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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八章 ...

  •   回到伦敦的日子同我离开时有着同样的好天气,上班沿途从卖花的老太太手中买下一束颜色深浅不一的波斯菊,刚将花束安置在窗台的陶土罐中便有人推门进来。

      我向他投去一个“早上好”的微微颔首,忘记自己之前还未告知他我已经回国。因此与我相反,玲央在看见我的一刻便露出错愕表情:“小征,我差点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不由轻笑,他的直觉简直和姑娘们的第六感一样准,不过:“我总得回家的。这几天辛苦你了,玲央。”

      “但家有时也会换地方的,”他轻轻叹口气,意味不明,视线最终落在窗台的花瓶上,“几天不见,你开始喜欢园艺了么,小征?”

      “这间办公室需要些颜色。”

      “只是这样?”

      “波斯菊的花语是,怜惜眼前的人。”

      这么回答的结果就是,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几秒后才开口,说天哪小征,你该不会是在那儿爱上了一个乡下姑娘并且还爱得全心全意五体投地,所以即便你人已经回来心却仍旧在那里。

      他想到哪儿去了,我喜欢那个小镇以及镇上的人,但不代表我会逃避这里的责任,至少不会突然消失不见,让公司员工全然措手不及。

      这么想着我抬头,视线擦过玲央手臂看见金眼睛红头发的模糊身影。完全可以想象倘若人格互换,他会怎样随手将面前这束花塞进垃圾桶,眼皮也不动一下。

      于是我对长睫毛的助理回答,别多想,我的假期已经结束,不论生理还是心理以及,我给你带了那边的扭结饼。

      不出意外他眼睛眨一眨,略带嫌弃地说,这种玩意儿一点也不好吃,卖相也不够精致。

      我说这可是那边的邻居送给我的送别礼物,不好吃得有一部分归结于他妹妹不在的情况下没人能拯救他那糟糕的厨艺。然后,在玲央走出办公室时,没有告诉他真太郎还加错了盐的份量。

      坐在转椅上,从面向写字台的方向转向落地玻璃窗,自己的影子被明晃晃的阳光描在地上。之前的日子伦敦连续阴雨个把天,直到今日天气突然变得和那个德国小镇一样好。

      从伦敦到海德堡,停留五天,再从那里重新回来这边。心情、环境、呼吸的空气,包括市场行情,好在一切暂时都不会改变。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一如既往地过。闲下来时偶尔会觉得,自己和遇见过的某些人,就像蜂鸟与花:飞走的飞走,心跳继续每分钟五百下;留下的留下,仍旧冬天凋零又重开于夏。

      就这样,直到第二年初夏的一天。

      办公室突然收到来自基希海姆的信,信封中是一张将要举办于巴黎的音乐剧门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寄信人一栏出乎意料,用流畅的字体写着“绿间真太郎”。

      那是绘理子小姐担任主演的演出,表意尚为明确的邀请漂洋过海,不算热切,但终究是邀请。

      ——去看看这世界,旅行到您没去过的地方。

      不经意想起母亲那封信,巴黎我虽去过几次,但从未有机会驻足,在剧院中看一场演出。

      外加献唱的是姑且算得上朋友的姑娘,以及莫名有些感慨,那个五日的邻居竟会借此表示,他至少不曾把我这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外邦人忘记。那么,我便没什么理由不应邀。

      与这边不同,去时的巴黎却是下着小雨,没有阳光的地方稍稍有些凉。

      我观看演出的座位就在第三排正中央,有着绝佳视角,并且邻座便是真太郎。

      一年不到,别来无恙。按理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应该拥抱,但实际仅是,我说好久不见,他回答你好,然后递来一张纸条,说那是绘理子小姐请他转交给我——如果他能见到我。那上面潦草地写着“谢谢您能来,如果演出过程您觉得尴尬无聊,就和真太郎聊聊我的歌喉与妆容有多美妙”,纸片一角还被吻上一个酒红色唇印,算作她的签名。

      会心一笑:“她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真太郎对我这个评价皱了皱眉,表情有那么一分一毫像在警告我别有非分之想:“她一直都是。”

      “谢谢你送的那张票。”

      “那只是因为绘理子把票多预留了一张。”

      “那就多谢你在处理那张多出来的票时想到了我。”

      “……不谢。”

      “你今天的幸运物是……八音盒?”有着发条的匣子盖儿上,装饰着一只金属制的知更鸟,像是用废旧零件拼凑而成,错落但精致。

      “是与知更鸟有关的物件,恰好昨天绘理子送给了我这个,说是她在跳蚤市场淘到的纪念品。”

      很有意思,在来法国的路上,我本还以为过去一年,我该和真太郎已经变得话不投机,而事实相反,虽说他仍旧不算健谈,彼此间对话也依然风轻云淡。

      音乐剧序幕在灯光暗下后拉开,绿色长发盘成高高发髻的女主角身着裙摆巨大的戏服亮相,泰然自若毫不怯场。

      回过头来看,那是场布景华丽甚至有些浮夸的演出,虽说女主角的表现仍旧无可挑剔。故事背景设置在中世纪,内容围绕女巫、教会和黑死病。细节已记不清,我却仍记得最后一幕,祈祷着的姑娘双手合十:永不绝望,因为在知更鸟唱歌的地方,你会看见希望与光。

      ……

      几个小时后再次见到我这位不苟言笑的德国朋友是在火车上,他与我坐在对过,中间隔一张窄桌板。

      看见我时他显得挺惊讶,甚至多看一眼手中车票,确认自己没上错车:“赤司,我以为你要回伦敦,现在该在机场。”

      “我才刚来这边,只看一场音乐剧可有点浪费。”

      “这班火车是开往普罗旺斯的,你……”

      “有人告诉过我,该去看看这个世界,去没去过的地方旅行。只是真巧,看样子你也要去同样的地方。”

      “我会在那儿呆一个礼拜,然后再去安纳西。”

      “正好,我给自己预留的时间有两个礼拜。但愿你不介意旅途有人同行。”

      他不置可否,扭头看向窗外,映在他眼镜片上的天空与云几乎掩掉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说起来刚才在剧院里见到我,你显得一点也不惊讶。”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我换了个坐姿,两腿交叠。

      “……我感觉你一定会来,”他说完顿了顿,很明显地转移开话题,“前两个月,上次你帮着放回巢里的知更鸟每过几天都会往那栋房子的窗台上放两颗野树莓。”

      “你有替我告诉它,不客气以及不必多礼么?”

      “这不好笑,赤司。”

      “你该习惯,因为接下来,我们还有两个礼拜要相处。”

      远处将要驶向的地方由阴转晴,对面真太郎突然拧转八音盒的发条,匣子里传出清脆声响,盒盖上的金属鸟儿缓缓张开翅膀。

      突然心情不错,我手指轻敲桌面,拟出乐曲的钢琴指法。

      ——永不绝望,永远期待明天和远方,因为在知更鸟唱歌的地方,你会看见希望与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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