹道，“好酒好酒，老道一辈子喝过这一回，死而无憾啊！”
　　父亲端着酒杯，但笑不语。
　　“老弟，这酒是要常年用千年雪镇着，埋在古梅下头，一旦离了，就怕要变质，老弟是怎么把这麻烦劳什子弄出来的？老道倒要请教。”
　　宋莰笑，轻轻啜了一口，促狭道，“道兄不知道，现在有种家电，叫冰柜？”
　　老道迷惑不解。
　　宋莰不再卖关子，“我取了雪山上的千年雪，放在冰柜里，把酒埋在雪里，然后连着冰柜埋在梅花树下，才得了此酿，虽然少了一分自然醇厚，却多了一分苦寒泠洌。”
　　老道哈哈大笑，“老弟真是妙人，亏得你能想出这办法！”
　　宋莰也是笑，“异想天开，不料却误打误撞，道兄见笑。”
　　老道摇头晃脑，“老弟这宅子布置的奇妙啊，老道从外头看，阴气大盛，还以为出了什么凶事，进里来，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老弟妙笔。”
　　宋莰笑了笑，“这些个孤魂野鬼，不用煞阵，只怕困他们不住，一屋的冤魂，要是漏跑了几个，也是麻烦事情，索性宋某就把他们留下干活，也算物尽其用。”
　　老道叹道，“老弟真乃神人啊，这屋子布置得是敛财之相，却敛而不贪，明明是大凶之阵，却是凶中带吉，困其阴而不伤其阳，妙啊，妙。”
　　宋璃本是竖了耳朵听二人说话，听到最后，一头的雾水，索性趴在榻上打盹起来，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师父，你在这儿！你又喝酒了？！！”
　　宋璃眼睛一下子睁得圆圆的，“洪子鹄！”
　　洪子鹄也傻了，“宋璃？”
　　宋璃怒道，“你来干什么？我说了我爸不接受你挑战！”
　　洪子鹄哼了一声，“吃奶娃娃。”
　　宋璃气得脸通红通红，“你……”
　　洪子鹄不理他，回头指着宋莰，“喂，跟我打一场试试。”
　　老道拿拂尘把子磕在洪子鹄头上，“没大没小！”
　　洪子鹄捂着头吼，“老头你干什么？！我昨天刚洗的头！”
　　老道笑道，“老弟别理他，这小子被我惯坏了，没大没小。”
　　宋莰笑笑，“令徒率真直爽，倒是个可造之才。”
　　老道哈哈大笑，“要不老弟咱换换，我把这猴子交给你，你把你乖巧儿子给我，怎么样？”
　　宋莰还没答话，宋璃和洪子鹄异口同声，“不行！”
　　这回，连宋莰也忍俊不禁了。
　　沈劾刚从外头回来，就见两个小家伙跟斗鸡似的，不由奇道：“这是哪一出啊？”
　　老道笑道，“莫管他们，随他们闹去。”
　　沈劾是商场里打滚的油条，一看老道，虽衣衫褴褛却器宇轩昂，就知道是个世外高人，忙作揖道，“请问尊上高名？”
　　老道道，“哪有什么高名，赤松山上丹鼎道士，你不介意，叫一句老哥也罢。”
　　宋莰微笑道，“原来是丹鼎道长，宋某失敬了。”
　　老道士哈哈笑道，“宋老弟客气，你无上真君的名头，不比老道士响亮？”
　　洪子鹄呆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我说是谁，这么厉害，原来是无上真君。”
　　宋璃也忘了他们还在吵架，拉拉他袖子低声问，“无上真君是谁啊？”
　　洪子鹄爱理不理，“问你爹去。”
　　宋璃撇撇嘴，“爸没跟我说过，告诉我嘛～”
　　洪子鹄白他一眼，“你真不知假不知？修仙有四品，鬼仙，人仙，地仙，飞仙，再修行得道，就是神者了。”
　　宋璃看着他，一脸迷惘。
　　老道笑道，“娃娃别咬耳朵，我告诉你，鬼仙属下品，又称为“灵鬼”，修道者未能炼至纯阳，死后出阴神，乃为鬼仙。修仙者多半为此道；再则就是人仙了，修的人仙，便是形体坚固，长生住世；再精习，便是地仙了，修的地仙，体变纯阳，阳神已成，有神通万化之能；能修成飞仙者，少之又少，修做飞仙，神通恢阔，法力无边。若再得机缘，修成神人，那便是神光普照，化身万千，有通天彻地，扭转乾坤之能，而修的神者，上古只有女娲伏羲二人，乃为创世，非得天地造化，乃是可望而不可及也。而无上真人，年纪轻轻就堪破飞仙之劫，跳脱五道轮回，实属难得啊！话说回来，这世上，除了真人，就只有令师太一掌门的修行能位列飞仙之列，真是名师高徒啊。”
　　宋璃云里雾里，含含糊糊的噢了一声。
　　沈劾机灵，忙赔笑着给老道斟酒，“那丹鼎道长又是何等英雄？说说也让小辈长长见识。”
　　洪子鹄插话，“不就是一个炼丹老道士。”
　　道长哈哈大笑，“没错，就是一个炼丹老道士，不过这丹跟人一样，要缘分，同样的金丹，有人吃了能飞升成仙，有人吃了能长生不老，有人吃了只能延年益寿，更甚者，有人吃了只怕要一命呜呼。”
　　宋璃睁大眼睛，“为什么？”
　　老道摸摸他头，道，“缘分啊。”
　　宋璃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求教的眼神可怜兮兮的投向父亲。
　　宋莰笑笑，把宋璃揽在面前，“炼丹和修行、风水一样，讲究五行，打个比方，若是体内水旺，服下木丹，水木相旺，便有大助益，若是体内火旺，吃了金丹，金火相克，只怕要出人命，就是这个理。”
　　老道接了下头的话，“要靠丹药成仙，那是极难的，每种丹药都有独特药性，该干吞还是用无根水送下，哪个先吃哪个后吃，哪个吃多哪个吃少都要有讲究，只有到了五行相通的时候，才能成仙，若是不懂或者是一知半解，只怕反而要害了性命，所以娃娃们，别轻易试这个，老道练了一辈子药，也不敢妄图说成仙的话，要真想得正果，趁早别想着走这捷径，还不如跟宋老弟一样，踏踏实实修炼，总有得成正果的一天。”
　　几人一直聊到日头偏西，丹鼎道士才告辞离去。
　　夜晚，关了店门，宋莰洗漱完毕，披了睡衣进了卧房，只见宋璃抱着大枕头，安静乖巧的看着他。
　　宋莰摸摸他的头发，笑道，“怎么了？”
　　宋璃一下子扑到宋莰床上，“爸爸，今晚我和你睡好不好？”但那架势，明显就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宋莰忍俊不禁，从柜子里有拿出一床毯子，弯腰抱起儿子，放在贵妃榻上，转身把床铺又加厚了一层。
　　宋璃眨巴着大眼睛，“爸爸你干什么？”
　　宋莰道，“怕你冻着。”
　　宋璃嘻嘻一笑，一下子扑在宋莰背上，“爸爸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